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這么多人?”
“快快!”
“哎哎哎!是我們先來的!”
“先來又怎地,誰叫你們不排隊!”
自韓藝入駐北巷之久,北巷迎來了一個又一個的奇跡時刻,但是任何一個奇跡時刻,都不及眼下這一刻,保守一點的說,那都是水泄不通,擁擠不堪,稍微夸張一點的說,那真是針都插不進去了,站在中間的人,都會感到呼吸困難!
這就是令商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擠兌!
后世如此,當下的百姓就更加如此了,如今銀行系統才剛剛出現,他們都沒有聽過擠兌這個詞,他們只想盡早將錢取出來。
“大家不要著急,不要擠,人人都能夠取到錢的。”
任憑茶五如何叫喊,根本沒有人聽他的,也沒有人相信他了,畢竟這么多人站在這里,你說再多也是沒用的。
沈貴看到這場面,嚇都嚇傻了,昨日那場面,已經將他嚇到角落里面哭泣去了,今日這場面,讓他感覺這天都要塌下來了
盧家藥鋪!
雖然盧師卦已經搬回家里去住了,但他還是沒有放棄這藥鋪,因為他其實非常喜歡北巷的氣氛,非常自由、和諧,不像兩市一樣,相互之間充滿著斗爭,而且,他也希望給柳琴找點事做,待在家里,跟他那些叔叔伯伯在一起,對于柳琴而言,是非常難熬的,雖然他成為了家主,但是他無法改變士庶的觀念。
“韓藝這才剛回來沒兩日,北巷就立刻不得安生!”
盧師卦看到連出去的路都給堵死了,不免有些感慨道。
王玄道卻是笑道:“盧兄何不這樣想,韓藝只是一個人而已,但他的一舉一動,卻牽動著這么多人,這其實也是一種影響力,由此可見,韓藝在整個長安的地位是彌足輕重的。”
鄭善行點頭道:“我們的家族恐怕都沒有這等影響力。”
崔戢刃有些不悅,道:“這不是韓藝的影響力大,而是錢的影響力大!”
王玄道微笑道:“若照此說來,一個人若掌控著天下人的財產,便等于掌控天下?”
崔戢刃笑道:“難道陛下沒有掌控天下人的財產嗎?”
言罷,二人相覷一眼,均是一笑。
鄭善行也是笑著搖搖頭,又道:“我看韓藝這一關可不好過呀!他以前跟兩市爭,跟元家爭,但兩市都是一些商人,商人在我大唐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群人,元家明顯還留有余地,沒有盡全力跟韓藝爭,其實在我大唐,真正具有實力的就是這些鄉紳地主,不說其它的,光憑財力這些地主也要遠遠勝過商人,如今他們聯合起來一起對付韓藝,韓藝能夠守住這一畝三分地,就算是勝利了!”
如今是小農經濟,天下首富,肯定是地主來的,這是毋庸置疑,別看韓藝折騰的厲害,但是真正有錢的人,還未出聲了,當然,這些地主也不屑于跟韓藝去爭,因為他們這么多地,種什么都發財,犯得著跑去跟韓藝搶飯吃么,商人可是非常卑賤的職業,但是如果韓藝的金行斷絕了高利貸,那地主們就很難兼并土地,土地就是他們的核心利益啊!
崔戢刃道:“但不得不說一句,對方的這一招正好擊中了金行的軟肋,哪怕金行能夠躲過這一回,他們還可以卷土重來,再弄一次,這也合乎規矩,畢竟那點點手續費和利息,對于那些大地主而言,根本就是不值一提!鬧騰個幾回,我相信就沒有人敢來金行存錢了,沒有人存錢,金行的貸款也必將隨之而亡!”
“但是我相信韓藝會有辦法的!”
王玄道微微笑道:“這金行可是他弄出來的,就那一群地主都能想到的招數,韓藝不可能沒有想到!我倒是更加期待,韓藝會怎樣報復他們。”
在金行的貴賓室內,大大小小的財主與韓藝坐在里面,他們是金行的貴賓,一人至少存了百貫到金行,現在出現這種情況,他們當然著急,一些沒有什么交情的,已經將錢取走了,因為貴賓是不需要排隊的,韓藝也將鳳飛樓和第一樓所有的現金全部調到金行來,這錢就是用來對付這些貴賓,由于時間緊迫,這錢只是立下了一個憑據,都沒有進金行的戶頭,但非常有限,只能應付一部分人。好在更多的貴賓跟韓藝還是有著一些交情的,如今事情才剛剛發生,他們也不好立刻就撕破臉皮,但是要不來關心一下,未免又顯得沒心沒肺了!
