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作為當事人的韓藝,對此是毫不知情,他現在根本就無暇去顧忌兒女私情,關鍵他一直都是以人夫自稱,已經認為自己進入那圍城當中,可謂是大勢已定,所以也根本不需要去顧忌兒女私情,回到家后,他就立刻投入到工作當中,因為他現在真的非常忙,這一天都是指甲縫里面給摳出來的。
在太極宮的北墻外,有一座正在建造中的雄偉宮殿,這一座宮殿正是那赫赫有名的大明官。
現在已經初見規模了。
然而,在大明官西北側十里外還有一項秘密工程正在進行中,雖然里面同樣是塵土飛揚,但是規模、人力、物力都無法跟大明宮相比。
其實這里就是皇家訓練營的所在地。
因為這里可是屬于皇宮范圍內的,肯定是李治挑選的,不過皇家警冇察在皇宮內訓練,這也合情合理。
當然,李治選擇這里,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皇家訓練營目前還不宜透露出去,選在這里的話,因為大明宮的存在,就能夠很好的掩蓋過去,許多人還以為這是在修建宮殿了。
“韓藝,這一招還真是夠出人意料的。”
長孫沖游目四顧,笑呵呵道。
他是為數不多知道這事的人,韓藝告訴他,主要還是因為長孫沖沒有權勢之心,民安局對于他而言,沒有任何利益瓜葛,不會故意走漏風聲的。
韓藝苦笑道:“這不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么,只有這樣,我才能對陛下,對那些大家族都有個交代。”
“也對,說是出人意料,怕是還不夠貼切,應該說是滴水不漏,到時那些大家族只能吞下這個啞巴虧。”
長孫沖笑著點點頭,又道:“不過韓藝,那些貴族子弟可也不是好惹的,平常可沒有少為非作歹,你當真有辦法能夠馴服他們?”
韓藝道:“這種事是你情我愿的,自始至終,我都是被動的,他們送禮,希望自己的兒子、孫子能夠入民安局,我就給他們一個機會,但是如果他們不愿意的話,我也絕不會阻攔,我最討厭強迫別人做什么事,如果他們不開心的話,完全可以離開。”
長孫沖呵呵道:“看來他們在民安局的日子不會好過啊!”
韓藝笑道:“駙馬爺此話怎講?”
長孫沖道:“陛下只給了你這么多名額,但是來參加這訓練營的人數可比實際名額多少十倍不止,倘若都不走的話,你也是騎虎難下,我看你早就預計到,到時肯定會有不少人離開。”
這人真是越來越聰明了。韓藝笑而不語。
長孫沖又道:“如今這皇家訓練營已經建造的差不多完工了,你打算何時開始?”
“就在下個夜市后。”
“這么快?”
長孫沖驚訝道。
韓藝笑道:“其實不算快了,只能說是按部就班,因為這事是早就計劃好的,只不過我并未將此事告訴他們,故冇此駙馬爺才會覺得這么突然。”
長孫沖點點頭,道:“這倒也是。可你為何要這么做?”
“因為我不想給他們太工夫去思考對策。”韓藝嘴角露出一抹壞笑,突然又道:“不過在此之前,我倒是有件事想求助駙馬爺。”
長孫沖道:“什么事?”
韓藝道:“我希望駙馬爺能夠加入皇家訓練營來,給他們授課。”
長孫沖一愣,隨即搖頭道:“他們這些人都是貴族子弟,家中請的都是最好的老師,雖然很多人不愿讀書,但是識書認字還是綽綽有余。”
韓藝搖搖頭道:“駙馬爺誤會我的意思了,如果只是識書認字,我也不敢勞煩駙馬爺。”
長孫沖好奇道:“那你要我教他們什么?”
韓藝道:“做人。”
“做人?”
