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
韓藝與蕭無衣一如既往的陪著蕭銳坐在廳內吃早餐。
“慘!慘!慘!”
韓藝放下手中的關報來,搖頭感嘆道:“怎一個慘字了得!”
如今關于李義府的內幕是層出不窮,各種勁爆的消息,相繼曝出,都能編成了。
他身旁的蕭無衣哼道:“什么慘?這分明就是李義府咎由自取,我看他是死有余辜。”
她嫉惡如仇,就算李義府被凌遲,她也會拍手叫好的,絕不會有半點憐憫之心的。
蕭銳聽得卻是眉頭一皺。
韓藝道:“夫人,這得饒人處且饒人,冤冤相報何時了,如今李義府已經落得如此境地,咱們又何必落井下石呢。”
蕭銳聽得撫須一笑,稍稍點了下頭。
蕭無衣一看這情形,知道再說下去,定又是那翁婿互吹的節奏,這決計不能讓韓藝得逞,索性就不作聲了。直到蕭銳吃完離開之后,她才道:“也就是說,待會你不會去看熱鬧呢?”
韓藝忙道:“話可不是這么說,若是夫人想去的話,我當然愿意陪同。”
“不必了!”
蕭無衣輕輕哼道:“我可是專門去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等會有你在邊上嘮叨著慈悲為懷,那多掃興致呀!”
韓藝嘖了一聲,道:“夫人,你還不了解我么,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第一位的,只要你一句話,我可以陪你一塊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保管你能看得是更加痛快,這點點演技,咱還是有得。”
蕭無衣抿唇一笑,白了他一眼,道:“那多勉強,算了,我已經約了裴三娘她們一塊去。”
“裴三娘?”
韓藝大概明白了,她們就是去痛罵李義府的,打算好好出一口惡氣。
這李義府本來還打算死皮賴臉的在長安多待一陣子,萬一峰回路轉了,這真不好說。可是如今這情況,要是再待下去,真的會被口水沫子給活活淹死,于是李義府打算今日動身,不過他原本打算悄悄離開的,可是如今人人都在關注他,這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長安。
此時在南城城門內外,哇!那真是人山人海,黑壓壓的一片,大家紛紛是翹首以盼,兩旁還停著不少馬車,總之,各個的階級的人士都有。另外,還有不少皇家警察維護治安,好歹李義府也是一個刺史,民怨這么大,朝廷也怕鬧出事端來,于是下命讓民安局調派一百名皇家警察前來護送李義府出城。
“來了!來了!”
忽聞一陣高喊聲。
只見南城的主干道上,行來一支車隊。
“無恥小人!”
“我呸!”
頓時就聽得一陣恨恨叫罵聲。
“哎呦!你們看看他家的下人,個個都是尖嘴猴腮,一臉惡相,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說得對,連下人都如此,可想而知,那李義府是什么人。”
“豪哥,你們皇家警察怎么會保護這種人。”
“呃....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勞煩你們退后一點。”
李義府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最為風光的時候,竟然是被貶之時,不過這種風光,他寧可不要啊!
百姓們指著李義府的馬車,是竊竊私語,是拍手叫好,歡呼聲更是不絕于耳。
李義府躲在馬車里面,聽得外面的諷刺、嘲笑聲,恨得是咬牙切齒,但他也只能催促馬車快點趕車,連面都不敢露。
城墻上,但見以俊雅公子捧著一只小烏龜,注視著下面行來的馬車,忽聞邊上有人笑道:“就知道你會來此相送你的恩人。”
他轉頭一看,只見崔戢刃和盧師卦走來,淡淡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如今我平白無故當上這中書舍人,不見得就是好事。”
崔戢刃笑道:“話可不能這么說,這成功在于天時地利人和,運氣也是成功的關鍵所在,古往今來,許多名臣皆是因為一時運氣,然后便一飛沖天,名留青史。”
盧師卦搖搖頭道:“這世上之事,有得必有失,沒有不勞而獲的,凡事還得平常心對待得好。李義府淪落到今日這地步,不就是因為他太貪婪了。”
王玄道點點頭道:“盧兄言之有理。”
崔戢刃一笑,也不在爭。
盧師卦看著城下,道:“想不到百姓對于李義府有這么大的怨念,可見這公道自在人心啊!”
“可不見得!”崔戢刃微微一笑,目光往周邊一掃。
盧師卦環目四顧,只見這城墻之上還站著不少人,能夠站在城墻上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這李義府平日里在朝中飛揚跋扈,如今落到如此田地,自然會有許多人來落井下石。
崔戢刃笑道:“李義府雖作惡多端,但是這些年長安百姓的生活還是越來越好,百姓不應該對李義府有這么大的怨念,可見這事背后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盧師卦卻是嘆道:“但是大家畢竟同殿為臣,縱使李義府再作惡多端,事已至此,又何必咄咄逼人,他們中誰又敢保證,自己就不會有這一日,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皇宮內。
“呼!”
