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靈華英可能是受不得這沉悶氣氛,主動言道:“師尊他其實早在七十年前,就已在為靈月你尋元神之法。說是師兄你的資質,超品魂識,更適合元神之后修行,只是受靈根與體內隱脈所限,才止步于金丹。可一旦能突破至元神境界,日后師兄必定能有大成就,至少不遜師尊。”
“師尊厚愛,我豈能不知?”
云靈月一聲苦笑,也長身站起道:“這次確是我讓我師尊他失望了——”
“云師兄,對不住”
莊無道皺眉,懊惱異常、先前不覺自己不對,此刻卻真覺愧疚了。如何能不知,自己是壞了云靈月成道的機緣?
正因是將云靈月,視為日后離塵掌舵之人。節法真人才會苦苦謀劃,為云靈月尋覓晉階元神之法。
金丹之壽,最多只三四百歲。只有元神,才能活到六百,甚至極限到八百之限。
也只有足夠的壽元,才有成為宣靈山首座的資格。
要知離塵尊位,看似以掌教真人為首。然而這掌教真人,若無人支持,就只是傀儡而已,
而真正的離塵第一人,非宣靈山首座真人莫屬。
“我的事,與師弟無關”
云靈月失魂落魄,不過語中卻并無有責怪之意:“是你師兄我自己心性不足,道心不穩。即便沒有師弟,也遲早會有犯錯之日。能夠及時醒覺,反是好事。”
看著云靈月遠走,靈華英與莊無道二人面面相覷,卻又是同時一笑。
都沒怎么為云靈月擔心,節法真人今日之言,多半只是敲打。而以云靈月的性情,也不會真讓節法失望。
仍是靈華英首先開口:“師尊他說得不錯,你師兄我確非是那種循規蹈矩之人,為一散人尚可,做不來一峰首座。真要有一日繼承了宣靈山,讓我似師尊這般常常束縛著手腳挨打,還要想著辦法和睦同門,是萬萬辦不到的。不過師尊之言,也有道理,做一個似宏法師叔那樣的人,真沒什么意思。”
莊無道則是略一凝思之后,才凝聲道:“離塵門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宗門之內,他不會主動對人出手。可若是別人對自己下手里,那就莫怪他不顧同門情誼,往死里還擊。
“人若犯我,我必誅之么?”
靈華英‘嘿,的一笑,目中掠過一絲欣賞之色:“英雄所見略同——”
說完這句,靈華英又轉過了話題:“我聽師尊說起,師弟現已結丹?高據金丹榜上,第三十三位?”
“師兄已知道了?”
莊無道不覺意外,未來最可能繼承節法衣缽的是云靈月,可論到節法最信重之人,卻非靈華英莫屬。
“確已結丹,這次北上尋到了一座上古修士洞府,師弟遇到了些機緣,僥幸成丹,”
“可為何定要藏著掩著?師尊曾言,師弟此舉怕是另有什么用意?”靈華英的眼中,現出了狡黠的笑容。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師弟我如今,已經足夠樹大招風,沒必要再惹麻煩
莊無道搖著頭,是深有感觸。自從在人前施展了‘雷火乾元,這門玄術,他的處境就在惡化,現在是整個三圣宗,都欲除他而后快。
不過只見靈華英的神情,莊無道就已知這位師兄,并不是那么容易打發。靈華英這一問,只怕也是節法授意。
略一凝思后,莊無道還是準備實言相告。
“我那靈仆,至多一年之內結丹。”
靈華英目芒微閃,而后隱有所悟,微一頷首道:“真要能把那些家伙引出來,到時算我一個。”
臨走之時,卻又似想起了什么,回頭道:“修士修行,最忌的就是閉門造車。我最近都在門內,師弟無事時,可來尋我切磋一二。金丹榜三十三位,你現在也有這個資格,”
莊無道頓時大為心動,他雖是夢境內,常與劍靈交手。可現實中的對手,又怎是虛幻的夢境能夠比擬?
且師兄靈華英,現在已是高據金丹榜第二位。這樣實力的對手,正可磨練自己的技藝。可旋即又想起,自己還得面壁思過了,不由無語。
為接待溫明散人與衛王燕秀一行,莊無道又在離塵本山,呆了整整七日。直到將這幾位送離,才真正得閑。
他現在的地位,不同往日,已是離塵最重要的人物之一。陪候溫明散人這樣身份的客人時,若不在場,別人對半會以為離塵宗有怠慢之意。
外出不在門內的時候也就罷了,平常也可借口閉關苦修來推托,可在這時候,哪怕他心里在怎么不耐厭煩,也必須陪著。
直到回到了半月樓內,洛輕云才首次顯化出了身影。
“你那位師尊節法,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有此明師,是劍主之幸。”
“確是幸事——”
莊無道正想要再說些什么,就見洛輕云的身影忽然消失,而后就見一道白光山說,一面寶鏡就這么憑空出現在他的眼前。
里面的秦峰,正雙臂環抱,朝他笑著。
莊無道看在眼中,卻是滿頭的黑線:“藏鏡人——你難道還真準備在這鏡子里面,呆上一輩子?”
