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只是葉真一具化身而已,死了也不過就折壽十幾年,又不傷根本,用得著你來為他超渡?”
那青衣修士一聲冷笑,語氣中卻頗有幾分兔死狐悲之感。
金丹修士,能把自身修為封印,肉身卻無法壓制。在這離寒宮中,同樣會處發禁陣。
他本身是臨時造出了一具身外之身,強行分割了部分元神操控此軀,才能進入。這黑袍老者的情形,多半也是如此,付出絕大代價。
之所以想要搶奪菩提子,就是聽說這菩提子,也有著恢復元神傷勢之能。而龍須菩提的功效,更在其上。
卻一言不發,默默的看著那黑袍修士的尸骸。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不過,即便黑袍老者的本體在離寒宮外還能存活,只怕也沒幾年壽元。
那一劍斬下的生死之線,分明可斬斷生機,直傷根本,連萬里外的本體,多半也無法幸免。
既然能用第三層的腐骨噬心掌,那么這人,多半是那葉真無疑。據說此人本來就已不剩多少壽命,如今化身被斬,又被這一劍正面擊中,只怕真是活不了多久。
而當他再看莊無道生,眼里已經不止是忌憚,還有一絲隱約的畏懼。知曉眼前此人,今后幾十年都將成為壓在他心頭上的巨大陰影。
法智突然間想起,為何十四年前,他那位天資高絕絲毫不下于他的師兄,會在與重陽子一戰后,就此意氣消沉,光環盡去,淪落于普通弟子無異。
此時此刻的莊無道,也同樣有著使他高山仰止,難以企及的絕望。
“明王轉身輪咒?你這是前人留下的佛偈?有些意思,算你逃過了一劫—
云兒探手一招,就把那雷杏劍簪,再次收回到了身前,而后目光環視了諸人一眼。
“爾等可還欲再戰?我仍可奉陪。”
言語平靜無波,卻是無法言喻的霸道。青衣修士面色青紫,卻再無絲毫的戰意。
司馬云天默然,眼簾低垂,以掩飾著目里的怒火憋屈。而方孝儒則是面色平靜,之前的狂狷桀驁,蕩然無蹤,又恢復了一派儒雅之狀。似乎眼前之事,與他無關。
“既然諸位都不愿再戰,那我便先行一步,告辭”
不知何時,此處那扇門外的屏障,已經打開。不過只有從青石之上,才可以橫空渡過。
云兒輕蔑的收回目光,把諸般靈器,還有那黑袍老者隨身的一枚須彌戒連同一雙金絲手套,也盡數召回到了袖內。而后就這么施施然的,走入到那第三層的門內。
“今日之事,還不算完。到第三層,無道自會向諸位一一討教”
那燕鼎天微微搖頭,朝著在場諸人笑了笑,隨后便也隨著莊無道的身影,踏入到了門內。
他方才一直站在青石之上,也算是協同之人,同樣有資格進入。
青衣修士只能靜靜的看著,臉上雖被一層面具遮蔽,眼神內卻說不清的憋屈憤懣。
手握著劍,雙臂之上青筋爆起,幾次松緊,最后仍是無奈放開。
明知方才那一劍,可能是莊無道最強一擊。明知此子,多半也無什么余力,否則絕不會就此罷休,早早的離去。
然而他就是提不起勇氣,繼續搏殺。不敢試探,到底此子極限何在。
且即便此時出手阻攔,又哪里能攔得下?門禁已開,此時的莊無道可進可退,已據不敗之地。
心中更是陰冷無比,莊無道最后離去時的一句,讓他心中無端端的一陣發緊。
知曉到第三層之后,多半要面臨莊無道的瘋狂報復。六人合力都無法,那么若單身遭遇時,又會是何等樣的下場?
而此時石殿之外,那蕭丹則是靜靜肅立著,面色忽青忽白,也不知道在想些的什么。
靜默了良久,直到一束紅光,越空而至,沖入到石殿之內。赤陰城飛鵠子化去遁光,現出了身影,而后驚愕的看著這四周一片狼藉。
“這里可是發生了何事?可是我錯過了什么?”
