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之西,沈莊內,兩月前的喜慶氣息,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天寒地凍,整個沈莊周圍都覆蓋上冰雪,各處樓宇也掛上白綾。方圓十里的莊園,冷清也靜謐的出奇。
東面的主院內,氣氛更是凝重異常,莊內的奴仆出去,都不敢大聲說話,便連呼吸也是小心翼翼。
重陽子負著手,面色陰沉的立在窗前。而貞陽子,則坐在廳內正中央處,看著身前一張畫卷,神情同樣極其的難看。
那是一張繪滿了山河圖形的畫卷,此時卻映射靈光,把沈莊周圍,整整二十萬里方圓之地,所有地形地貌,都巨細無遺的,顯化于圖卷之上,
這是太平道的鎮宗之寶‘太平山河圖,,可以通過各處水脈聯系,顯化周圍二十萬里地貌。
而與各處冰魄玄陰絕滅大陣連接之后,更有關照二十萬里范圍了,冰魄玄陰陣附近,所有大小靈機之能。
乃是宗派間征戰的無上之寶,昔年太平道一統北方之地,這張‘太平山河圖,居功至偉。
此刻卻被用在這里,只為緝拿一人,一個筑基修士。只是在場幾人的眼里,更多卻是失望與疲憊。
貞陽子眉頭僅皺,終還是一聲嘆息。
“師弟,以我之見,這封鎖可以停了。辛苦三個月,卻連人影都沒見到。估計再搜尋封鎖下去,也無用處。”
重陽子目望遠方,淡淡的嗯了一聲,卻不置可否。
倒是不遠處坐著的蕭靈淑,蒼白著臉開口:“停?這是師兄你的意思,還是宗門之意?”
“這樣下去,只是陡耗人力。”
貞陽子并未正面回答,語氣頹廢:“昨日幾位真人,又聯手掃蕩了一番北面方向,仍是一無所得。守如與守善兩位真人南下離塵境內,戰果寥寥,太平道早已知機防備。金丹修士,不出兩儀無量陣外。反而是守善真人,險險被節法算計,差點也被圍殺殞落于南方,離塵宗四個月內,陸續有七人成丹,又招攬了十位金丹供奉。金丹修士數量,也增到一百六十。不但增兵東海。反而我太平道,上百金丹困頓在此,為那豎子勞碌奔波。”
“然后了?”
蕭靈淑冷笑,面頰上也因心緒悸動,覆上了一抹血暈,
“我那孩兒的仇,就不可不報?幾位師兄與諸多同門被殺之恨,也可放下
“不是不報。”貞陽子搖著頭:“而是方法不對,在這里陡耗人力,做的卻是無用功。我太平道近十萬弟子來回搜索,又有刺魔宗相助。哪怕這莊無道真是一只蚊子,也該被找出蛛絲馬跡,可到現在都還無蹤影。已逃離北方的可能,占了九成。既是如此,何必在這里,再浪費力氣?這也是門內幾位元神長老的意思。門內如今多有異議,消耗如此多人力,卻毫無所得。”
“元神長老?異議?”蕭靈淑笑聲更為陰沉磣人,滿含譏諷之意:“無非就是看我蕭家——”
只是她后面話音還未出口,重陽子就已回過頭打斷,:“靈淑慎言!”
蕭靈淑的面色變了一變,陣青陣白的轉換,終究還是未發一語。而重陽子也轉而直視貞陽:“師兄,停撤可以,不過需再維持三個月、”
“三個月?”
貞陽子眼神微松,卻未立時答應下來:“師弟先前之計,已開始奏效。如今三圣宗聯合天下諸教世家,問罪離塵之勢已成。只需再有數月,要么是這莊無道授首謝罪,要么是離塵宗忍痛將此子開革出門。何需定要在此僵持,浪費時日?”
“我總覺此子,其實并未逃離。”
重陽子目視那太平山河圖,語音低沉:“師兄且容我任性一次如何?不能親手誅除,讓此子萬劫不復,我不心甘再說我這謀劃,是此子越晚回山,就越多幾分勝算呢——”
離塵本山之上,云霧籠罩,靈光飄渺。入冬之際,正是離塵諸峰景致絕佳之時。
可此時離塵主殿內,卻是愁云慘淡。
幾位元神真人,各自據于法臺之上,而云靈月則毫無形象的,癱坐在掌教寶尊中,滿眼都是血絲疲意。
直到靈華英,心事重重的走入主殿之內,
“仍未尋得,就一點消息都沒有?”
宏法不耐的出聲詢問:“那天道盟是天下第一散修盟會,掌握天機碑,勢力又遠及北荒與南疆惡地。真要下功夫代我離塵宗尋覓,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是我離塵宗送到的禮物太輕,看不上眼。還是小視我離塵,故意在推托敷衍?”