太虛寶鑒的第一個功用,就是自辟空間,里面有個類似封靈之地那樣的存在。
不過卻是因這面寶鏡內,特殊的材料符陣而自生,與封靈之地不同,所以不沾業力。
也沒封靈之地那么強力,可以助人直升練虛合道。不過也有好處,這個鏡內空間,可以隨鏡而動。只要太虛寶鑒不毀,這鏡內空間就可存在。
“反正是本命之物,有何不可?”
秦鋒笑了,那鏡影忽然一分為三,而鏡中的秦鋒,也同樣手持著一面太虛寶鑒。
“我這人怕死,躲在這里,無人能傷到我,無人能尋到我真身位置,無人能知我真實身份,豈不更好?”
鏡影分化,也是太虛寶鑒的能力之一,可以分化出九面一模一樣的寶鏡。不過只有真身,十分之一的能力。
而此時那太虛寶鑒的主體,就在秦鋒的手中。倒不是這家伙真怕死,不敢把住鏡放出,而是現在的秦峰,修為還只金丹境界,并不完全催發太虛寶鑒之力。甚至就連己身的修為,都做不到完全控制,比之莊無道現在的狀態,還要差些。
太虛寶鑒乃是材質可祭煉到中品靈寶級的器物,放眼整個天一修界。能傷到此鏡的,除了未來恢復到四十五重法禁的輕云劍之外,就是離寒天宮內那口衤紳誅絕滅之劍,,又或者七殺劍扇。
“荒唐!”
莊無道只覺匪夷所思,難以接受:“別人只要稍稍一查,就知你跟腳何在。幾月前封刀會的封云消失,世間就多出了一個藏鏡人。只要有心,豈能不知其中關聯——”
封云,正是秦鋒在封刀會的化名,
“誰說封刀會的封云消失了?”
秦鋒輕笑:“大約五年之后,封云就會從封刀會退隱。再三年之后,會舊傷復發而死。保證毫無破綻。”
莊無道楞了楞,依然不解:“可這又有何用?”
“作用大了去,別人不知你跟腳何知,底細如何,性情如何。想要算計于你,又如何談起。只需小心些,哪怕天機碑都不能查我姓名。”
秦鋒現在,對天機碑已不是全無所知,隨即又無奈道:“你莊無道舍不下那些兄弟,我又如何能舍得。所謂的‘藏鏡人,,其實是無奈而為之。”
莊無道這才釋然,這最后一句,才是秦鋒真心實話。其實秦鋒想要做什么,他也管不得那么多。
又看向那幾面鏡,半晌之后,莊無道搖著頭評價:“實在太假。”
這些虛幻鏡影,修為高超的修士,一看就知根底。本身也沒太多用處,一面偽鏡,最多只能用處秦峰一成實力,還比不得筑基后期的修士。
除非是用太虛寶鑒的主鏡,可若真這么做了,也就意味著秦鋒的本體,必在百里之內。想要隱藏身份,根本無從談起。
說到此事,秦鋒自己也覺頭疼:“所以當務之急,是尋覓材料,為太虛寶鑒煉制幾面子鏡。可惜,我不通煉器之法。”
說完之后,就眼巴巴的看著莊無道。
莊無道心知肚明,秦鋒這是準備請他出手,只有他才通曉太虛寶鑒的器陣詳細,又知《太虛無極》根底。
太虛寶鑒的子鏡,也與太虛寶鑒的奧秘息息相關,秦鋒是斷然是不會將子鏡的煉制,假手他人。就是莊無道自己,也不放心。
略一思忖,莊無道就沉吟著道:“我過些日子要面壁失過,倒是有不少時間,可為你煉制四面子鏡。可剩下了五面子鏡材料,就需你自己去收集。”
有了子鏡,配合太虛寶鑒的分化投影,哪怕在千里之外,也可發揮出秦鋒七成的戰力。
九面子鏡,更可合為一座太虛無極大陣,殺傷力驚人。
莊無道不是不想為秦鋒一次就煉制完全,而是手無余財,太虛寶鑒哪怕最低層級的子鏡,也是至少三十六重法禁的層次。消耗的材料,可以比擬中階法寶。
即便他劫了一整艘寒晶靈船的財富,加上瑯嫣府內的收獲,也不敷所需。
這次倒是用那些書冊,在門內換來了千余萬善功,不過卻另有用處。
“我就不說謝了”
秦鋒微一挑眉,四面子鏡,其實已經足夠所需了。總不可能一切,都依靠莊無道,
驚喜過后,秦鋒的又神情轉為凝重到:“你如今魔修之事已解決,接下來想要讓我怎么幫你?”
魔修之事本是附帶,當時莊無道來尋他,應該是另有目的。
十二竅紫金問玄丹重寶,他若不把莊無道想要他辦的事情辦成了,心中難安、
“怎么幫我?”
莊無道雙眼微瞇,而后直言不諱:“首先幫我滅了太平道怎樣?我已請師尊允可,十年閉關結束之后,由我來執掌征伐太平道戰事十年之后,我希望在北面的布局,不遜于十年前太平道攻我離塵宗之前的準備。”
“果然如此”
秦鋒大笑出聲,而后凝然道:“十年么?恐怕不夠,且讓我先經營看看。不過要花費的財力,可非小可。”
“無妨的”
莊無道眸光微斂,對于此事所需的財力,他早已有預期了。反正也不是他莊無道一家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