包括那青衣修士在內,在場五人都不約而同,側過了臉,都是說不出的羞慚尷尬,幾乎無地自容。
從第三層門口踏出時,莊無道就已再壓制不住傷勢,一口鮮紅血液,猛地從口里吐了出來。
云兒的意念,已經退回到了劍竅之內。他卻需承認著體內的翻江倒海,與肺腑俱裂之痛。
第二重天境界的乾坤大挪移,只可以化解反彈他人擊來的四成勁力,若遇術法,則還更少一些。
哪怕施展星移,這門玄術之后,也只是把這數字,提高到七成半左右。
而剩余的兩成半,就需莊無道自己來承受。石殿內一番搏殺,被六人合力圍攻,他傷勢早已不輕。只是一直被云兒壓制著,沒有展現在外。
換成了莊無道自己,卻無這么高明的調節氣血之能。重新掌控身體后,就立時傷勢爆發。
其實云兒本可操縱他身軀半個時辰,大可再與那五人戰上一陣。只因他肉身,實在承受不住,才選擇了退走。
淤血吐出,莊無道就感覺自己體內,好過了不少。不過也免不得元氣大損,體虛疲弱。知曉此時,自己最需要的,就是先尋一安全隱匿之地養傷。
“燕道友,適才多謝。無道需覓地養傷,就先行告辭了。”
適才這燕鼎天,雖為他說過話。然而莊無道卻絕不可能,就此對這人百分之百的信任。尤其是在這傷弱之時,更不會與之同行。
一個燕鼎天,他倒是不懼,不愁此人能玩出什么花樣。然而若再聯絡他人,那時又該如何?此人可是有著五階的信符在手,哪怕是在這離寒宮內,亦可聯系數百里外。
“莊兄果然是受傷了。”
燕鼎天微微一笑,眼里退去幾分玩味,多了些認真之色:“不過莊兄,可否再聽燕鼎天一言再走?”
“嗯?”莊無道揚了揚眉,做洗耳恭聽狀:“燕兄盡管說來無妨”
這說幾句話的時間,他還耽誤得起。
“燕某是想拜托莊兄一事”
燕鼎天知曉莊無道急著離去,便毫不廢話,直入正題:“大約一個半月之后,可否請莊兄,幫我收取一件寶物。那時可能有一場大戰,我一人獨木難支,需要莊兄鼎力助我。”
“原來如此”莊無道聞言,卻并未有應承之意:“可我為何要助燕道友
只是方才,為他說幾句公道話的恩德,怎足使他豁出性命,浪費這許多時間?
燕鼎天也不意外,笑著反問:“聽說莊兄與北方太平道,有著一些恩怨?那件事物,對我至關重要。今日莊兄助我,他日莊兄要對太平道有何動作,與其為敵時,燕某必是莊兄忠實盟友。這個承諾,燕某會以元神起誓,絕不違約
“太平道?”
莊無道目中微縮,仔細打量著眼前的青年,面透深思之色。北方太平道,那個龐然大物。自己有一天,會與其為敵。
自己與重陽子,真的就無和解的可能?他所需的,其實只是重陽子再他母親墳前,低個頭,道聲歉。
目光迷茫了片刻,莊無道再回過神時,卻微微頷首道:“這倒是可以考慮,不過,就只燕兄你一人,怕是份量不夠,除非是大靈朝廷或者天道盟這般,我才能考慮”
若真有與整個太平道為敵的那一天,多一人兩人幫手,又有何用?
“原來莊兄已經猜到?”
燕鼎天語氣明顯頗是驚訝,而后就淡淡笑了起來:“我燕鼎天,如今不過只是大靈國一個不受看重的皇子,又怎能代我父皇承諾。不過燕某野心不笑,也意圖染指皇位。一旦取得那件東西,倒有七成把握,可以入父皇之眼,成為皇儲之一。若有朝一日能夠登基大寶,定不會忘莊兄今日之助。
“也就是說,都只是空頭承諾而已?”
莊無道轉過了身,毫無留戀的離去:“我需再考慮一二,遲些再給燕兄答復,告辭”
實則這第三層之內,無有特殊的聯絡之法,一旦分離,就難有再見之日。
“可若我說,那處地方,可能也有莊兄所需之物呢?”
燕鼎天并不沮喪,轉而又把一面紫紅色桃木符,向莊無道拋飛過去。
“莊兄可再考慮一二,即便燕某最后未能得獲皇位,亦可有自己的封地,而且多半就在北方。此時麾下,已有九位金丹,皆可為莊兄助力”
莊無道把那衤紳木牽機引,接過,若有所思的再看了燕鼎天一眼,而后就微微頷首:“我知道了,必定會仔細考慮。”
這一次莊無道的語中,卻多了幾分認真。九位金丹,也算是一份不小的勢力。
第三層與第二層,情形差不多。只是范圍更廣,幻霧更濃。
莊無道使用磁遁之法,只遁出了七百丈左右,就不見了燕鼎天的身影,神念也同樣感應不到。
發現此處,他需更加的小心。這次法禁更為密集,除此之外,隨著他逐漸深入,發現身軀越來越是沉重,幾十倍重力,開始加臨于身,使莊無道行動時,倍感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