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利令智昏,諸位當引以為戒。今日我能救他一次,卻未必能救得了他第二次。”
莊無道開始總結,神情慎而又慎的交代著:“那皇玄夜絕不會善罷甘休,星玄龍城此時對我有所求,卻也未必就一定可靠。今日大戰,諸位都無一膽怯,奮勇搏殺,我甚欣慰。不過平時還需小心謹慎為上,最好是趁著如今安穩,盡量提升修為。否則待那邊再次動手時,我等未必就能再安然無恙。尤其音魔,你如今境界不穩,最好是再閉關一段時日,穩固一下境界。”
說完之后,莊無道就開始趕人,將還欲說些什么的音魔與蘇星河,盡數從自己的艙室之內驅走。
可待這房內,好不容易安靜了下來。蘇云墜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卻是定定的瞪視著他,目光灼灼:“墜兒剛才看到了,少宮主那兩具化身,其實都以幻法遮掩過容貌。那兩人,無論是血脈氣息,都并非是少宮主。”
莊無道聞言心中微沉,這個破綻,到底還是被察覺了。不過好在察覺的是蘇云墜,這個女孩,其實在前次皇玄夜星靈化身入侵之時,就已猜知到了他的真正身份。
此女也有足夠的法力,鎮壓自身的天數氣運,不被人窺知破綻。
“是么?這兩具身外化身,其實都是我從別人那里搶奪過來,暫時相貌不一,乃是理所當然。日后融入了我的精血,自然就可恢復。”
不管蘇云墜的想法如何,莊無道反正是不愿被人捉住把柄,打死都不承認就對了。不過在蘇云墜清明的眼神注視之下,到底還是生出了幾分心虛:“其實——”
話才說到一半,莊無道就又心生感應,皺眉看著門外。沉吟了片刻之后,莊無道還是微一拂袖,將那艙門打開。
此時外面站著的,赫然正是那位尸帝夢念生
“不知夢道友尋我,到底是欲談何事?如此顧忌重重,莫非是與不死有關?”
莊無道目光閃過一道異光,同時心念一引,艦身之內忽然有磅礴星力涌至。只是須臾時光,就形成了一層膜障,將二人籠罩在內,徹底隔絕了他人的神念感應。
記得幾年之前,夢念生初登太霄都天星云神艦之時,就有意與他私下接觸。只因心有顧忌,不愿那不死道人得知,一直未得合適的時機。拖延了數年,二人都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交流。
此時不死道人元神重創,陷入昏迷,自是最合適不過的機會。
故而之前,莊無道對此就有預料。
他也一直在好奇,這夢念生,到底想對他說什么?
那夢念生斜視了蘇云墜一眼,就踏入到了艙門之內:“此來一是想與主上定下主仆之契,二則是求懇主上,能夠在千年之后還我自由。”
主仆之契?
莊無道一楞,而后不可思議的上下看著夢念生:“我記得夢道友,你已與不死道人共生?難道還能再與旁人,定下主仆之契?”
開始是猜測這夢念生與不死道人的同生共死的靈禁是假,可旋即又覺不對。若是那份靈契禁制有假,之前那一戰,夢念生不至于為護住不死道人而那般的拼命。
不死也絕非蠢貨,絕不至于連事涉自己生死的靈契,也看不出來。
山海集那次,也是由不死道人為主導,凝結出的契禁,絕不可能有破綻。
“這是我的天賦之一,身有雙心,魂有雙核。”
夢念生直視著莊無道,眼神坦然:“與不死定下靈契的,只是其中之一。不過我之心魂雖為二體,可也是生死與共。所以他若死去,我也同樣是隕滅之局。所以才想要求助主上,定下這主仆之契。”
聽到此處,莊無道已經猜到了幾分,不過卻無心動之意:“可這有何必要?你如今與不死道人乃是平等的關系,并不能算是真正受制于人。若要為我之仆,豈非是境況更為惡劣?”
“然而若與主上定下主仆之契,一旦不死道人身死,主上卻能使我性命無憂。”
夢念生唇含冷笑,滿含嘲意:“說什么同生共死,其實也不過是高等一點的奴仆而已。再者我夢念生既已注定了要為人之奴,那也有良禽擇木而棲之說。君擇臣,臣亦擇君。即便一定要尋個主上,那也需是世之英雄,使我夢念生心服口服者。”
“也就是說,你認為不死道人,不配為你主人?”
莊無道的目光微閃,心中卻滿是無奈:“那么你又可知,要跟隨我,比那不死更兇險百倍”
他現在是整個星玄界風暴的核心以及源頭,無數人恨他如故,也有無數人想要取他性命。
說是比不死更兇險百倍,絕不為過跟隨他莊無道,這為尸帝的死亡幾率,只會更高。
“今日若非主上來援及時,夢某如今已經死了。以主上看來,不死道人難道很適合做我夢某的主人不成?”
