自這李治走后,大殿內兀自一片鴉雀無聲,人人都還是大氣都不敢喘,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也不動,當然,他們也忘記恭送皇帝。
李治現在估計也不太稀罕。
就這大殿上的人,沒有一個人想到會事情會進展到這種地步,而且過程太快了,他們都無暇反應,更別說阻止了,至今仍舊覺得猶在夢中。
前面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幻覺?
可是殿中確確實實少了四個人啊!
豆大的汗珠從許敬宗的腦門上滑落下來,滴落在地面上,他身后的王德儉急忙上前攙扶住他,甭管跟他有沒有關系,畢竟他年紀不小了,面對這種場面,卻完全沒有心里準備,身體真不一定能夠承受得起。
當朝兩個宰相,同時被皇帝拿下,而且是沒有任何預兆的,因為能夠動中書令的,就只有皇帝,皇帝事先根本沒有要動他們兩個的跡象,這別說在唐朝了,哪怕是在歷史上,這都是極為罕見的。
最為關鍵的是,事情就不應該進展到這一步來,因為完全沒有必要。
可它偏偏就發生了。
匪夷所思!
沒有能夠預計到會是這么個結果,饒是韓藝此事也是呆若木雞。
“唉....!”
忽聞一聲嘆息聲,很輕,但是大殿中每個人都聽見了,因為太安靜了,大家尋聲望去,只見李績緩緩地往殿外走去,在眾人呆呆的目光的注視下,走了出去。
盧承慶、許圉師相覷一眼,也一同往殿外走去。
大臣們這才陸續退了出去,但是整個過程中,是非常的安靜,沒有人交頭接耳,也沒有人竊竊私語,大家都是非常安靜地走了出去。
從太極殿到皇城外,都沒有一個人出聲,出得宮外,就各上馬車,彼此都不交流,可見這事的嚴重性。
“盧尚書,請留步!”
盧承慶剛剛上得馬車,便聞車外有人喊道,他不禁微微一嘆,道:“韋中丞,請上車來。”
過得片刻,韋思謙便上得馬車,他一上車,便質問道:“盧尚書,你方才為何要拉著我,我身為御史中丞,理應出來說話的。”
盧承慶微微抬手示意,“韋中丞,請坐。”
韋思謙哼了一聲,坐了下來。
盧承慶道:“韋中丞是不是想順水推舟,重新畢正義一案?”
韋思謙愣了下,道:“這可不是順水推舟,既然如今有了新得證據,理應重新審查,難道盧尚書認為這么做有什么不對么?”
畢正義一案,對于御史臺而言,絕對算是恥辱,當時韋思謙不在長安,如今杜正倫既然提了出來,他當然打算為畢正義、王義方等人翻案。
盧承慶輕輕一嘆道:“若以對錯而論的話,不知韋中丞以為杜正倫與李義府該治何罪?”
韋思謙遲疑片刻,道:“這個還得等到審查之后才能確定。”
盧承慶又道:“那你以為陛下會不會將此案交予御史臺呢?”
韋思謙道:“盧尚書有話不妨直言。”
盧承慶道:“按理來說,此事理應交予御史臺審查,但我說不會。”
“為何?”
“很簡單,畢正義一案,牽連甚廣,甚至于!”盧承慶偏頭看向韋思謙,道:“牽連到陛下,你要查,查到陛下頭上,你打算怎么辦?”
韋思謙啞然無語。
盧承慶道:“你以為陛下就真得什么都不知道么?陛下心里清楚的很,可是陛下也有難言之隱,陛下要顧忌朝堂,顧忌到整個國家,牽連那么多重要的人物,這一查下去,將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陛下只能忍下來。不過如今的話,就算你不站出來,我看李義府也在劫難逃,這回他不會再那么幸運了,你又何必再掀起更大的風波了,到時縱使你再有理,陛下也留不得你。而我拉著你,不全是為了你著想,而是為了國家,為了陛下,兩個中書令,被陛下當場拿下,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韋思謙沉默不語。
“半個朝廷啊!”盧承慶長嘆一聲。
“賢賢婿,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會變成這樣!”
蕭銳上得馬車之后,嘴皮子都還在哆嗦著,他活了幾十年,這種場面他還真沒有見過,這就比魏征拽著李世民的袖子還要恐怖一些,因為那只是君臣之間,可是兩個中書令代表著什么,代表著小半個朝廷呀!
