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校,你等一下,我來幫你。”街道另一側,眼鏡下士躲在墻角后面喊道。
陳道猶豫不決,既然自己能安全的跑過來,眼鏡下士應該也沒有問題,便沒有制止。
陳道猶豫的時候,眼鏡下士一個沖刺,向陳道的位置撲來。
躍過受傷的德軍狙擊手的一剎那,眼鏡下士身子一震,隨即一頭撲倒在地,抽搐幾下便不動了,猩紅的鮮血從他的右肋流出,猶如一條小溪般流進路邊洼地,很快便匯聚成一個微型的湖泊。
市政大樓里,皮什切克一槍命中閃身躲到墻壁后面,隨后拉動槍栓將子彈重新上膛。
子彈上膛后,皮什切克轉移到大樓的五樓,因為狙擊課教官曾經說過,千萬不要在同一個地點連續射擊,那會使你成為敵軍狙擊手的靶子。
看著眼鏡下士的尸體,陳道舔了舔嘴唇,囁嚅了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蹲下身子撿起拋飛到自己腳下的眼鏡,陳道默默地把眼鏡塞到自己的挎包里。
回頭沖進那棟破樓房,陳道在廢墟中轉了一圈,走到客廳窗戶旁,伸手扯下白色的窗簾,隨后用刺刀割下兩條兩米多長的布條,把兩個布條連成一個長布條,在布條的一端打了個活結后,陳道走出樓房。
小心翼翼地借助墻壁擋住自己身子,陳道把布條帶著活結的一面拋了出去,落到德軍狙擊手的腳邊。
“把你的腳伸到那個活結里。”陳道喊道。
受了傷的狙擊手艱難地抬起右腳伸進活結,兩人互相配合著將活結套牢在狙擊手腳上。
陳道伸手拽動布條,把狙擊手一點一點拖向自己
狙擊手的一個舉動讓陳道肅然起敬,重傷下的狙擊手不忘抓住狙擊步槍的槍帶,將狙擊步槍一同帶到陳道腳下。
拽著狙擊手的腳,陳道把狙擊手身子拽進安全地帶,長噓了一口氣,陳道蹲下身子抱起狙擊手的頭。
“堅持住,我讓人去找醫務兵。”隨后,陳道對街道另一邊探頭觀望的炮兵喊道:“去找個醫務兵來。”
看著狙擊手汩汩冒血的小腹,沒有經驗的陳道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狙擊手慢慢合上雙眼。
陳道伸手在狙擊手鼻孔處試探了一下,又摸了摸狙擊手的脈搏,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放下懷中狙擊手仍舊溫熱的尸體,陳道點燃了一根香煙,猛吸了幾口直到燙手才狠狠扔掉。
撿起那只狙擊步槍,陳道從狙擊手身上摸出四個彈夾帶在身上,嘴里默念道:“我賭你現在沒瞄著我。”
默念了幾次后,陳道鼓足勇氣沖了出去,跑回到炮手身邊。
在市政大樓里不停游走射擊的皮什切克此時手上又多了四個戰果,也看到有樓內波軍的狙擊手被一槍爆頭倒地,鮮血腦漿流了一地。
又轉移到四樓的皮什切克從一扇窗子里伸出槍瞄準,便看到一個德軍飛奔的身影,毫不猶豫的甩了一槍后,皮什切克再度轉移陣地。
回到炮手們身邊,陳道用狙擊槍拄著地面,右手在右腿的小腿肚子上揉了揉,再看掌心里已經是鮮紅一片。
“媽-的,這你都能打中!”陳道破口大罵。
輕按著劇痛的小腿,陳道在兩個炮手的攙扶下靠墻坐下。這時,一個炮手帶著一個醫務兵跑了回來。
“我的腿受傷了。”陳道指著自己的小腿說道。
醫務兵讓陳道脫掉皮靴趴到地上,剪開染血的褲腿后仔細檢查起來。
“少校,你很幸運,應該是發跳彈,傷口不深,不然你的這條腿就廢了。”醫務兵用鑷子把嵌在陳道小腿上的彈頭取了出來,隨后手腳麻利地上好藥用繃帶纏好。
重新穿上靴子,陳道感覺右腿的疼痛減輕了許多。
謝過醫務兵后,陳道把手里的狙擊步槍和四個彈夾塞給一個炮手,隨后命令道:“我們找個能開炮的地方,我要強拆這座大樓。”
“我們轉移到大樓的東面去,從那里破壞他們的承重墻。”一個炮手說道。
陳道點頭同意,炮手們推著步兵炮和37毫米反坦克炮向東轉移,陳道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3門炮轉移到市政大樓東側的一個街區,迎面撞上六個德軍步兵,這些步兵兩人一組拎著木箱向北面跑去,領頭的一個上士扭頭看到陳道的人,好心地喊道:“少校,這個街區的波蘭人還沒有肅清,你們小心一點。”