楊氏略顯疲憊的走進屋來。
武媚娘立刻起身相迎,問道:“娘,李義府已經走呢?”
楊氏點點頭,道:“走了!可是走得還真是不容易啊!”
武媚娘先是一揮手,使退下人,又是笑問道:“有很多人去送他么?”
楊氏苦笑道:“可不是么,仿佛大半個長安城的人都去了,不過我想李義府可不愿他們來送。”
說到后面,語氣中還是夾帶著那么絲絲內疚,畢竟李義府一直以來對她是恭恭敬敬,也送了很多禮物給她,而楊氏也非常享受這高高在上的感覺,她還真是有些舍不得李義府。又道:“女兒,據我所知,這事是有人在背后操縱的。”
“這我已經料到了,我也需要他們這么做。”
武媚娘微微一笑,道:“如今這些人正四處排擠與李義府有關的一切人等,而那些經李義府之手招入朝中的官吏,雖然目前還不至于受到牽連,但是他們也難免會感到忐忑不安。娘,麻煩你去告訴袁公瑜,讓他出面安撫一下這些人,讓他們不用過分擔憂。”
“袁公瑜?”
楊氏微微一愣。
武媚娘點點頭道:“袁公瑜官職不高,在朝中的地位和影響力都不能與李義府相提并論,由他出面的話,那些人自然會明白。”
楊氏稍稍點了下頭,道:“若是讓許敬宗前去,那又何必廢除李義府。”
李義府是中書令,位極人臣,在朝中的黨羽也不少,他身上的皇后光環不是那么的明顯,所以只要他羽翼豐滿,他是可以離開武媚娘的,但是袁公瑜不同,袁公瑜官職不高,只是一個小角色,沒有什么影響力,他憑什么去安撫那些人,那當然憑借的皇后的光環,他身上的皇后光環是非常明顯的,武媚娘在這種危急時刻,選擇向那些人伸出橄欖枝,那他們自然會選擇投靠武媚娘,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
武媚娘又道:“哦,如今朝中對于李義府一定有諸多非議,再讓袁公瑜上一道奏章給陛下,請求陛下下命讓關報不準再發關于李義府的文章,爭取早日平息此事。”
楊氏好奇道:“這又是為何?我想這種事還是不要讓陛下知道的好。”
武媚娘笑道:“娘,你難道忘記李義府上來取代的是誰么?”
楊氏愣了下。
武媚娘笑道:“我想朝中一定有人懷念長孫無忌、褚遂良、來濟等人,或者拿他們來比較,此事理應要讓陛下知道。”
再說那李義府出得長安城之后,是馬不停蹄的趕路,只想早日擺脫這一切的紛紛擾擾。
行得兩日,終于來到了長安縣的邊界,車隊這才停下來。
李義府也下得馬車,畢竟在里面悶了兩日,實在是難受極了。
“丈人,前面便是長安縣界碑。”
柳元貞來到馬車旁,向李義府說道。可是李義府似乎沒有聽見,他站在馬車旁,遙望長安城,眼中是充滿了不甘。
柳元貞見罷,暗自一嘆,退了下去。
稍作歇息,吃過午飯之后,又準備趕路,畢竟天色已經不早了,他們得爭取在天黑前,趕到前面的驛館。
但是李義府倒也不急著上馬車,而是選擇步行,如今的馬車可不是高鐵,非常顛簸,尤其是出了長安城后,顛簸的就更加厲害了。
又行得二里路,出得長安縣的界限,李義府的夫人突然指著前面道:“夫君你看!”
李義府舉目望去,只見路邊上的一棵大樹下有著一個算卦攤,一個道士坐在攤位上,雙目微合,似在閉目養神。
“夫君,我們要不過去問問。”這李夫人畢竟是一個婦道人家,突然遭此大難,又無解決之法,那自然會想到求神保佑。
李義府可不信這些,道:“這江湖術士之言,不可信也,我們不必理會。”
待走近時,柳元貞突然道:“不過丈人,這道士的口氣還真是不小呀,你看他那招子上寫的詩句。”
李義府定眼一瞧,但見那招子上寫著四句詩,正是:不必長安訪冠子,何須西蜀詢君平?緣深今日來相會,道吉吉兇不順情。機藏體咎榮枯事,理斷窮通壽夭根。任你紫袍金帶客,也須下馬問前程。
這君平乃是漢朝有名的卦師,而冠子的話,李淳風道號便喚作金冠子,此詩頭一句,就這兩名大名鼎鼎的神棍給踩于腳下,這口氣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那李夫人道:“夫君,此人竟敢這般寫,說不定真有本事,我們過去問一問,且看他如何說,這信與不信,可在咱們。”
柳元貞也道:“是呀,丈人,就這兩步遠,何不過去問問看。”
李義府聽他們二人這么一說,沉吟片刻,隨即點了點頭。
三人一同來到攤前,但見那道士身著道袍,足登麻履,面如滿月,留著一律山羊胡,確有那么一點高人隱士的味道。
“道長!”