“嗯。”
韓藝點點頭道:“在很多人看來,士兵就是用來打仗,打勝仗的,這就可以了。但是我認為這還不夠,一名合格的士兵,必須要明白為何打仗,戰爭的原因,戰爭帶來的后果,簡單來說,就是能夠明別是非。皇家警冇察同樣也應該如此,一名合格的皇家警冇察,必須要明白,他們的職責是什么,他為何要成為皇家警冇察,他們是否應該為此而堅持。
維護治安不是一個人的事,也不是純粹的為了陛下施予雨露,如果皇家警冇察只是一群服從命令,而不懂的思考的人,那么他們就無法取得進步,也不可能能夠維護好治安,他們首先必須要明白自己的職責,要心懷百姓,要時時刻刻惦記著百姓,這樣他們才會主動去想辦法,去保護百姓,去維護治安,這樣民安局才會得到進步,故此,我希望他們能夠先懂得‘民安’二字的意義。”
長孫沖聽得稍稍點頭,不可思議的瞧了韓藝一眼,道:“雖然我說過很多次,但是我還是不得不說一句,真是不敢想象你是一個農夫出身。”
韓藝笑道:“我想這都是因為我敢于思考,敢于創造,敢于行動,我希望未來的皇家警冇察同樣也是如此。”
長孫沖呵呵一笑,道:“不錯!不錯!其實你現在做的很難想得到嗎?我看也不然,只是許多人都不敢去想,也不敢付諸行動。”說著他頓了頓,道:“不過這事我還得考慮考慮。”
韓藝道:“這是當然。”
然而,就在同一時間,太尉府迎來一位非常特殊的客人。
“今兒是吹了什么風,竟然將世妹你給吹到我這來了。”
長孫無忌坐在臥榻上,笑呵呵朝著身旁一位中年婦女說道。
這婦女雖然已有四五十歲了,但絕對可以說是風韻猶存,膚色白里透紅,只有眼角處透著一些魚尾紋,身材豐腴,但卻不顯得臃腫,保養的非常好,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成熟的美麗,再加上那知性的氣質,倒也是別有一番風情。
這婦人可不是別人,正是武媚娘的親娘,楊氏,武媚娘的才學、容貌可都是繼承她的。
不僅如此,她的身冇份可也是非常尊貴的,出身于弘農楊氏,與前朝皇室同宗不同房,家世地位崇高。楊氏的父親楊達,在隋朝當過門下省的首長,是當時的權貴。
楊氏微微笑道:“既然太尉叫小妹一聲世妹,那小妹就斗膽叫太尉一聲世兄。”
長孫無忌笑道:“這是自然的,當年你父親與我父親,還有我大伯可都是同殿為臣,你楊家和我長孫家也一直都是世交,這聲世兄,你可是必須得叫啊。”
他父親長孫晟與楊達的關系還真是非常不錯,畢竟都是關中地區的,同屬一個集團,又是中樞大臣。
楊氏臉上透著一抹喜色,趕緊趁熱打鐵道:“世兄如此看得起小妹,那小妹也就不說那些客套話了,以免見外了,其實小妹今日前來,是為了小女之事來的。”
長孫無忌只是笑著點點頭,沒有做聲。
楊氏幽幽一嘆,“其實當年小女入宮時,我本是不允的,因為小女當時不過十三四歲,我真害怕她無法在皇宮里面生存下去,事實也正如我所料一般,小女曾一度面臨孤獨終老的境地,幸得當今陛下垂憐,小女才能夠重見天日,其實小女能夠當上昭儀,我是已經非常滿足了,也不敢再奢求太多了。
可是,這樹欲靜而冇風不止,小女孤零零一個人在宮中,受盡奚落和欺凌,又孤立無援,能夠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跡了,她只能靠自己,只有不斷的去努力活下去,而我這個做母親,除了偶爾去看看她,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珠,其它的根本無法幫助她,這讓我感到甚是內疚,今兒小女又再面臨比當初更加大困難,我這個做母親以前從未幫助過她,今兒我就算不要這張老臉,也一定幫幫她。”
說著說著,她掩面哭泣起來。
相比起李治第一回來的難以啟齒,她這一回就比較直接多了,而且她可不是愚昧無知的婦人,她學識很高,懂文史,善于寫文章。這一番看似直接,但是卻并不難于啟齒,我無非就是想告訴長孫無忌,不是我女兒主動要去爭奪這后位,而是有人容不下我女兒,我女兒只不過是為求自保,才走到這一步的,我這個做母親的,難道見死不救么。
打的是同情牌,打的是親情牌,而且還將武媚娘的權力欲冇望美化成了一種自保。
同時,將公事也私事化了,本來她就是一介婦人,談公事肯定是不對的,如果能夠將這事私事化,那她就能發揮作用了。
長孫無忌心中都為她點贊,道:“世妹,你先莫哭。”
楊氏一抹眼淚,就道:“世兄,小妹希望你能夠念及我們兩家的友誼,扶小女一把,此番恩情,小妹與小女都將銘記于心,將來為世兄做牛做馬,也在所不惜。”
言下之意,不就是你幫我們,我們也會投桃報李,雖然武家是小姓,但是我們楊家也是關中貴族呀,我們一個集團的,你管中宮里面坐的是誰,只要是你一邊的不不就行了。
長孫無忌嘆了口氣,道:“世妹啊,你的這番用心良苦,為兄非常能夠理解,其實為兄與你何嘗不是一樣了,倘若是別的事,為兄能幫的,絕不二話。可是這事呀,為兄還真不能答應。我妹妹與先皇去世前,都囑咐我要照顧好陛下,現今他們都已經去世了,我作為陛下的舅舅,可以說是還肩負父母之責,可是你見過哪家的父母勸自己的兒子、外甥休妻的?
