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說到這種地步了,誰還敢幫你解惑。
這口都開不得呀!
教堂內是一片寂靜。
韓藝笑道:“你們平時不是很能扯的嗎,現在讓你們暢所欲言了,你們怎么又不說話了。”
崔有渝一笑道:“我們學識淺薄,不敢像副督察一般妄議圣人之言。”
“妄議?”
韓藝道:“不知我妄在哪里?”
崔有渝一愣,強行借力打力道:“如此說來,副督察以為是圣人錯呢?”
“我可沒有這么說。”
韓藝道:“自始至終,我從未說過這一堂課是用來批判圣人的,我只是想闡述一個觀點,就是用懷疑的態度去讀書,不一定對,不代表一定錯,這個觀點,你們一定分清楚。”
裴少風道:“那不知道副督察又是如何理解這一句話的呢?”
“我倒是有些看法。”
韓藝拿起炭筆將這句話圈上,“依我之見,這句話一定是錯的。”
底下一片嘩然。
不少人已經開始在盤算如何借此抨擊韓藝了。
哪知韓藝話鋒一轉,又道:“但是孔圣人未必就錯了。”
尉遲修寂茫然道:“你究竟是個什么意思,又是對,又是錯的。”
韓藝道:“我的意思很簡單,我絕對相信孔圣人不可能會如此輕賤女人,因為他可是非常孝順的他的母親,這都是有記載的,而他母親就是女人,這說不通呀!他一方面推崇孝道,一方面諷刺天下母親,這怎么可能?所以我猜測,要么這個女人是泛指某一類女人,因為女人也有好壞的,甚至于他可能是說是女人中的小人。
但是孔圣人當真就一點錯也沒有嗎?我看也未必,因為他這句話太具有誤導性了。并不嚴謹,以至于牽連不少無辜的女人,作為一個思想家,這是不應該犯的錯誤。但是話說回來。我想孔圣人在當時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后人推崇為圣人,更加沒有想到,他的一句話會被人們奉為至理名言,如果孔圣人在現在重生的話。他一定會將這句話完善的。
錯的就是那些利用這句話,去輕賤天下女人的人,但是這些人也不想想,自己就是女人生的,根據你們貴族的標準來說,貴族的子女為貴,庶族的子女為賤,那么小人的子女應當也就是小人,如果你們貴族贊成這句話,那么你們就是小人。所以我說這句話肯定錯了。但是并非是孔圣人的錯,只是一句原本對的話,出現在一個錯誤的時刻,以至于變味了。”
眾人拉攏著腦袋,皆不言語,韓藝這一句話,讓他們根本反對不了,畢竟誰都是娘養的。
韓藝凝視他們半響,突然笑了笑,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尉遲修寂道:“我們都沒有說話。你怎地還羞辱我們。”
這要是以前,他們肯定會暴跳如雷,但是今日他們實在是被韓藝羞辱了太多次了,都已經麻木了。
韓藝道:“因為我從你們的神情只是看到了不屑。看到了不爽,卻沒有看到一絲領悟的神色,難道你們以為我說這些,只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學識有多么淵博么,難道你們以為我說這些,只是為了批判圣人么?”
崔有渝哼道:“難道不是么?”
“你說呢?”
韓藝道:“你們以為我當真無聊。沒事和你們扯這些玩意,我們是來訓練你們成為一名皇家警察,這圣人的對與錯,跟皇家警察有個屁的關系,你們要學這些,不會回家去學,犯得著來這里學么。”
蕭曉也怒了,道:“副督察,你這是什么話,是你主動說起的,又不是我們讓你說的,你這是倒打一耙。”
韓藝道:“問題是我說了這么多,你們理解的只是我在裝bi,哦,我的意思是你們只是覺得我在顯擺,你們有沒有腦子,就不會思考我說這些的意義何在嗎?”
尉遲修寂拍桌起身道:“你才沒腦子了,好,你自己說,你前面那一番話是啥意思?”
“懷疑的態度?”
