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藝這第一句話,就讓在坐的人面面相覷,我們只是讓你照例發言罷了,不是讓你來斗地主的,你至于么?我們開會商議了一個月,你一句話就給全否定了,忒也不尊重議會了。
而元牡丹則是有一種上當的感覺,韓藝的言語里面透著一股野心,這要是蕭無衣的話,估計跳起就是一個勾拳,打腫韓藝的鼻子了,但是她的性格是比較冷靜的,縱使心里是萬般不爽,但兀自是面帶微笑。
不過元禧他們心里卻是充滿了期待,因為他們并不清楚韓藝與元牡丹私下的協議。他們花這么多工夫讓韓藝來當主事人,不是覬覦韓藝手中的技術,如果他們真的想要的話,可以通過某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得來,他們主要是希望求變,要是一層不變,那找他來干什么?韓藝這句話雖然讓他們感到非常震驚,但是也符合他們心中的利益。
韓藝繼續道:“如果你想要獲得更多的財富,首先我們就要明白,這財富的來源,財富不是通過貿易產生的,貿易只是一種的財富交換,有一方盈利,必定有一方虧損,也許虧損的不是交易雙方的商人,那肯定就是客人,但是必定會有一方虧損。而真正產生財富的是生產力,如果在這一刻起,沒有了生產力,那么這世上的財富只會越來越少,因為財富是消耗的。我們應該不遺余力的生產,而非是將重心轉為貿易,生產才是我們的根本。”
元鶴道:“但是你同時也知道我們這么做是出于無奈。”
“我知道,但并不代表我贊成。”
韓藝道:“為什么元家的水果是世上最好的,就是因為元家擁有世上最肥沃的土地,元家以前的土地交易也一直瞄準那些肥沃的土地,而肥沃的土地必定出現在人口眾多的狹鄉,這勢必會惹禍上身,這狹鄉的土地本來就不夠用,我們還在不斷的兼并,朝廷當然會干預。但是,為什么我們要將目光集中在這些敏感的土地上。我大唐幅員遼闊,不只是關中這寸許地。”
元樂道:“可那些寬鄉要么連綿數百里杳無人煙,要么土地非常貧瘠,根本無利可圖。”
唐朝因為經歷隋末戰亂,人口銳減,但是版圖又比隋朝大了許多,這就導致很多荒蕪的土地,但是人就是如此,沒有人心甘情愿去開墾。
韓藝笑道:“有一個偉大的商人說過,真正聰明的商人,是懂得如何反其道而行。”
元鷲呵呵道:“你說的不會又是你吧。”
“是的。”
韓藝笑道:“當所有人盯著一件商品時,首先,這件商品肯定是好的,其次,價格肯定非常接近商品原有的價值,亦或者超過,利潤空間會非常小。聰明的商人不會盯著這些商品,他們會盯著一些被大多數忽視的商品,這樣才能獲得巨大的利益。這世上唯有沙漠是絕對貧瘠的土地,否則再貧瘠的土地,他也能種出植物來,我們只需要適當的規劃就行了。另外,我大唐人口稀少,生產力本就有限,然而我們還將大量的人口集中在一起,這就會造成一種生產力的浪費,我們必須更加合理的安排人手,這樣才能將生產力最大化。
還有就是,朝廷曾下達過狹鄉遷寬鄉的政策,但是效果不是很好,其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朝廷不是百姓的雇主,百姓口中的糧食是自己種出來的,不是朝廷的給的,我走幾千里,我估計都已經餓死了。如果將此事交予商人來做的話,我認為效果遠比朝廷要好,因為商人是雇主,那些農民、工匠要依靠我們吃飯,我們讓他們走,他們能不走嗎?如果元家組織手下的佃農亦或者奴婢遷往寬鄉,土地雖然擴大了,但是朝廷會非常開心,興許還會獎勵咱們。”
元哲若有所思道:“如果我們元家帶頭這么做,并且有利可圖,那么那些貴族也會紛紛效仿,大量的人口將會遷往寬鄉,這同時也會讓我們在狹鄉會變得從容自在一些。”
“不錯!元哲說的非常對。”