“韓小哥,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們對這金行真是不太清楚!”
萬季春小心翼翼的問道,是韓藝將他推上總行的位子,也是韓藝給他的萬福樓帶來更多的生意,因此他也投桃報李,存了兩百貫到金行,這錢可真不少。
其余商人也紛紛望著韓藝,他們心里很是焦急,但又不好意思開口!
韓藝目光一掃,道:“各位今日能來找我,而不是直接取錢走人,那就是我的朋友,我對于朋友是從來不隱瞞的。如今金行的的確確遇到了一些問題,外面那些傳言也有七分是真的。”
一干財主聽得面色各異,他們不可能為了這點交情,就連錢都不要了,再說,如果韓藝破產了,那這交情也沒啥用了。
韓藝又道:“如果我在這里的話,這事就不會發生了,但是現在我剛剛回來,我正在努力的挽救中,我希望各位能夠給我一些時間,不要急著取錢。”頓了頓,他又道:“其實各位也不要感到擔憂,雖然金行目前遇到一些困難,但是你們不要忘記,整個北巷都是我的,不管怎么樣,你們的錢是絕不會少的,哪怕是一文錢。”
語氣非常誠懇,在這種環境下,他們這種人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他們的存款多,而且又是貴賓,根據貴賓協議,是可以直接來貴賓室取錢的,如果他們也參與了擠兌行列,那對金行真的是雪上加霜,韓藝和第一樓投入的現金,已經被取的七七八八了。
這一干財主面面相覷,覺得也是,這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破船也有三千釘,暫時還犯不著擔憂,于是也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韓藝心里稍稍出了口氣。
可是外面的情況卻變得越發嚴峻,一種恐慌的在百姓心中蔓延開來,越來越多的人來到百姓,幾乎擠爆了整個平康里,因為在第一年存款到期后,金行履行了諾言,給予他們利息,尤其是存糧還錢的策略,贏得了廣大農民的喜愛,越來越多的人來到金行存錢,此番引起反響自然也是非同尋常!
要知道目前消息還沒有傳到郊外去,那樣的話,只會有更多人來此。
正當韓藝與一干財主聊著的時候,一個下人突然走了進來,小聲在韓藝耳邊說了一句!
韓藝點點頭,又與那些財主說了一聲抱歉,便起身離開了金行,回后院去了。
來到后院,只見一名老僧人正坐在廳內,他見到韓藝來了,急忙迎上去道:“韓施主,真是抱歉,貧僧實乃不知道師兄他竟是利用貧僧來對付韓施主,貧僧真是深感內疚!”
此人正是唐玄奘,他深深一禮,愧疚到目光都不敢看向韓藝。
他一心顧著佛法,不太可能跟韓藝去勾心斗角,他只是被玄明給忽悠了。如今幡然醒悟的他,是內疚的要命,立刻趕了過來,向韓藝賠禮道歉。
韓藝心里也明白,拱手回了一禮,笑道:“玄奘大師勿要內疚,這事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金行之所以答應貸款給你們,并非是看在玄奘大師的面子上,而是出于金行自身的考慮,所以這與玄奘大師無關。大師請坐!”
唐玄奘坐了下來,嘆道:“韓施主這般說,貧僧心里更是難過了,不管怎樣,此事都與貧僧有關,貧僧是難辭其咎啊!貧僧已經去找過師兄,可是他卻避而不見,貧僧也真不知該如何說是好,若是韓施主有用得著貧僧的地方,韓施主但說無妨,貧僧只盼能夠抵償貧僧犯下的罪孽。”
“大師真的言重了。”韓藝呵呵一笑,道:“其實你找你師兄也沒有用,這又不是他一個人出的主意,倒是我昨日對玄明大師多有得罪,還請大師包涵!”
“不不不!”
唐玄奘連連擺手道:“韓施主切勿這么說,切勿這么說,韓施主一心為百姓著想,令人敬佩,倒是——唉,貧僧真是無顏面對佛祖了!”
韓藝笑道:“大師勿要介懷,其實是人就離不開柴米油鹽,若是沒有錢,連一座寺廟都沒有,何談佛法!”說到這里,他話鋒一轉,道:“但是我想要說的是,既然你們慈恩寺挑起了這一場爭斗,那么今后若有什么得罪之處,也還請大師見諒!”
