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無道面色也是難看之至。石靈佛窟一行,他人還未至,就被莊小湖告知,石靈佛窟附近,有修士埋伏,使他不得不半途折返。
其實他也無意真正前往石靈佛窟,此行本就是為試探而已。結果也在他意料之內,不過莊無道,卻寧愿自己是猜錯了。
這次是離塵宗內自己出了問題,實是叫人顏面無存。
好在只短短半日之后,莊小湖那邊就又有消息傳來,找到了赤靈三仙教真正的臨時老巢。
“在洞陽山東側?他們還真打算在洞陽山完成血祭,轉化魔圖?”
莊無道吃驚不已,赤靈三仙教選擇的根據之地,既不在更隱秘的地陽神宮,也不在更適合魔祭的石靈佛窟,而是洞陽山。
這卻是壞到不能再壞的消息——
洞陽山內,光是莊小湖感應到的金丹修士,就有十五、六人之多。
其余是否還有元神修士存在,莊小湖也不能知曉。內有陣法阻隔,莊小湖的‘窺天照影環’,已大受限制。
除此之外,還能感應,洞陽山中血氣濃hòu,靈潮澎湃。
赤靈三仙教的血祭,分明已經開始,進入了最后準備的階段。
不過仔細想想,也算合理,萬子圣胎血祭,所需的器物堪稱龐大。而赤靈三仙教的蹤跡,不止是離塵宗在追查,其他江北與云水天宮這些勢力,也同樣在四處搜尋。
能夠安然布置血祭之陣,在北寧境內,也只有洞陽山這一處而已。
借助那里的四位妖修,可以驅逐諸國修士。赤靈三仙教可從容布局,只要沒有太大的動靜,就不懼人查知。
就似現在,若不是莊小湖身有異能,隔著二三百里地就可感應。他與陶家二人,根本就別想察覺。
事情查到這一步,莊無道的任務,其實已經完成,只需一張信符,將節法真人招來就可。
莊無道卻陷入了遲疑,此間之事,他仍覺不妥。這北寧國的水底,還有著他不能測度的暗流。哪怕是在此樹大根深的陶氏,也不能查知端倪。
“看到這次劍主,真遇到棘手之事了。”
劍靈提醒著莊無道:“萬子圣胎,魔土臨世,必可得魔主之悅。那赤靈三仙教供奉的三位魔主,只需有天魔階的能耐法力,就可使這次的祭主,直接進入元神境界。這是破罐子破摔,劍主你把他們逼急了。”
莊無道輕聲一嘆,洞陽山那處,陶家的修士前陣子還曾查探過,并未有什么異樣。
偏偏在陶壺陶盡開始全力助他之后,洞陽山開始了血祭。估計也確實是被他逼到別無選擇,只能最后一搏。
應該是最近接連發生之事,已經使赤靈三仙教警惕。
此時莊小湖,也已回歸到莊無道的身邊,也小心翼翼的發表著意見:“奴婢只是奇怪,既然他們已被逼到這境地,為何不向冇主人下手?”
云兒冷冷斜視了這靈奴一眼,而后淡然自若道:“且不說這寧京城的陣法,難以攻破。即便那赤靈三仙教舍得代價,此時殺了劍主又有何益相反那萬子圣胎完成,若是沒有搜集到足夠的血氣精魂補充,最多只能保存四十九日。四十九日之后,待得先天之氣散盡,之前的準備,都將付諸東流。”
離塵宗一旦發難,赤靈三仙教的魔修,哪還有從容收集精魂氣血的可能?倒不如最后拼死一搏。
莊無道仍有不解:“只是我觀他們準備的血祭之材,應該還未齊全才對。轉化魔土,最重要的是血泥煞土,這種材料,便是那些靈商也不敢售賣。那些魔道宗門,更是將此物視為根基之物。哪怕赤靈三仙教同屬魔修一脈,也絕不會任由本宗的血泥煞土,流落他人之手。”
“墻內不足墻外補,魔修之道,最擅的就是奪天地之不足而奉有余。只需足夠的生人血氣,缺少的那些血泥煞土,根本不算什么。再者——”
云兒語音一頓:“再者,或者是他們早就準備好了此物,也難說。”
“早有準備?”
莊無道的雙眼微瞇,而后不以為然的搖頭,世間的血泥煞土有限,除了那些有著根基的魔道大宗,就是一些大宗派歷年剿滅魔修宗派后未完全凈化,封印埋藏了一些。
不對!大宗么?也不是不可能,他記得廉霄師兄傳回來的信息中,就有燎原這二字——
那些血泥煞土,未必就不是燎原寺的手筆。然而這個中原圣宗,到底有何圖謀?是欲牽制離塵,無心東海戰事?
可選在這時,分明有些晚了,東海那邊云法三年經營,局勢已固。
哪怕太平道全宗而至,所得到的結果,最好也就只是兩敗俱傷,這是智者所不為。
“還有,這些魔修,為何一定要選在北寧,洞陽山這塊地方?”