“知道了,謝謝。”陳道喊道,隨后,陳道命令炮手們街道邊等待并保持警戒。
拎著沖鋒槍,陳道跟在那六個德軍士兵后面沖到一座四層樓樓下,雖然是站在樓外面,陳道也能清晰地聽到大樓里傳來的槍聲和士兵的喊叫聲,偶爾還有手榴彈的爆炸聲。
看到陳道一瘸一拐地跟了過來,六個士兵一齊向陳道行注目禮。
陳道看出他們眼中詢問的意思,主動開口問道:“我要通過這條街道對前面那座大樓進行炮擊,你說這條街道上還有波蘭人在抵抗?”
“是,少校,他們就在這座大樓里,他們是這條街上最后的守軍,我們的人正在和他們爭奪,。”上士指著身邊的四層樓說道。
“還有多久才能拿下大樓?我可不想我的部下在開炮的時候被大樓上的波蘭人打黑槍。”陳道問道。
“他們堵住了所有的樓梯口,不停地向下扔手榴彈,我們好不容易拿下了大樓的西側半邊,只是西側半邊和東側半邊之間是被墻壁隔斷的,我們現在要用炸藥在墻壁上炸出幾條通道來。”上士說道。
陳道剛要開口,就見兩個步兵架著一個渾身是血氣息奄奄的軍官跑出大樓,陳道等人連忙讓開道路。
“洛倫茲中尉也被波蘭人的手榴彈炸傷了,這些該死的波蘭人。”上士憤怒地咒罵道。
“他們這是要把他送到什么地方?”陳道問道。
上士指著街道邊上一座還算完整的二層小樓說道:“我們把傷員集中到了那棟樓里,醫務兵正在救治他們。”
“傷員有多少?”陳道問道。
“大約二十個。”
陳道對一個二等兵說道:“前面那個街道向右拐,你會看到一些炮兵,里面還有一名醫務兵,你去叫那個醫務兵過來幫忙救治傷員。”
二等兵看了一眼上士,上士點了點頭,二等兵便向陳道指的方向跑去。
“上士,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減少占領這座大樓的傷亡,我們可以這樣”陳道飛快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的這個想法需要大量的炸藥,還需要工兵的幫忙。”陳道說道。
上士眼睛轉了幾圈,隨后興奮地說道:“我們就是工兵。少校,你的這個方法雖然麻煩一些,但是會減少我們的傷亡,光是占領大樓西側,我們就幾乎死傷了一個排的人,我們應該早點遇到你的。”
“趕快行動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陳道催促道。
上士點了點頭,隨即率領部下從攜帶的木箱里拿出一塊塊的炸藥布置起來,大樓里接到通知的步兵們紛紛撤出大樓,并在大樓周圍架好機槍,防止大樓里的波軍突圍。
陳道跑回炮兵們所在的街道,帶著炮兵們蹲在街道的拐角處準備看戲。
工兵們在大樓里跑進跑出,將一箱箱炸藥送進大樓一樓,凡是被工兵們懷疑是承重墻的墻壁都被安置上炸藥,最后在步兵們的掩護下,工兵們從大樓里扯出細長的導線,直到一個安全距離。
將導線的另一端連接到起爆器上,德軍工兵們毫不留情地引爆炸藥。
一聲悶響在大樓里傳出,陳道看到那棟四層樓的東側打了個寒顫般抖動一下,隨即猶如一個被抽去全身骨頭的巨人般轟然坍塌,揚起漫天的灰塵。
灰塵散去后,步兵們沖了上去,檢查廢墟中是否有幸存的波軍。
陳道冷冷地盯著小山般的廢墟,心說這種規模的爆炸下肯定不會有幸存者,也算是為眼鏡下士報了一箭之仇。當然,真正的敵人是那個不知名的波軍狙擊手,等我強拆那座五層樓活埋那個波軍狙擊手為你報仇雪恨,就當做是償還你教會我強拆戰術的恩情。
工兵上士找到陳道,恭敬地向陳道行了個禮:“謝謝你,少校,你的戰術讓我們避免了很多傷亡。”
陳道笑著拍拍上士的肩膀說道:“我是為了趕時間,再見。”
說完,陳道帶著炮手們將三門火炮推到倒塌的大樓旁,此時步兵們已經檢查完坍塌的區域,沒有發現幸存的波蘭人。
陳道挑選合適的位置剛架好炮,工兵上士便跑到陳道身后問道:“少校,我的下一個目標也是那座大樓,那座大樓應該是波蘭人的一個重要據點,我們應該怎么辦?”