韓藝使勁的拍了幾下木板,道:“你還說你有腦子,我都說的這么清楚,你怎么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就是每個皇家警察都應該具有懷疑的態度。皇家警察牽涉著長安數百萬百姓的人生安全,如果一個皇家警察只會相信表面上的東西,只會聽風就是雨,那就是百姓的災難。我就問你一句,如果孔圣人告訴你們,我殺了人,你們是信還是不信?”
蕭曉道:“別人我不信,說你我就信。”
韓藝干脆道:“那好,我改變一下說法,如果孔圣人說別人殺了人,你信還是不信?”
蕭曉傻了,你這么來是作弊啊!
韓藝道:“收起你們輕蔑的表情,皇家警察沒有那么簡單,因為皇家警察的一舉一動,一言一次,都可能傷害別人,你們將來會面臨世上的形形色色,面臨很多虛幻的假象,如果你們沒有質疑圣人的思想,那么你們就不配當一名皇家警察,圣人的話,有沒有錯,那得看放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說出來,又是什么語氣說出來的,這些都是非常關鍵的,你們不能只看這句話的意思,就好比一把菜刀,它放在案板上,你就將他視作菜刀,說不定這就是殺人兇器呢?
如果關乎性命,你們的老師都有可能騙你,甚至于你們的親人,別人也可以利用圣人之言來騙你們,你們的腦袋不完全是用來接收的,更多是用來思考的,你們以前讀書是什么方式,這老師念一句,你就念一句,你們有沒有思考過,老師說的究竟是不是對的?”
蕭曉道:“如此說來,我們也可以質疑你了?”
“當然可以。”
“那你前面又說,讓我們絕對服從。”
“對啊!”
韓藝點點頭道:“但是我沒有不允許你們質疑我的命令,這跟服從沒有關系,不過咱們都是成年人了,你要質疑我,可以。拿出合理的質疑來,我會非常愿意接受,因為這樣才會進步,如果一味的聽我的。那永遠都不可能取得進步。現在你們就可以對我發起質疑,只要是合理的質疑,我絕對接受。”
“洗衣服。”
尉遲修寂立刻道:“為什么你不安排人幫我們洗衣服。”
心聲啊!
幾乎所有人都急急點頭。
哇!好合理的質疑啊!韓藝都無語了,道:“要不我安排人幫你擦屁股?你們來這里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成為一名合格的皇家警察。洗衣服跟成為一名皇家警察有什么關系?”
尉遲修寂道:“我們不會洗啊!”
韓藝道:“那你不會學呀,這樣吧,尉遲修寂,只要你跑去西市熱鬧的地方,大聲嚷嚷自己永遠學不會洗衣服,我就安排人幫你洗。如何?”
尉遲修寂不說話了。
楊蒙浩道:“你這食堂吃的未免太寒磣了點,就饅頭和腌菜,一點也不好吃。”
不少公子又點頭。
韓藝笑道:“這我早就說過,我不是請你們來享受的,如果你們吃不飽。或者吃壞肚子,你們可以來找我,如果不沒有的話,那就不要再說了。”
崔有渝道:“那你羞辱我們又怎說?我不否認我們當中有很多人羞辱過你,但那多半是在之前,而你做為副督察竟然羞辱我們,分明就是公報私仇。”
韓藝道:“那請你們告訴我,我該怎么說,跑三個圈而已,結果一半人沒有完成。還暈倒一片,我還得請人來幫你們看病,我大唐士兵去打仗也沒有這么慘吧。列個隊,訓練了整整一日。還只是馬馬虎虎,弄得我還得陪你們受罪,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是我在訓練你們,還是你們在訓練我。
你們要說我今日說過的話是羞辱吧,話語中卻有羞辱之意,這我不否認。但是結合實際情況來看,我說的不過就是事實罷了,之所以帶有羞辱之意,那是你們的行為,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好比說,有個人犯了錯,但是這個人小時候腦袋燒壞了,官府要懲罰他,我肯定會據實以告,說這人腦子燒壞了,傻乎乎,不要跟他一般計較,可以從寬處理,這是羞辱嗎?傻,蠢,腦子燒壞了,這是羞辱之言,沒錯,但我只是據實以告,我不是羞辱那人,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楊蒙浩沒好氣道:“怎么不明白,你不就是罵我們蠢么。”
其余人紛紛怒視著韓藝,早知就不這么說了,這下好了,又被他白白羞辱一頓。
崔有渝道:“那你一定非得那么說么?”
