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藝與楊飛雪真是差點點就捅破了那層紙,那一吻要是吻上去,可真是覆水難收了。
不過韓藝并不感到懊惱,因為他認為他們二人皆有不同的顧慮,也都想給自己留有余地。
而且,目前的局勢來看,楊家縱使不在乎韓藝是一個有婦之夫,是一個農夫出身,但是他們也會在意韓藝現在身處在風口浪尖上的,這時候結為更加密切的盟友,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因為韓藝的未來充滿了不確定,而且這種不確定是非常極端的,要么鯉魚躍龍門,飛黃騰達,要么粉身碎骨,永無翻身之日。
而楊家可是老牌貴族,這種不確定性,是他們最不愿遇到的。
目前他們的這種關系,楊思訥非常滿意,不用想也知道,他不愿意做出任何改變。
韓藝也不急,目前他還有許多事要做,例如修訂神圣的君子契約。
他從鴻恩寺回來待了一晚上,又去到了訓練營,見學員們都對此次的任務表現得熱情高漲,晚上上課,幾乎都在討論此事。
這是因為這是第一以民意來修訂律法,是開創了先例,還讓這么多人參與進來,這也不是枯燥的訓練,因而他們感到非常亢奮,覺得自己在干宰相們的活,甚至于對未來都充滿了希望,都是盡情的投入其中。
而在第二日韓藝又與長孫延以及所有學員一起去到郊外做調查,他倒是沒有去與百姓交流,而是在一旁觀察他們的交流,見大伙都非常認真,詢問的非常細致,一日下來倒也收獲頗多。
可就在這時候,朝中突然發生了一件大事。
皇后的親舅舅吏部書柳奭被貶出了長安,去往岐州當刺史。
但是比起過程來,這個結果還不算什么。
這是由御史大夫崔義玄,弘文館學士許敬宗,中書舍人李義府為代表的集團,首次正面對以長孫無忌為首的關隴集團發動的一次出其不意的攻擊。
他們就是聯名上奏,要求李治嚴懲王皇后,理由也很簡單,律法明文規定,后宮行厭勝之術,乃是大罪,身為皇后更應該以身作則,怎么能輕易了事了,這不是助長歪風邪氣么,必須嚴懲不貸。
反正他們是各種引經據典,好像自古亡國,皆是從后宮邪術開始。
他們突然發難,長孫無忌他們毫無準備,都快忘記此事了,如今見對方來勢洶洶,心里還以為皇帝要決戰了。褚遂良、韓瑗、來濟趕緊站出來反對,可是他們之前并未反對,也就是默認了此事,根本站不住腳,而且準備不足,一時落得下風。
眼看事情就要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褚遂良都快要喊出翻案的口號了,李義府突然調轉槍口,將矛頭指向柳奭,這小子不教,父之過,是你們柳家將厭勝之術帶去后宮的,不懲罰王皇后,行,那由你柳奭代替皇后受罰,這事必須要有一個懲罰,不然何以服眾。
一番唇槍舌劍過后,由于褚遂良等人準備不足,又不占理,心里也慌,關鍵也沒有一個統一的目標,究竟是保皇后,還是保柳奭,結果全面落敗,崔義玄、李義府他們趁勝追擊,嚷嚷著要嚴懲柳奭,這里面御史大夫就發揮了極大作用,御史大夫本就是專掌監察執法,就是管這事的,他有資格出聲,你們這是君臣庇護,枉顧朝廷律法,這怎么能行。
一直沉默的長孫無忌看到崔義玄一刀刀看來,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當初培養張銘,就是防止今日這事發生,結果還是沒有防住。
李治決定免除柳奭吏部書一職,調往岐州當刺史。
這岐州刺史也是有學問的,就是今后的鳳翔府,是軍事重地,不是偏遠地區,岐州刺史權力也不還是從寬處理的。
褚遂良他們一聽,心里還能接受,關鍵爭不贏,只能用沉默來抗議。
塵埃落定時,李治心里高興極了,這一回真是靠短兵相接,取得的勝利,是勢力與勢力的對碰,也是第一次直接攻擊關隴集團的核心成員,作為一個半傀儡的皇帝,這是一場了不起的勝利。
同時,李治也看到了長孫無忌他們的漏洞在哪里。
那就是后宮。
在后宮問題上,長孫無忌他們只能被動挨打,畢竟后宮是他和武媚娘說了算。
而且貶走柳奭,就進一步遏制了長孫無忌他們對后宮的掌控,這就讓他更加堅信后宮是他奪回權力的突破口,無形中也就加強了他和武媚娘的政治同盟關系。
太尉府。
“崔義玄這老匹夫,枉他出身名門,竟然助紂為虐,還有李義府那無恥小人,真是氣死我也。”
退朝之后,褚遂良越想越怒,你們這么做真是太無恥了,咱們當時已經達成了默契,你們怎么又拿這事出來說,有本事你當時就應該站出來說話啊!