“應當是出了不少力氣,是華英之友親眼所見。半年內,動用三千散修四處打探,已經不易。有赤陰城之助,天道盟不會不給我離塵顏面。不過要想天道盟,再有什么大動作,怕是艱難。”
靈華英一聲苦笑,隨即又語音一轉:“其實現在還好,我離塵固然是沒有消息,可那太平道之人,也同樣沒有收獲。在周圍附近二十萬里,封鎖數月,都不見師弟人影。我猜師弟多半已經逃脫了,現在正躲藏某處。那太平道,估計也堅持不了太久。”
“換成是我,哪怕代價再大,也會將莊無道斬殺。幾日內,連殺十余位金丹,如此奇恥大辱,太平道若不報復回來,在北方的根基,怕都要動搖。不過無道此子,手段也當真是狠決毒辣。”
宏法‘嘿,的一聲,又轉望節法真人:“當初我等諸人定議,讓此子暫時禁足,不可外出。實在不得已時,也定需至少七位金丹,攜帶至少一艘靈骨寶船陪同。若師兄能夠守諾,何至于有今日之災?”
節法真人皺眉,不好說莊無道離開之時,他曾見過那四枚傀儡天珠。哪怕元神真人,也難奈何得自己這位弟子。莊無道也曾答應,不會遠離,只需三月就回。自己那時雖不放心,又遣了門內幾個金丹長老,暗中跟隨保護,卻被莊無道以遁法擺脫。
這些都不能道出口,只因自己這次確實是錯了,無可推諉。
“此番事了,我會自罰面壁一年。”
一聲嘆息,節法真人掃望殿內諸人:“方才那乾天宗遣人送來的通牒,諸位怎么看?”
“五個月后,乾天宗將合同燎原寺,玄圣宗,太平道,大靈皇室,天道盟,玄機盟,天一修界十教五家三盟,一同問罪我宗?言道若我離塵無有交代,必定攻山伐廟,合天一諸教諸宗之力,滅我離塵道統。”
叁法垂眉斂眉,面無表情,只須發皆張,衣袍振拂,顯是已為此怒極。
“他乾天宗是把我離塵,當成可以他們任意拿捏的那些小宗小派不成?且既無實證,如何來問罪我離塵?豈不使人貽笑大方?”
所謂十教五家三盟,各有所指,十教是包括離塵宗在內的當世十大宗派。
乾天玄圣赤陰離塵太平,雖都屬道門,其實都是各立一教。門中供奉的神祗,除幾位道祖之外,其余都各不相同,教義也是迥異。佛家燎原鎮龍二寺,也是大小乘之分。
至于‘五家,,就是包括大靈燕氏在內的五大世家。而所謂三盟,則是指三大散修盟會,為首的自是‘天道盟,,還有‘玄機盟,,‘四海盟,,都有五六位元神修士,與現在的離塵宗實力相當。不過組織松散,只能自守,對天下大勢,并無太大影像。
節法真人不說話,目光直視靈華英。不是因他這徒兒,消息最為靈通。而是因靈華英在天道盟內,頗有人緣。好幾個至交好友,都身據高位。
靈華英也未讓人失望:“據我所知,此事最初是由太平道主推,之后由乾天宗之人出面主持。實證應當是沒有”
這句說出,包括節法在內,都是心神微松。可靈華英的語氣,卻依舊凝重入故。
“不過我那幾位朋友言道,太平道雖未有證據。不過我離塵宗內,卻有人出面向乾天宗指證告發,言道莊師弟修了魔道法門,供奉魔主血祭。故而才有這一次問罪之事——”
話音未落,陽法那邊的云臺上,就‘轟,一聲震響。竟是一拳,錘在身下玉石之上,使整個云臺,幾乎碎裂。
而這位真人的臉色,也似滴出水來,氣息狂烈,明顯怒意勃發。
“你的意思,是我離塵宗有內鬼向乾天宗出首,為宗門召來此難?”
靈華英強笑了笑,并不答話,不過殿內諸人,卻都已知其之意。
門內有著太平道的內鬼在,而且身份不低、諸人知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如此一來,就棘手了。太平道并無實證,可若是我離塵門內弟子出首,哪怕一點證據也無,三圣宗都有了插手此事的契機借口。”
極法真人眉頭大皺。
“限定五個月后,無道他必須在場,此言怕有也大有深意”
“確有圖謀,即便有人出首。又如何能確定無道他,修了魔道法門?”
叁法已冷靜下來,卻只覺渾身寒意森然:“世間幾種鑒魔之法,以乾天宗的照魔神鑒為首。哪怕有一絲魔元存身,也難遁形。再怎么樣神妙的斂息之法,也是無用,瞞不過這照魔神鑒,只怕那時,無道他難逃此劫。”
“諸位真人,其實也無需太憂慮。”
而云靈月此時也滿臉無奈的開口:“現在還未確定,莊師弟他是否真修習了魔道之法。或者此事,只是出于太平道的污蔑而已。觀無道師弟平日行事,行止有度,自有章法,哪里像個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