韓藝拿著一塊剛剛用茶水燙過的棉帕輕輕擦著臉,方才他也出了不少汗,而如今也是一臉茫然,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也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想。”
要說李義府被拿下,他應該很開心,但是他真開心不起來,因為這完全不在他的預計中,他也沒法掌握,他很討厭這種情況,他寧可如預計中一般,李義府勝,或者杜正倫勝,亦或者皇帝出面平息此事,但是如今這種情況,導致他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他得所有計劃必須先停下來,靜待局勢的發展。
許敬宗回到府中之后,立刻命下人將門關上,并且叮囑下人今日任何人不見。而他則是與王德儉、辛茂將三人去到后堂。
這后堂的門剛剛合上,許敬宗立刻向王德儉道:“德儉,你看李義府這回!”
不等他說完,辛茂將就嚷嚷起來道:“我說許老哥啊,你如今怎么還惦記著李義府,我們可是被他連累慘了,若是陛下真的追查起來,咱們也會被牽連其中,咱們還是先想辦法如何自保吧!”
這說到后面,他都快要哭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若是能夠后悔的話,他決計不會當這個大理寺卿,真是太坑爹了,完全就是一個擦屁股的角色。
許敬宗瞧了眼辛茂將,也不好說什么,辛茂將跟李義府沒啥關系,主要都是因為他,臉上透著一絲愧疚,嘆了口氣,坐回到椅子上。
王德儉也是滿臉大汗,他掏出帕子擦了擦汗,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過得一會兒,他將帕子收起,道:“舅舅,我看李義府這回是沒救了。”
辛茂將聞言,哼了一聲,將連偏到一邊去。
許敬宗皺眉道:“一點機會都沒有么?”
王德儉搖搖頭道:“倘若陛下沒有將他們當場拿下,興許還有回旋的余地,但是如今看來,多半是挽回不了了。”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又道:“但是我認為也不至于會牽連到我們,反正陛下這回沒有打算饒了他們兩個,當時何不順水推舟,將他們的狀紙都交予韋思謙調查,可見陛下并不想將此事擴大。”
辛茂將道:“你此話當真?”
王德儉面露為難之色,道:“我是這么認為的,但是但是這事發生的太突然,太詭異了,我也看不太明白。”
許敬宗嘆了口氣道:“老夫對他李義府也算是仁至義盡,如今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老夫也只能祝他好運。”
這大難臨頭各自飛,這事鬧得許敬宗心里也是非常害怕。
后宮!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朕一開始就處處給他們暗示,告誡他們要適可而止,不要非得爭個輸贏,可是他們不但不以為意,反而還變本加厲,竟在大殿之上動起手身來,他們還有沒有將朕放在眼里,簡直是可惡至極,朕這回是決計饒不了他們。”
李治一回到后宮,就是大發雷霆,甚至其中還夾帶著一絲絲委屈,在一開始的時候,他的確給了諸多暗示,比如說一開始就夸韓藝,無非就是暗示他們兩個,你們就事論事,想辦法去解決問題,而不是制造問題,更別搞什么人生攻擊,故此,他此時心里是非常憤怒和委屈,因為他的一番好意被李義府和杜正華麗麗的無視了。
“陛下,你先消消氣,為了這等臣子,而將身子給氣壞了,可是不值呀!”
武媚娘急忙忙為李治倒了一杯茶,又遞到李治面前,道:“陛下,你先喝口茶,消消氣。”
“朕如今哪有心情喝茶。”李治說著又見茶杯還在眼前,又瞧了眼武媚娘,嘆了口氣,將茶杯接了過來,喝了一小口,點點頭道:“你說得很對,為了這種臣子而生氣,的確不值,既然他們不珍惜朕給予他們的機會,那也就休怪朕不講情面了。”
武媚娘問道:“那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朕!”
李治說著不禁皺了下眉頭,又看向武媚娘道:“朕已經被他們給氣昏頭了,究竟該如何處置他們,朕還真沒有想清楚,你以為朕該當如何處置他們?”
武媚娘沉思半響,道:“就他們今日所犯之罪,就算將他們革職查辦,亦不為過,可是他們兩個畢竟是中書令,根據我朝制度,若想要將他們免職查辦,治其之罪,就必須得通過正式的程序,以及確鑿的證據,如此一來,那就必須先調查,收取證據,可是可是這樣做,臣妾恐怕會越鬧越大,牽連甚廣,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
說到這里,她便止住了,瞧了眼李治,見李治稍稍點了點頭,這才繼續說道:“若是陛下不想將此事擴大的話,可先將他們兩個給貶出長安,等朝中安定之后,再來處置他們,那樣就方便許多。”
李治眼瞼低垂,思索了一陣子,嘆道:“朕若想將此事鬧大,就不會處處給他們暗示,只可惜,他們未能感受到朕的一番苦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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