唐玄奘道:“這是當然,佛家有言,因果循環,凡事皆是有因才有果的,如今因在我們,至于果是什么,貧僧自會坦然面對。”
韓藝笑道:“要是人人都如大師所想,那這世上便無爭斗了!”
那些地主們看到平康里這情況,更是高興的不得了,其實他們才是這個時代的中流砥柱,你在瞎折騰,他們不愛理你,但是你要觸碰到他們的核心利益,他們一定會把你干趴下,別說韓藝只是一個商人而已,其實很多改朝換代都少不了這些大地主的身影。
在城北郊外的一個莊園里面,只見四個身著華麗服飾的中年男人坐在里面。
這個莊園就是李崇江家的,另外三人是城南的屈家家主屈本善,秦嶺劉家家主劉哲秀,城西張家家主張炳盛。
這四個人都是長安非常有名的士紳,就是大地主來的,雖然他們沒有一官半職在身,但他們要么是開國功勛之后,要么名門望族之后。像崔盧鄭王那是久負盛名的老貴族,但是四大家族的大本營其實都是在自己的郡望,唐朝新貴都集中在關中地區,他們擁有非常多的土地。
其實唐朝采取的是均田制,是有限制這些大地主兼并土地,可是如今國內安定這么久了,均田制已經開始慢慢遭到破壞了,土地兼并就是破壞的開始,只是如今才剛開始,還不是很嚴重。這都是因為小農經濟太脆弱了,一點風吹雨打,百姓就生活不下去,只能賣土地,賣自己,這是你情我愿之事,朝廷也沒有太多的辦法阻止這一切發生,只是別弄得太過分就行了。
“哈哈!三位賢兄,你們聽見沒有,整個平康里都是人,如此一下,用不了幾日,韓藝的金行就得倒閉了!”李崇江撫須哈哈一笑,得意洋洋!
屈本善道:“韓藝小兒,以為自己打敗了兩市的商人,就自以為是,誰人也不放在眼里,就算他是商人之首,那又如何,還不就是一個卑賤的商人,他還能翻天不可。”
“屈兄言之有理!”
張炳盛笑道:“以前咱們不跟他一般見識,那因為朝中局面動蕩不堪,咱們犯不著趟這渾水,如今大局已定,他小子還敢這般囂張,咱們可饒不了他!”
李崇江嘆道:“實在是玄明大師要顧忌皇后,否則的話,咱們早就動手了,韓藝這時回來,估計北巷都沒了。你昨日是沒有去北巷,我還生怕韓藝會低聲下氣求饒,那樣的話,咱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嘿!那小子倒好,竟然將玄明大師給教訓了一通,氣得玄明大師現今都還臥在床上,所以現在就算鬧到皇后那里去,咱們不怕他。”
劉哲秀突然道:“可是我聽說韓藝昨日去了一趟元家,你說他是不是去向元家求助的,北巷跟元家一直都有來往,要是元家幫他的話,那對咱們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李崇江擺擺手,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那元禧可是一只老狐貍,而且為人非常自私,其實他們元家上下都非常自私,最好的都只給元家自個享用,就他們家在蜀地中部地區生產的蔗糖,據說那可是世上最美味的蔗糖,而且一年所產有限,連我都只是聽說過,見都沒有見過,他們都留給自個吃。但凡對元家不利的,元禧都不會做的,不管你是誰,我看元家之所以保持與北巷的關系,主要是想借韓藝搭上皇后。你說元家幫著韓藝跟咱們作對,對元家有什么好處,屈家跟元家不都還聯姻了么,元家不可能會跟咱們撕破臉的。”
“李兄言之不錯,我跟元老四經常在一起喝酒,元家很少與人為敵,而且歷來就非常自私。當初元牡丹與韓藝多有合作,可是一旦危及到元家的利益,立馬就翻臉,雖然輸了,但是你們可能不知道,元家都還沒有動真格的,也是忌憚那時候朝堂上的局勢,要不是有陛下和皇后保著韓藝,元家豈會放過韓藝,別的我就不說了,元家想讓韓藝消失,那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屈本善笑呵呵道。
張炳盛道:“不過元家都忌憚,咱們沒有道理因為韓藝去得罪陛下和皇后,這事咱們也不能趕盡殺絕,只要把金行弄倒就行了。”
“那可不行,至少還得讓韓藝跟咱們道歉,否則的話,休想讓我們放他一馬。”
李崇江呵呵一笑,舉杯道:“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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