口里說著這樣的話,夢念生的語聲卻依然平靜無波:“不說修為法力,不死道人智慧不差。可這位太過于心高氣傲,又沒有與之匹配的能力。過于心急,如今已心浮氣躁,也看不清現實。我若繼續跟隨于他,遲早有隕滅之災。即便能夠每次化危為安,日后當他欲與主上為敵之時,我也不看好他。”
莊無道眉頭一挑,而后輕笑了起來。不死確實有這些毛病,畢竟是星玄界曾舉世無匹的第一人,哪里可能就這么臣服于自己?
夢念生看得極透,不過這并不能成為自己,與這位定下主仆靈契的理由。
那夢念生也不覺失望,繼續道:“夢某之所以壓制修為,保留實力,固然是我有意如此,也是因不死暗示。這一點,想必主上也能猜知一二?”
此言一出,莊無道的面色,就轉為陰沉。若說他對不死道人平時的不遜之辭,可以毫不在乎。可在對敵之時保留實力,卻是觸動了他的逆鱗。
即便再怎么容忍,也有個限度。
之前無論不死態度再如何桀驁不馴丨他都能不在意,可唯一不能忍的,就是辦事的時候,出工不出力。
如此看來,自己是該給這家伙一些苦頭嘗嘗了——
“所謂君待臣有禮,臣事上以忠。我自與不死道人定下靈契,就常與他鉤心斗角,彼此算計。他以為能瞞過我,卻不知夢某其實也心知肚明,那頭九階尸皇,正是他為自己尋得后路。那位一樣有著辦法,擺脫共死之契。既是如此,那么夢某為自己謀一出路,不也是理所應當?”
說到此處時,夢念生又再與莊無道對視,微微笑著:“我能看得出來,不死才是真正的魔修性情。而主上名為魔君,可其實自始至終,都是正道中人,最后絕不會讓夢某沒有下場。且以主上的天資,一旦飛騰,必定直沖九霄,豈會為今日那些宵小所制?這樣的人物,才配為我夢念生之主。”
“話雖如此——”
莊無道手撫著額,只覺頗為頭疼。心中也更覺好笑,這不死與夢念生的做法,就好似夫妻不和,一方在準備著另尋伴侶,另一方也就于脆出軌,別尋出路——
才想到一半,莊無道就暗罵了一聲,這是什么亂七八糟?
認真的思忖了片刻,莊無道就還是搖著頭:“與你定主仆之契的代價,就是千年之后,給你自由?你若是擔憂不死他要繞過靈契,那就大可放心,此事我會出面阻止。”
言下之意,還是拒絕。只要不死的性命在他的手中,夢念生就也同樣需為他效力。那又何需如此麻煩?平白在千年之后,損失一位強力的臂助?
沒有好處的事情,誰會答應?這位尸帝,固然處境可憐,可源頭卻是在不死身上,自己憑什么要插手?
夢念生微微一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而后再開口時,就已使莊無道心動萬分:“在我沉睡前的記憶中,曾記得有一處上古宗派遺跡。大約七千年前,我曾入內一探,卻因實力不足,不得不半途退返。不過卻已偵知,里面很可能有一件直追先天五行雷玉之器。應是這家上古宗派鎮壓宗門器運之物。藏于無人得知的別府之中,才未被人奪走。以這遺跡方位,那件可鎮壓氣運的至寶,不知能否換得我千年之后解脫?若我所料不差,主上想要辦的事情,這千年之內就該解決了才是。”
莊無道揉了揉眉心,而后再沒絲毫猶豫:“可以什么時候簽訂靈契,現在可否?”
說話之時,赫然已迫不及待。能夠比擬先天五行雷玉,鎮壓器運之物,這可極是了得。
那先天五行雷玉,哪怕未經煉制,在天仙界中,也可相當與五十重禁制以上的仙寶。
是天地所生,類似于钅鎮龍石,之物。夢念生所說的東西,哪怕是較先天五行雷玉還有不如,對他而言,一樣大有裨益。
訂立主仆靈契,將靈契打入夢念生的元神之內,用了大約兩日。對夢念生,莊無道不敢如謝婉清那般的放任,可也遠沒有不死道人那樣的嚴苛,
只要夢念生能為自己效力,且不會泄露消息機密就可。他本身并無御尸控尸之術,也沒有培育蘊養之法。即便定下了主仆靈契,也只能把夢念生,當成普通的靈仆使用。修煉提升,只能靠夢念生自己,以及不死道人。
真正麻煩的,是要隔絕那共生之契,使不死道人感應察覺。更要為夢念生日后,保存下一線生機。
而夢念生之所以要尋莊無道,以主仆靈契于涉,也并非是沒有緣由。一來莊無道是不死道人的主人,二來他與墨靈,都精擅生死之法,不亞于不死,甚至更在其上。這也就使得莊無道,未來出手代夢念生抵御那共死之契的效果,成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