韓藝笑道:“這才是商人的做法,壓低價格,趁低吸納,抬高價格,高價賣出,區別就在于,聰明的商人要快人一步。當然,對于元家而言,最關鍵的還是在于朝廷,真正聰明聰明的商人是懂得在迎合朝廷政策的同時,能夠讓自己獲得利潤。因此我首先要改變的就是將重心從貿易轉為生產。”
元禧等了片刻,道:“你繼續說就是了。”
韓藝道:“常言道,獨樂了不如眾樂樂。這世上只有一個皇帝,方能和平,但是如果世上只有一個商人的話,那么這個商人就不能稱之為商人,商人是不能單獨存在的,商人必須泛指一個群體,因為行商是需要交流的,對于銅鏡交流不能是交流,而我們大唐足夠容納成千上萬的商人,我們不應該去打壓其余的商人,而是一個幫助他們,鼓勵他們,唯有商人多起來,金錢才能運轉起來,才會發生響聲,放在家里的金錢可是響不了的。”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道:“我們先做好這兩點,才談其它的吧,如今說得太多就變成了好高騖遠。”
元禧先是與元樂他們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大家表現的都很保守,他突然看向元哲道:“元哲,你以為呢?”
元哲道:“孫兒認為非常有道理,就跟其他商人說得一樣,都讓人覺得有道理,關鍵還得看主事人具體的計劃,方知可不可行。”
元鷲突然道:“既然有道理,那就是可以值得一試,不然的話,干嘛讓韓藝出任主事人。”
元禧道:“不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說著他向韓藝道:“韓藝,你就按你想的去做吧。”
“是。”
元禧又道:“你們幾個小輩先下去吧。”
這倒是跟韓藝沒有太大的關系,元家的規矩就是如此,議會存在就是為了防止主事人想將元家的財富據為己有,造成家族的分裂,很多話他們都是私下商量,不會讓主事人知曉的。
韓藝、元牡丹、元哲三人微微一禮,然后就退了出去,雖然元牡丹和元鷲是一輩的,但是元鷲在元家有著極為特殊的地位,他雖不屬于議會中的成員,但只要他樂意,他就可以參與,一般情況下他是很不樂意的,只是這事是他安排的,而且關乎他的小妹,故此他必須留在這里,面對這些他不愿意面對的老頭子,他還是喜歡財狼虎豹一些。
出得議事堂,元哲向韓藝一笑,還未開口,韓藝手一抬道:“如果可以的話,不要叫我姑父,那會加速我心的衰老,為了不再外人面前露陷,你就直接叫我韓藝吧。”
元哲一愣,道:“是。”頓了頓,他又道:“這一回與你的爭斗過程中,令元哲受益匪淺,說真的,你的剛才那一番話令我充滿了期待,我非常期待你能夠早日安排任務給我。”
韓藝笑道:“我也是這般想的,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更加詳細的了解元家內部人員的組成。”
元牡丹微微笑道:“這我待會會告訴你的。”
韓藝點點頭,暗想我為什么從她的笑容中看到了一種謀殺親夫的預兆?
元牡丹突然又向元哲道:“元哲,我想跟韓藝私談幾句。”
元哲忙道:“那侄兒就先告辭了。”
言罷,他便轉身離開了。而元牡丹則是猛地一瞪韓藝,“跟我來。”扔下這三字邊往東邊行去。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寄人籬下?MD!這上門女婿還真是不好當。”
韓藝嘆了口氣,跟了過去。
元牡丹帶著韓藝來到東南角的一個小院內,她先是讓這里的下人全部離開,然后門窗全部關上。
這門窗剛一關上,元牡丹臉上的微笑立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則是滿面的怒容,“你這個騙子!”
