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時分,韓藝來到渭水河畔!
停在岸邊的一艘小船上的船夫立刻喊道:“客官,要乘船啊!”
“不錯!”韓藝點點頭
“不知客官想去哪里?”
“隨便。”
“好勒!客官請上船。”
韓藝踏上小船后,小船便駛離了岸邊。
韓藝入得船艙內,只見里面坐著一位老者,他拱手道:“下官見過太尉。”
長孫無忌點了下頭,道:“坐吧。”
韓藝坐了下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長孫無忌開門見山道。
韓藝道:“具體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李義府是在門下省碰巧見到了關于他的調令,因此他才先發制人。”
“原來是這樣!”
長孫無忌雙目微合,嘆道:“老夫就是擔心這一點,故此讓韓瑗親自去上奏,避免事先透露出風聲,等詔令一到尚書省,就立刻將李義府給調走,沒想到,這左防右防,還是弄巧成拙了。”
韓藝道:“太尉,下官與李義府也打過一些交道,此人非常善類,太尉可得謹慎呀。”
長孫無忌冷笑一聲,道:“此人心術不正,笑里藏刀,小人一個,老夫早已知道,也早就想將他給貶去外地,只可惜當時沒有及時將他調離,以至于吞下今日之苦果,這都是老夫的錯啊。”說著,他瞧了眼韓藝,道:“我聽說陛下還賞賜他一盒珠寶,不知他說這些什么,哄得陛下如此開心。”
韓藝如實說道:“他建議升武昭儀為宸妃。”
“宸妃?”
長孫無忌一愣。
韓藝點點頭,將李義府的計策全部告知長孫無忌。
“好你一個李義府,以前老夫還真沒有發現你還有這手段。”
長孫無忌城府那是深不見底,也卻氣得咬牙切齒,因為他一直就看不慣李義府,要不是武媚娘這事,他早就將李義府給弄出去,對李義府做的任何事都感到鄙視和氣憤。
韓藝沉默不語。
長孫無忌發覺自己失態了,趕緊穩穩,道:“關于宸妃一事,你如何看呢?”
韓藝微微皺眉,沒有做聲。
長孫無忌道:“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說吧。”
韓藝這才道:“太尉,李義府此舉,非常陰險,實乃以退為進,如今陛下主動讓了一步,若是太尉還是不愿答應的話,這會令陛下顏面有失,氣氛會鬧的更僵,我覺得太尉也應該退一步,避免事情朝著無法預計的方向發展,緩解目前的緊張局勢。”
“你說的也有道理。”
長孫無忌點點頭,突然又道:“但是你是否又想過,四妃九嬪乃是古制,也是國制,如果陛下輕易的就可以改變國制,那還有什么是不可以變的,這可不是面子問題。”
韓藝聽他語氣還是一種長輩的語氣,心想,看來他還是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李治現在可不是小孩了,錯誤的預判形勢,恐怕只會自食其果啊!點點頭道:“太尉說得極是。”
長孫無忌瞧了他一眼,好奇道:“你今日的話怎么變得這么少。”
“不是!”韓藝苦笑道:“其實宸妃成與不成,我并不在意,只是我從根本上就反對這個策略,因此不管太尉怎么打算,我都沒有任何意見。”
長孫無忌道:“為何?”
韓藝道:“李義府的這個計策,暗藏挑撥之意,這會激化陛下和太尉的矛盾,而太尉可是我大唐的中流砥柱,如果跟陛下關系鬧僵了,于大局不利,就算我不是太尉的人,我也會希望能夠和平的解決此事,鬧得太僵,對誰都不太好。”
長孫無忌聽得眼中閃過一抹贊色,十分欣慰的捋須笑道:“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人,你能有這番心思,真是難能可貴啊!”
“太尉過獎了。”
韓藝突然開口道:“太尉,我暫時不想再參與此事了。”
長孫無忌一驚,道:“此話怎講?”