“我準備用這三門炮破壞大樓的承重墻,把那些波蘭人活埋掉。”陳道說道。
工兵上士和一個剛剛趕來的陸軍上尉交換了個眼神,不約而同地想到,空軍的人果然心腸更狠毒,不過,我喜歡。
陳道對那個上尉頷首打了個招呼,隨后便命令炮手開火,然而炮擊的結果令陳道大失所望,37毫米炮和75毫米步兵炮的炮彈只是在墻壁上留下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彈坑,直到75毫米步兵炮的炮手們報告炮彈打光,三門炮連一堵墻都沒有破壞掉。
陳道在望遠鏡里仔細打量了一下大樓,這才注意到大樓墻壁上有無數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彈坑,這些彈坑應該是昨夜德軍炮兵們留下的杰作。
昨夜炮擊庫特諾市的德軍炮兵們使用的最小的火炮都是105毫米口徑,可是在德軍炮兵的打擊下,這座大樓整體框架依舊完整,可見這座大樓的堅固程度。
“這座大樓比我們想象的要堅固的多,我們的炮擊只是在上面留下了幾個彈坑而已。”陳道名色凝重地將望遠鏡遞給工兵上士。
“大樓的周圍是廣場,沒有任何可以用來隱蔽的地方,強攻會遭受很大傷亡的。”那個陸軍上尉說道。
“我們得重新想個辦法。”陳道說道,兩個人走到一邊商量起來。
市政大樓樓頂,皮什切克小心翼翼地露出腦袋,用瞄準鏡觀察大樓東側的街道。
那棟四層樓倒塌時的轟鳴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飛快地轉移到了市政大樓的樓頂,準備應付德軍在大樓東側可能發起的進攻。
在瞄準鏡里,他清晰地看到三個德軍炮組正在用37毫米反坦克炮和75毫米步兵炮轟擊大樓,三門炮后面不遠的地方還站著一個拿著望遠鏡的德國人。
這應該是個軍官,皮什切克默默地將準星對準那個拿著望遠鏡的德國人,隨后扣動了扳機。
陳道和那個陸軍上尉正在商量如何拿下那座大樓,陸軍上尉忽然面色驚恐地望向陳道身后,陳道悚然回頭,便見到工兵上士仰面躺在地上,右眼已經變成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他的腦后,摻雜著白色腦漿的鮮血汩汩流出。
陳道一愣,隨即觸電般跳了起來,閃身躲到一堵斷墻后面。陳道剛剛躲好,一個37毫米炮的炮手發出一聲慘叫倒地不起,其他炮手驚恐之下一哄而散,只留下三門火炮孤零零地留在那里。
陳道躲在斷墻后面不敢露頭,那個上尉湊了過來說道:“我們需要坦克支援,或者是大口徑火炮。”
“這些東西我們都沒有,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拿下這座大樓?”陳道喊道。
“有煙霧彈也可以,我們可以借助煙霧彈的掩護沖到大樓下面,然后把這座大樓炸掉.”