“你怎么知道哦不,拜托,這個假聯姻,真合作的策略可是你提議出來的,怎么我成騙子了。”韓藝當然否認,沒有騙子會說自己的騙子的,因為這是實話。
元牡丹神色激動道:“你也知道是假聯姻,真合作,我們事先就說好的,咱們各管各的,你怎么能出爾反爾。”
韓藝道:“我什么時候出爾反爾了,我不是讓你當任管家了嗎,這是你要求的呀。”
元牡丹道:“可你方才在議會上說得那是什么話,你分明就是在干預我們元家的策略。”
韓藝翻著白眼道:“拜托!我要不那樣說,如何能夠說服你們元家的那些長老答應北巷和元家以獨立的形式合作,我以為你會很高興的。”
“你少在這里故弄玄虛。”元牡丹怒哼一聲,“想要達到這目的,可以有很多種方式,為什么你偏偏要那樣說,你分明就是另有圖謀。”
“誣蔑!你這是赤luo裸的誣蔑。”
韓藝委屈道:“我不覺得有很多種方式,就當是有,但我只想到這些,我不認為我說的那些話違反了我們之間的合作。”
元牡丹道:“這還沒有違反?你向大伯他們許下那么多的承諾,可卻是我去完成,這只是你的胡說八道,我做不到的話,如何向大伯他們交代。”
韓藝道:“牡丹啊!你這就是強詞奪理了,你說我胡說八道,那你首先要反駁我的話哪里錯了,你反駁都不反駁,就說我在胡說八道,你這分明就是強詞奪理。”
元牡丹道:“就算你說的有道理,但那只是你的想法,我們只是合作關系,憑什么我們元家要遵從你的想法。”
韓藝笑吟吟道:“那你的想法是什么嗎?”
“我!”
元牡丹欲言又止,哼了一聲,道:“我為何要告訴你。”
韓藝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無非就是想與我們北巷合作,壟斷我們北巷商品需求的原料,從而增強我們北巷對你們元家的依賴度,你當我蠢么,這也會答應你。即便是現在也是如此,我會尋求多家合作,而非只跟你們元家一家,你別急著瞪眼,先聽我說完,元家的商品歷來就是最好的,因此我們北巷會與你們元家達成一個協議,共同推出一個系列的香水,是世上最好的香水,專供各國皇室專用。至于廉價的香水,以此類推,但凡是北巷和元家合作的產品,一定是最好的,就跟你們元家的水果一樣。當然,如果你點頭的話,暫時我會跟你全面合作,但同時我會尋求跟更多人的合作,我必須要利用這一點增加我的政治籌碼。”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道:“這都只是小事,關鍵是你的目光實在是太短了,就你這點想法,根部不符合元家現有的身價,簡直就是殺雞用牛刀。”
元牡丹道:“這事不在于我的想法是什么,而是在于你想操控我們元家。”
韓藝道:“為何你就不能認為這是出自合作伙伴的一個善意的建議,做買賣也要廣納諫言的。”
元牡丹道:“可是你說的那些,我根本就沒有任何頭緒,那么到頭來,還不是得聽你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陰謀嗎。”如果她能夠理解,并且對元家有好處,那她還急什么,關鍵是韓藝說的對于她而言,就是一個未知領域,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做,也不知道這對于元家是好是壞,這她當然會懷疑韓藝的用心。
韓藝笑道:“不用將自己的無能強加在別人的陰謀論上,我完全就是出自一番善意,你們元家這么多的人才,我一個人,我拿什么去操控你們元家。”說著他突然高舉雙手,道:“行行行,這事當我錯了,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我來幫你應付議會,這總行了吧。”
“用不著你來幫我應付。”元牡丹哼道:“我勸你不要動什么歪腦筋,我絕不會讓元家因為我而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沒這么夸張吧。”
韓藝笑了一聲道:“說真的,我北巷那邊還有很多事要忙的,我根本就沒有空管你們元家,我只希望你到時別總是來打擾我。”心里得意的笑了起來,就算你看出來了又如何,這說出去的話,就如潑出去的水,已經孕育了屬于夢想的種子,這是不可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