韓藝道:“好,你崔有渝聰明絕頂,你站在我這個位子來形容你們今日的表現,來來來,上來講,我學習一下,在我的課堂,不需要分什么尊卑,我一來就說了,我們是交流,我說的也不一定是對的,上來說,上來說。”
崔有渝想了想,天啊,跑個圈都暈倒這么多,還真是畜生都不如。道:“我只是說,你身為副督察,應當慎言,不能以偏概全,我可是沒有犯錯,你這么說我,對我公平么?”
韓藝道:“我也沒有點名啊!”
崔有渝道:“但是你可以點名啊!”
“崔有渝,你什么意思,你以為自己很優秀嗎?”
“至少比你強。”
“哼!不就是了列個隊么,真不知道有什么可驕傲的。”
“你連這么簡單的事都做不好,我都替你感到羞愧。”
“你。”
蕭曉突然站起身來道:“行了,行了,大家別吵了,咱們現在得一致對外才是啊!”
韓藝納悶道:“一致對外,這里有外人嗎?”
蕭曉嘿嘿一笑,道:“沒有,沒有,我這不是想勸勸他們么。”
你小子還想招兵買馬,已經晚了,你已經引起眾怒了。韓藝心中暗笑,嘴上卻道:“好了,別吵了,我的課堂允許爭論,但不允許爭吵,你們都是君子來的,要有君子風范,我們還會回歸到正題上來。”
唰唰唰!
他轉本揮起炭筆,又在木板上寫了幾個字。
楊蒙浩眨著眼念道:“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不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韓藝道:“這就是我們皇家警察的精神,上天賦予人類思想,就是用來思考的,凡事多動腦筋去想,任何一件事,任何一句話,只要沒有得到過求證,那都是值得懷疑的,包括我在內,以后我的課堂,我需要的是你們來質疑我,而不是坐在這里跟個木頭似得,今晚那些當了一晚木頭的人,回去好好反思一下,坐在這里這么久,一句話都不說,你們不是來看熱鬧的,你們是來學習的。今晚崔有渝、蕭曉、尉遲修寂、楊蒙浩.....他們表現的非常好,因為他們投入進來了,他們在思考,民安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皇家警察。”
頓了頓,他道:“這樣吧,今晚回去后,你們每個人都寫一篇關于這第一堂的感悟,你們從中學到了什么,另外,就是你們認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和‘為女人和小人難養也’這兩句話是什么意思?在明天下午交上來,沒有教的人,就負責在清掃這教室吧,反正你不愿意動腦,那就動手吧。明白了嗎?”
無人答話。
韓藝目光一掃,道:“這樣吧,我先做個表率,畢竟我們是在交流,我覺得我也應該寫寫自己對這一堂課的感悟。”
說著,他又拿起筆在木板寫了起來,這一筆下去,眾學員頓時驚愕不已。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好詩啊!
這這尼瑪用來當感悟,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也只有天才才有這種浪費的資格。
眾人的喉嚨里面皆是發出一聲悶響。
這實在是太震撼了。
韓藝卻是輕描淡寫道:“這就是我對今日課堂與大家交流后的感悟,如果你們誰的感悟寫的比我還要好,我下堂課就不來了。下課吧,蕭曉,你將這木板給擦干凈了。”
蕭曉震驚道:“要我擦?”
韓藝露出一個比他更加震驚的表情,道:“難道我擦。”
蕭曉道:“那當然是誰寫的誰擦啊!”
韓藝道:“但是你可要明白,我這是為誰而寫,是為了你們,你們學了這么多,難道不應該做點事嗎,我寫,你們擦,這合情合理,不過你放心,每個人都要擦的,一人一天的來,只是從你開始。哦,我也不會逼你的,反正你什么時候擦完,什么時候離開。大家明早見。”
說著,他一轉身,頓時嚇到了,“什么情況?”
只見外面站著黑壓壓的一片人,前門后門都是如此,包括兩邊的窗戶上,都擠滿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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