上尉說道。
陳道剛要說話,忽然抬頭望向天空,四架飛機從庫特諾市上空自西向東一飛而過。
陳道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對陸軍上尉問道:“要是有轟炸機來你有沒有辦法為轟炸機指示目標?”
“有,我可以用綠色煙霧彈指示目標。”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干掉這座大樓里的敵人,不過需要一個電臺。”陳道說道。
“我可以帶你去找營長,他那里有電臺,你要找空軍幫忙?”上尉打量了一下陳道身上的空軍制服。
陳道點點頭說道:“帶我去。”
在那個陸軍上尉的帶領下,陳道很快便找到了一個陸軍少校,說明來意后,那個少校欣然同意陳道使用電臺的要求。
“海森堡少校,目標是一棟五層樓,非常堅固,我需要你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那棟樓從地面上抹去,飛機到達后我會發射綠色煙霧彈為你指示目標。”陳道對著話筒喊道。
放下話筒,陳道說道:“少校,請你準備好綠色煙霧彈。”
陸軍少校點點頭,卻先下了一道疏散周圍德軍的命令,然后才派出一個81毫米迫擊炮組攜帶綠色煙霧彈支援陳道。
皮什切克躲在三樓的東側的一扇窗戶邊,發現大樓外面的德軍似乎失蹤了一般,周圍的槍聲也越來越弱。
“德國人撤退了?”皮什切克向同一房間的戰友問道。
“不知道,也許是有什么陰謀。”
皮什切克拿著狙擊步槍跑到樓頂,這里的視野更加開闊,繞著樓頂走了一圈,皮什切克終于在大樓的北面發現一些正在撤退的德軍。
“他們竟然真的撤了!”皮什切克回到四樓的一個房間,靠著墻邊坐了下來。
“他們肯定是去重整隊形了,很快還會再來的,我們要抓緊時間休息。”一個波軍上尉說道。
皮什切克摘下身邊掛著的水壺咕咚咕咚灌了起來,剛才那種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戰術著實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還送給了他無數的汗水。
喝完水,皮什切克靠在墻上,拉下頭盔遮住雙眼閉目養神,卻在無盡疲倦的催眠下進入了夢鄉。
“德國人的飛機,這些該死的烏鴉。”一個戰友的詛咒聲傳來,疲倦的皮什切克沒有說話,只是歪歪腦袋調整下睡姿。
熟睡中的皮什切克此時還不知道,他所在的大樓樓頂已經被綠色的煙霧覆蓋,從天空中望去,這棟被綠色煙霧覆蓋的,孤零零地矗立在廣場上的大樓是如此的醒目,第一航空團的飛行員們很快便確定了此行的目標。
熟睡中的皮什切克猛然睜開雙眼,帶著睡意的雙眼四處張望,“外面是什么聲音?”
“飛機,德國人的飛機,他們是沖著我們來的。”一個聲音聲嘶力竭的喊道,恐慌隨即在大樓內蔓延。
皮什切克拎著狙擊步槍剛剛站起身,就聽到屋內那個半個身子探出窗外仰望天空的波軍士兵喊道:“德國人的飛機正在俯沖,天哪,他們投彈了。”
那個士兵叫喊著縮回身子,向屋門跑去,皮什切克剛要阻止,便聽到一聲巨響,眼前一黑,無數血花隨即噴射到他身上。
那個士兵已經消失不見,地板上多了一個奇形怪狀的窟窿,皮什切克呆立半晌,顧不得擦去滿臉的鮮血,小心翼翼走到那個窟窿邊,抬頭向上看去,他看到的是蔚藍的天空。
向下看去,一枚碩大的炸彈鑲嵌在樓下三樓的地板上,就是這枚炸彈擊穿了樓頂,穿過了五樓和四樓的地板,砸死了那個驚慌失措的波軍士兵。
皮什切克驚恐地看著那枚深灰色的炸彈,炸彈尾部一個小風扇正不停地旋轉,發出的呼嘯聲猶如一根根鋼針刺入皮什切克心中。
倒退兩步,皮什切克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怪叫,拎著步槍轉身就跑,卻被一陣地震般的搖動晃倒在地,隨即被樓下噴射而出的火光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