韓藝道:“不瞞太尉,我也不太喜歡李義府,而我與崔家又有矛盾,與崔義玄肯定沒有多少話說,但是如果我在積極參與此事的話,避免不了與他們同流合污。有道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實在是不想與他們走的太近,所以我打算將重心放在皇家訓練營,我自己的北巷上面。”
長孫無忌覺得韓藝雖是農夫出身,但卻有著文人的傲骨,一方面非常贊賞,另一方面他又很糾結,道:“但是這樣一來,陛下可能會疏遠你。”
韓藝笑道:“那邊我還得幫助武昭儀建立學院,皇家訓練營陛下也非常看重,我只是不參與這事而已,與陛下還是會經常見面的。”
長孫無忌沉吟片刻,道:“這樣也好,老夫決計不會放過李義府的,如果你和他們摻合在一起,到時恐怕還是誤傷你,尤其是登善,他可是對你頗有意見啊!”
韓藝笑道:“無妨,無妨,右仆射只不過是性子激進了一點,訓斥晚輩幾句,有何不可。”
長孫無忌一愣,呵呵道:“韓藝,就你這般年紀的人,你是老夫見過氣度最大的,你大可放心,此事已過,老夫無論如何也會將你提拔上來的。”
韓藝趕緊抱拳道:“多謝太尉。”
船并未在河面上并未走太遠,在金水門附近一處偏僻的地方,韓藝就船上下來了,站在岸邊目送小船駛離,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道:“斗吧!斗吧!你們若不斗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我這個漁翁又如何能夠得利。”
過得片刻,他邊上往金水門那邊走去,既然都來到這里,他當然會去元家市場那邊看看,如今元家市場都已經建的差不多了,四周似乎還挖了而很多土,似乎要搞綠化,這倒是令韓藝非常驚訝的,難道現在商人就有這么頭腦,可轉念一想,如今到處都是山水,空氣好得不得了,用得著搞綠化嗎。
其實都是元家的習慣問題,當年元欣是搞園林起家的,對于樹木花草都非常重視,市場也不能例外,沒有花草樹木,那就是失去了元家的標志一般。
看了一會兒,忽見一人走來,正是元哲。
“韓御史,真是巧啊!”
元哲見到韓藝,先是一愣,隨即迎上拱手道。
“元公子。”
韓藝拱拱手,笑道:“我偶爾來一回,都能遇見元公子,可見元公子為了家族事業勞心勞力,著實令人敬佩不已啊!”
“韓御史過獎了。”
元公子搖頭道:“只因韓御史的北巷珠玉在前,元哲不得不加倍努力。”說著,他頓了頓,又笑道:“而且我覺得還需要更加努力才是。”
韓藝笑道:“元公子,你要更加努力的話,我恐怕就沒有飯吃了。”
元哲呵呵道:“韓御史真是謙虛了,不瞞韓御史,當家族將這份重任交給我時,我心里深感壓力太大,主要是因為韓御史的北巷實在是太完美了,我希望也能夠做到像韓御史一樣,可是我見韓御史對此不以為意,我覺得我一定還有許多不足之處,因此才沒有得到韓御史的重視,必須還要多加努力才是。”
小狐貍,竟想套我的話,真當我第一天做買賣啊!韓藝笑道:“這都是因為我知道,重不重視都沒有用,畢竟勢力差距擺在這里,蚍蜉焉能撼動大樹,所以我現在全心全意將陛下吩咐的事做好,即便到時買賣做不成了,至少不會餓死。”
元哲笑道:“這可不像是韓御史的作風。”
韓藝呵呵道:“這就是我的作風,先將后路安排好,方能全力應戰,不給自己留下任何遺憾的理由。”
元哲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心里還是有些失望,他當然知道韓藝會應戰的,只是他完全看不到韓藝有任何應對之策,甚至于在訓練營待的日子都比在北巷多,好像完全沒有將他們元家放在眼里,還真的在自暴自棄。
當晚。
李治叫來長孫無忌、褚遂良、韓瑗、來濟四人商議宸妃一事。
“幾位愛卿,武昭儀自入宮一來,不到四年間,就為朕生下一子一女,可惜小公主不幸離開了朕,如今武昭儀又懷了生孕,為朕付出甚多,朕心里非常感激她,想升她為妃子,但是如今四妃皆有人在,也都無過錯,所以朕打算新立宸妃,賜予武昭儀。”李治是和聲和氣,要再軟一些,那就成低聲下氣。
褚遂良一驚,“宸妃?”