無論怎么看,藏玄大江北岸諸國,都要遠比南岸更合適。
“轉化魔土,天時,地利,人和這三者缺一不可!可能那洞陽山,有什么古怪也難說。”
云兒秀目中,同樣眸光閃爍,銳氣迫人:“不過此事,的確是頗有些蹊蹺。”
莊無道啞然,而后獨自陷入了沉思。他現在是兩難之境,這洞陽山不除,則未來必成離塵宗心腹大患。兩位元神境魔修,實力已經不小了。
可若是節法親至,他卻又有些放心不下。
其實此刻最焦急的,反而不是他。陶氏兄弟二人,聞訊后都親自前往洞陽山一帶探查。
而當回歸之后,面色都是煞白一片。原以為莊無道所言,猜測赤靈三仙教的目的為轉化魔土,并不能確定。
可此時洞陽山上空的魔息血氣,卻是一日勝過一日,由不得二人不憂。
當日就找上門,旁敲側擊,詢問離塵宗會如何應對。
在北寧道館中,莊無道足足考慮了半日,還是將信符發了回去。依舊如無名山那一戰前同樣,將他這些日子的經歷,不帶觀點的全數記敘在天鶴引靈符內。到底如何決定,還是由節法來判斷。
其實今次之事,從一開始就透著古怪。節法真人為何會選擇讓他前來,查探廉霄失蹤之事?
真是人手不足,擔心打草驚蛇么?只怕未必。
天鶴引靈符兩日時間,就可抵離塵山。而節法真人只讓莊無道等了五日,就已趕至到寧京。隨行的除了司空宏之外,還有韓文海與元秋子等六位金丹隨行。
元神真人駕臨,整個寧京城內都是鮮花漫天,仙樂陣陣。北寧陶氏一族,還有國內的那些世家權貴,都由陶壺陶盡二人帶領著,在城門之外跪迎真人駕臨。
不過節法卻沒時間,理會這些繁縟虛禮。入城之后,直接就把陶壺陶盡與莊無道三人召集過來。
“余事休提。廉霄時間無多,不能再等,洞陽山之事越早了斷,本座越是心安。離塵本山亦需有人坐鎮,我不能離開太久。”
說到此處,又目光莫測,看著那陶盡道:“你二人之事,我已知悉。赤靈三仙教坐大,是北寧之過。廉霄之失,你二人亦需擔責。”
短短兩句,就使陶盡陶壺,面色煞白一片。緊接著節法語氣,卻又一轉:“不過掌教有言,北寧附庸離塵,已近萬年。一直以來,都是奉公克己,勤勤懇懇。你二人雖是糊涂,可念在你們先祖份上,依然有可諒之處。只需廉霄他能安然脫身,陶盡你與那女修的過往,與赤靈三仙教之間的齷蹉,我離塵可以不計較。便是你那女兒,若能保全,我也可做主,饒你一次。不過這次與赤靈三仙教一戰,卻需你二人死力,也不可再有下次!否則我離塵,必定夷滅爾等一族!除此之外,一百年內,北寧上繳離塵的靈稅,增加三分,以補過失。北寧另需有一位金丹,十位筑基,供離塵隨時差遣。”
那陶盡頓時精神一震,目里現出了幾分喜色。根本未曾料到節法,會如此寬宏大量。陶壺面色凝重,聽出節法語中之意。廉霄若在,一切都好說話,可如是廉霄有了什么意外,節法真人的雷霆震怒,他們陶氏未必能擔當得起。
這次洞陽山之行,唯有死戰而已。
不過當望了眼莊無道,再看著節法,陶壺心中略定。有這二人在此,五六位元神修士都可應付。
節法在天機碑中,排名第二十五。那也是在三十年前,壽元將近,實力逐步衰退之后,才跌倒這個名次。
在其極盛巔峰之時,節法甚至曾入天機碑前十榜。才能在玄策真人亡故之后,幾乎獨力支撐離塵宗門庭達五百年之久。
有莊無道的一品玄術輔助,節法哪怕以一敵六,只怕也不在話下。
至于節法后面那兩句,二人都根本不放在心上。北寧上繳離塵的靈稅,大約是國稅的兩成,再增加三分,并無大礙。也就只是這百年中,積蓄會略少一些而已。北寧國富,尚能承受。
只那派出國內金丹與筑基修士,在離塵門下效力,有些苛刻。
然而北寧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離塵宗內又豈能無有懲戒?現在不止是莊無道制造的那些‘罪證’在離塵之手。洞陽山魔土轉化,也需仰借離塵之力。
節法能有如此寬大的處置,已經很不錯了。
莊無道卻緊皺著眉,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節法真人,總覺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究竟不對在何處,莊無道也說不出來。音容舉止,都與節法真人無異,一身氣機真元,也是貨真價實的真人境界。
可莊無道總覺這位師尊,另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味道,與節法真人有些不同。
似乎更具活力,也更有生氣,不似一位壽元即將耗盡之人所能有——
然而這樣的念頭,莊無道感覺自己哪怕想一想,都是對節法不敬,不敢再深思究竟。
“師弟也覺有異?”
司空宏湊到了莊無道的身旁,眉眼糾結,滿是疑惑之意:“這次出來,我也覺有些不對頭。不過這次從離塵宗出來,師尊確是三日之間,就操控靈骨寶船,遁飛二十萬里。”
這些話,司空宏自然不敢讓節法聽見。密語傳聲,只有莊無道能夠聽聞。
莊無道更覺古怪,他原本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如今連司空宏這廝,也同樣察覺有異,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過此時他卻不敢說什么,遠沒有司空宏那樣密語傳聲,而不懼元神真人察覺的本事。只微一頷首,算是附和。
節法卻似有所感,轉過頭后,朝著二人輕笑了笑,飽含深意。然而司空宏與莊無道二人,都心中微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