兒子兒媳不睦,家長應當是從旁勸導,希望他們和睦幸福,而非是從中作梗,逼迫他們休妻休夫。另外,你也是知道的,先皇在臨去世前,親手將陛下和皇后的交手放在我手里,讓我一定要保護好他們,如果我答應了,我將來怎么去面對先皇。為兄能夠理解你的難處,但也請世妹你能夠理解為兄的難處。”
長孫無忌是老狐貍了,這一番話回答也是滴水不漏。是,你說的非常對,你作為母親是該保護自己的女兒,這無可冇厚非,但是我作為舅舅,我也要保護我的外甥,現在他的父母都不在了,我還得當爹當媽,夫妻之間有點爭吵,我不但不阻止,還從旁拱火,讓我外甥和外甥媳婦離婚,這像是一個舅舅做的事么,平常家庭都不可能發生的事,更何況是皇室了,你不能用我的舅愛來成全你的母愛。
很快,楊氏就敗退了。
從私人方面來說,長孫無忌更加沒有理由答應這事了。
這楊氏一走,后屋里面就走出幾人來,正是褚遂良等人。
“虧這楊氏是出生名門望族,讀過不少書,大家還都說她知書達理,想不到她竟會干出這種傷風敗俗之事來,跑來宰相家來勸陛下休妻,古往今來,怕也就她一人干得出這事來,真是豈有此理,輔機兄,你方才就不應該給她好臉色看,應當狠狠痛罵她一頓。”
褚遂良這一出來,暴脾氣就忍不住了,當即就是一頓痛罵。
長孫無忌無奈一嘆道:“登善,你且息怒,他們楊家與我長孫家私交甚篤,而且武士彟與我也有同僚之誼,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而且,我看這八成都是那武昭儀在后面指示的,也不要太刁難她了,讓她知難而退就行了。”
柳奭突然道:“太尉,我看這事不簡單,這楊氏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時候來,其中定有貓膩。”
褚遂良一皺眉,道:“難道你是指張銘升官一事?”
柳奭點點頭道:“陛下肯定知道我們會推舉張銘坐上御史大夫一職,故此才趁機讓楊氏來游說,實際上無非就是想一人換一人。”
褚遂良哼道:“這又不是一回事,什么一人換一人,簡直就是胡鬧。”
韓瑗道:“可是如今太尉又將楊氏擋回去,而且楊氏已經將話題給挑明了,到時太尉怕真不好開口推薦張銘。”
褚遂良道:“張銘早已經在行御史大夫之權,這不過就是讓其名正言順,朝中也沒有人比他更加合適,這板上釘釘的事,用不著輔機兄出面,我們上奏推薦張銘就是。”
皇宮!
“娘,怎么樣呢?”
這楊氏剛一回來,武媚娘就急忙迎了過來,滿懷期待的問道。
楊氏一嘆,搖了搖頭。
武媚娘見罷,頓時滿面失望之色,其實不管是她,還是李治,都不想跟長孫無忌徹底決裂,也沒這個膽,一方面是舅舅,一方面是當朝第一人,在民間威望極高,在關中地區更是如此,最好的方法,還是得到長孫無忌的支持,就皆大歡喜了。
楊氏又道:“不過女兒,你也不要失望,我看這事還是有轉機的。”
武媚娘道:“娘,你為何這么說?”
楊氏道:“我去的時候,太尉主動提起長孫家和楊家的關系,而且對我也非常和善,并未責難于我,態度也不是很強硬。依我之見,他之所以不答應,多半是愛惜自己的面子,畢竟他是陛下的舅舅,又有太宗圣上的托付,不太好意思答應陛下廢后,怕壞了自己的名聲。你先不要著急,過兩再去一趟,多拿楊家與長孫家的世交關系來游說,說不定他還是會答應的。”
武媚娘聽得微一沉吟,道:“娘,太尉他真的沒有責難你?”
楊氏搖頭道:“真的沒有,我剛開始也有些害怕,可是他一見到我就稱呼我為世妹,也讓我叫他一聲世兄,可見他還是念及著我們兩家的關系。”
這話的確又給武媚娘一點希望,而且她現在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于是點點頭道:“那就辛苦娘了。”
楊氏嘆道:“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娘虧欠你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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