沒聽過呀,這是什么玩意。
李治點頭道:“不錯,這宸妃居于皇后之下,不知幾位愛卿意下如何?”
這來的太突然了,褚遂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如今李治不升皇后,升妃子了,這并未傷及他們的利益,也沒有傷害任何一個人,擺明李治要退一步,答不答應呢?
褚遂良拿不準,目光瞟向長孫無忌,長孫無忌也是一臉猶豫之色,心里卻想,幸虧韓藝事先就告知我了,不然我恐怕也像登善一樣,未及反應。
韓瑗突然站出來道:“陛下,妃子的名額以及名號都是有規章制度的,現在另立名號,乃違制之舉,這怎能行。”
來濟也道:“不錯,之所以存在嬪妃制度,主要是防止君王荒淫過度,像那商紂、周幽王皆因如此,而導致商周滅亡,陛下雖無此意,但若隨意增加妃子名額,難免會造成不良影響,還望陛下三思啊。”
李治微微皺眉,很是不爽,照你們這么說來,我這要是答應了,豈不成紂王、幽王了,也沒有答話,看向長孫無忌和褚遂良。
長孫無忌、褚遂良同時看向彼此,都表現的非常猶豫不決。
當然,褚遂良是真的猶豫不決,這聽著好像是可以答應的,至少是可以商量的。
長孫無忌是故意裝的,他沒有告訴褚遂良,沒有別的原因,就是褚遂良演技太差,太耿直了一點,要告訴他,可能會露陷。
長孫無忌這么做,當然是故意做給李治看的,現在李治主動退了一步,他若還咄咄逼人,那李治顏面有失呀,故此他自己裝成猶豫不決,那邊又暗中讓韓瑗、來濟出聲反對,就是想告訴李治,是他們反對,我還沒有表態,我感受到你的誠意,我的態度也不是那么的堅決,這是可商量的,只是你來的太突然了,我沒有反應過來。
李治還真給他騙過去,關鍵他知道褚遂良這人有一說一的,可見他們確實也動心了,心中期待自己的舅舅站出來,幫我這外甥說句話。
不過褚遂良對武昭儀印象非常不好,總覺得這女人品行不正,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女人,雖然他覺得這事可答應可不答應,但是見韓瑗、來濟都反對,大家是一邊的,得一條心啊,于是道:“臣也贊同韓瑗、來濟的話。”說到底,他跟長孫無忌一樣,都把李治當小孩看,沒有放在眼里。
這也是長孫無忌計算中的事。
李治一見褚遂良都表態了,知道這事成不了了,如果長孫無忌和褚遂良都答應的話,那就是二對二,可是長孫無忌和褚遂良是王炸,韓瑗、來濟充其量也就是一對二,鐵定通過的,如此褚遂良表態,三比一,長孫無忌也不太可能會跟他們三人唱反調。
事實也是如此,長孫無忌見褚遂良都表態了,把頭一低,索性就不說了。
李治滿臉失望之色,但是也不好發飆,因為他也看出長孫無忌、褚遂良的態度沒那么堅決了,本來是可行的,就怪韓瑗、來濟這兩根攪屎棍,要不是他們出聲,估計就成了,心里后悔呀,早知這樣,就先找舅舅商量。
只能說一句,這姜還是老的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