這回馬一槍這是令他們無力招架。
韓瑗也覺過分,道:“子邵一直兢兢業業,為國效力,為君分憂,陛下怎能恁地輕率將子邵調離長安。”
長孫無忌道:“老夫看這事跟陛下可能沒有什么關系,可能是武昭儀與李義府等人一手策劃的,老夫前幾日曾聽蕭家那邊說,武昭儀最近在后宮經常吵鬧,如今她臨盆在即,陛下自然得寵著她。”
蕭淑妃雖然已經被打入冷宮,但還是妃子,還是可以蕭家取得聯系的,當然,這是在武媚娘的監視下進行的。
褚遂良朝著長孫無忌道:“輔機兄,我們可不能讓他們得逞,必須保住子邵,我們應該趕緊上奏,讓陛下收回成命。”
沒有長孫無忌點頭,這詔令就無法生效。
長孫無忌微微皺眉,面泛猶豫之色。
“不可,不可。”
柳奭突然站了出來,道:“登善,切記不可這么做,這分明就是李義府他們的陰謀,一旦咱們上奏,那么他們勢必又會將矛頭轉向皇后,到時我們更是騎虎難下,可不能因小失大啊。”說到這里,他重重一嘆,道:“我雖被貶出京,但只要我們阻止武昭儀入主中宮,我還是可以回來的,我們現在主應該想辦法保住中書令和吏部書的職位不丟失,如此可將損失減少到最小。”
對于他而言,這很容易選擇,如果只是動他,那最多也是被貶,還不會死,只要長孫無忌在,他還是很有機會回來的。
但如果動皇后的話,那他全家上下都要遭殃,而且他心里也明白,他在這里,不管皇后發生任何事,李義府他們的目標肯定是他,他總是被動挨打的,因為王皇后在宮中已經完全被武媚娘給壓制住了,反正武媚娘的想法也很簡單,你們欺負我,我就欺負王皇后,王皇后是根本沒有還手的能力,現在柳氏也不準入宮了,情況變得更加惡劣了。而且李義府他們攻擊他,肯定還會連累長孫無忌這一派,長孫無忌他們也將會處于被動。
離開長安對于他或者整個關隴集團而言,反倒也不是什么壞事。
留在長安只會給李義府他們豎立一個靶子,想打就打。
褚遂良心想,倒也不無道理,就算他們強行逼迫李治收回成命,但是下一個厭勝之術還會遠嗎?
長孫無忌突然道:“子邵說的對呀,目前最要緊的事,是保證中書令和吏部書的職位不能丟,一旦吏部書落在李義府他們手中,那么下面的官員肯定會靠向他們。”說著他看向來濟,道:“來濟,你就能者多勞吧。”
來濟一愣,趕緊行禮道:“下官遵命。”
長孫無忌要么不開口,開口這事就定下來了,這就是權力。
而就在他們在談論的時候,李治也在與他的小集團們商議下一步該如何做,身在訓練營的韓藝,也被臨時召入宮來。
御書房。
老持穩重的崔義玄就道:“陛下,以老臣之見,太尉既然在大殿沒有開口,那么太尉他們可能就不會再上奏請陛下收回成命了。”
李治點點頭,目光一掃,道:“你們認為呢?”
韓藝可不愿將工夫浪費在這個話題上,道:“此事太尉他們本就不占上風,過多糾纏也毫無意義,微臣也認為太尉他們不會再糾纏下去。”
許敬宗不咸不淡道:“特派使當時并不在殿中,不知其中狀況,話可別說得這么篤定。”
言外之意,就是暗指韓藝當時沒有出力,這是他們拼下來的,你沒有資格在這說三道四。
就你這氣量,我遲早有一日要氣死你。韓藝笑道:“許大學士說的是。”
言罷,他便閉口不言。
李治微微皺了下眉,但也沒有多說什么。
李義府突然道:“陛下,微臣認為當務之急,應該是趁勝追擊,微臣舉薦許大學士出任中書令。”
許敬宗一聽,精神為之一振,激動的望著李治。
李治點點頭道:“許愛卿德高望重,又輔助過高祖和父皇,而且也曾擔任過中書侍郎和禮部書,的確是一個上佳人選。”
許敬宗急忙行禮道:“老臣愿為陛下肝腦涂地。”
李治笑道:“許愛卿快快免禮。”
韓藝瞧了眼李義府,心想,這廝可也不是什么君子,他做夢都想升官發財,難道他不想當著中書令嗎?怎么可能會這么積極的推薦許敬宗,真是怪哉。
許敬宗趕緊投桃報李道:“陛下,此番勝利,李舍人功不可沒,老臣舉薦李舍人出任中書侍郎。”
這中書侍郎就是中書令的副手,可見許敬宗已經將自己視作了中書令,都已經開始挑選副手了。
李義府忙道:“許大學士謬贊了,義府何德何能,怎敢居之,還請陛下另擇人選。”
韓藝心中暗笑,這么虛偽的話你也說得出口,我算是服哦呵呵,我明白了,不虧為李貓,果真是笑里藏刀,這一招還真是夠陰險的,可惜這許老頭子被人給賣了,還在幫人數錢,你就等著哭吧,呵呵,真是令人期待啊!
“李愛卿當任中書舍人多年,勞苦功高,朕早就想提拔你了,此事就這么定了。”
李治當然也迫切的想提拔他們上來,增長自己這邊的勢力。
李義府不禁大喜,急忙叩謝皇恩。
“免禮,免禮。”
李治微微一笑,道:“今日就到此為止,你們退下吧。”
“微臣告退。”
待幾人走到門口時,李治突然道:“哦,韓藝,你先別走,關于與西域貿易一事,朕還有些事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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