柳元貞開口喊道。
那道士緩緩睜開眼來,打量一下他們三人,問道:“不知三位貴人要詢問甚么?”
李義府當即哼道:“這世上哪有這么多貴人,你逢人便叫貴人,可見你不過是那江湖騙子而已,虧你還敢在這里大言不慚。”
那道士笑道:“貴人怎知貧道逢人便叫貴人?貧道觀三位面相,定非尋常人,稱之貴人,又何錯之有呢?”
那李夫人聽得面色一喜。
李義府卻道:“你瞧我乘坐馬車,又帶著不少下人,自然知道我非尋常人,這有甚么了不起的。”
那道士道:“既然如此,貴人又何必過來相詢呢?三位請便。”
那李夫人忙道:“道長勿要生氣,我們是想來問問前程的。”
那道士道:“若是想找我問前程,須得花一百貫錢。”
“一百貫?”
那李夫人雙目一睜,這是搶劫吧。
柳元貞道:“這錢忒也多了。”
那道士笑道:“若他人來詢,只需一百文錢足以,可是你們來詢,須得一百貫錢。”
李義府聽得勃然大怒,指著那道士便道:“你這道士莫不是認為我好欺負,真是豈有此理。”
那道士卻道:“貴人且勿動怒,聽貧道將話說完,這一百貫錢不是現在收取,而是等到靈驗之時再收取。”
李義府愣了愣,這不跟免費的一樣,縱使靈驗,誰又會傻到來給這錢。
柳元貞一聽這話,又道:“那勞煩道長幫我丈人看看。”
那道士瞧了眼李義府,笑道:“不知貴人可否相告之貧道你的生辰八字?”
李義府眼眸一轉,將生辰八字告訴他。
那道士聽罷,掐指一算,笑道:“貴人若是不信貧道,大可離去,又何必說此等謊言來戲弄貧道。”
李義府微微一驚,他方才報的乃是他夫人的生辰八字,見這道士果真有一些道行,當下收起這輕視之心,如實將自己的生辰八字告知與他。
那道士又是掐指一算,輕輕點了下頭,然后再根據他的生辰八字依卦相算之,突然撫須一笑。
李夫人急忙問道:“如何?”
那道士笑道:“龍躍于淵屈可伸,只是水淺遭蝦戲,一朝飛騰上青云。”
柳元貞皺眉道:“此話是何意?”
那道士道:“根據貴人的卦象來看,貴人今年應該有一大劫數,而且此劫極為兇險,若是他人只怕是難以躲過,不過貴人卻不必為此而感到絲毫擔憂,因為你命里有福星高照,貴人只需安心等待,到時自會化險為夷,無須幾年,貴人便可回到長安。”
那李夫人和柳元貞聞言不禁大喜。
李義府卻皺眉道:“你還能算到我將來能夠回長安來?”
那道士笑道:“正所謂一朝飛騰上青云,此劫過后,貴人必定是官運亨通,位極人臣,可若不回長安,又怎能做到位極人臣。”
李義府聽罷,覺得挺有道理的,再加上這些日子,他倒霉到了極點,喝涼水都塞牙縫,如今總算聽得一句好話,自然而然的就愿意去相信。
那道士又站起身來,拱手道:“如今天色不早,且就此別過,待來日貴人歸來之時,貧道會在此收取那一百貫錢的。”
李義府聞言,不禁又信得三分,拱手道:“好!若我有朝一日還能夠回到長安來,必將厚報。”
“告辭!”
“道長請慢走!”
那道士收起攤位,往小道一路北行,行得五里路,來到一處樹林前,他先是左右看了看,見無人跟著,立刻入得樹林。來到林中,他先將身上重物放下,不禁長出一口氣,又是一屁股坐在樹下,只見他此時此刻滿面大汗,他一邊用袖子擦著汗,一邊鬼祟的東張西望,哪里還有半分道長的風范。
“我說道長,你這道行還真不是一般的淺啊。”
話音剛落,就見樹后走出二人來,正是韓藝與小野。
那道長見得韓藝,急忙站起身來,抱拳道:“小人杜元紀見過東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