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符冰顏向來,即便此時她能將素寒芳攔下來又能如何?以素寒芳現在的性情,遲早還是容不下殤雪,容不下夢靈上仙,容不下雪陽宮的種種污濁。
即便這一次,她能使素寒芳避開這一劫。可只要素寒芳的心性不改,那么他身邊這位魔君,遲早都能如愿以償。
搖了搖頭,符冰顏的眼中,更多的是茫然不解。
“記得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到底是為何——”
以前的素寒芳,雖也是一樣的一身正氣,看不得污濁,卻不會這么極端。有些看不慣的事,她能管則管,不能管則刻意避開,不會剛直到這樣的地步。
可不知為何,這幾十年來,素寒芳的性情,卻是忽然大變。眼里只能容納下善,看不得半點惡。
可這世間,又哪里可能有絕對的善惡。
原本沒打算聽到回答,可下一刻,卻聽旁邊的‘任山河’淡然道:“其實很簡單,無非是為自身功法所挾。元始狩魔經的性質,是以至陽至剛的陽炎之氣,吞噬凈化一切邪祟魔元,以至純至凈之心,鎮壓所有惡欲邪念。可若修持此功者,本身立身不正,心念再無法至純至凈,又當如何鎮壓這邪祟惡念?”
“魔君之意是說?”
符冰顏的臉色,已是蒼白如紙:“她若不遵從元始狩魔經的限制指引,則此身必墮落入魔?”
“正是如此,現在的紫陽雪仙,早已被這門功法所控。如今她秉持的道心,也早非是她的本心與初心。“
莊無道斜目看了符冰顏一眼,意味深長:“你很聰明,并未現身阻止。現在的她,早已六親不認,認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再正確不過,是代天行道。哪怕是你,若是攔了她的路,亦必一劍斬之。只是為不釋出心中之魔——”
其實現在,素寒芳淪落到這般的境地,只能堅持著這樣的執念,又何嘗不是已入了魔?
無論怎樣的選擇,都已逃不出他的魔掌。只能墮落,只能沉淪,被他化魔染的結局,已注定。
“怎會這樣?”
符冰顏倒吸了一口寒氣,接著似又悟到了什么,眼神復雜:“魔君怎知元始狩魔經?“
素寒芳因奇遇得元始狩魔經之事,一直都秘而不宣,即便是雪陽宮內,也只寥寥幾人得知。
可這位魔君卻不但知曉,更似是對這門功法的性質,了如指掌一般。
“我若說是偶然得知,符道友必定不信。可事到如今,這真相如何,早已無關緊要。”
莊無道雙手負于身后,定定看著遠處不斷穿梭,不斷變化著的金色劍光,眼透驚嘆之色:“真未能想到,她將元始狩魔經與紫陽神極劍結合之后,會將一身功體道果,推升到如此驚人的地步。”
論到整體的實力修為,素寒芳或者還遠不及天瀾魔君。可若雙方真正戰起來,只怕后者反而不是素寒芳的對手。
那紫陽神極劍,實在太快,快到了連掌握命運因果法的他,也要為之深深忌憚的地步。快到了突破太虛時序,突破命運英國的地步——
此時在這星玄界內,靈仙之下,如今只有唯二的兩人,能夠得到他的認可,可以在同境界時,與他并列。
第一位自是聶仙鈴,時序之術使其不死不滅,再若能兼修一些因果命運之術。只要不試圖逆改天命,那么未來哪怕是天命之龍,也無奈其何。
第二就是素寒芳,將大日金光之法,修到了極致。也使得她,有了超越時序虛空,甚至凌駕于命運因果法之上的可能。
大日金光的極限,亦可無窮無量——
符冰顏的心內,卻是一陣發涼。素寒芳把元始狩魔經與紫陽神極劍修得再強再好,又能如何?
哪怕功體高絕,法力無匹,依然是一只墜落在蜘蛛網上的蝴蝶,無論如何的掙扎,無論怎樣的努力,都沒發從莊無道的手中逃脫。
所謂的元始狩魔經,也有九成可能,是這位魔君所布之局。
思念電轉,符冰顏只覺所有的希望都已斷絕,不過同時她心內,也終有了決斷。
“就不知之前的魔君對我的承諾,可還有效?”
“是那個承諾么?”
莊無道又似笑非笑的,回望了一眼:“符道友這就準備放棄了不成?那殤雪即便逃入雪陽宮,也未必就能保全性命。最后會是何等樣的結果,也不好說。似符冰顏這樣的弟子,任何一家宗派都不會輕易放棄。說不定那夢靈上仙,還有著兩全其美之法。且對她而言,淪落到那個下場,被人他化魔染,其實活著倒不如比死了的好。”
“魔君這是在嘲笑冰顏智慧么?事到如今,哪里還能有挽回的可能?”
符冰顏搖著頭,眼神只略略猶豫,就恢復了堅定之色:“對寒芳師妹而言,確實是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然而在我看來,卻不忍她就這么逝去。若能夠保住性命,至少未來能有一線掙脫枷鎖的機會。且魔君既然是無論如何,都要將寒芳師妹拿下。那么冰顏與其做那無望的抗拒,倒還不如盡量為師妹她,爭取一個最好的結果。”
“原來如此——”
莊無道微微頷首,意示贊同:“符仙子果然是七竅玲瓏,這確是最聰明的做法。放心,我蒼茫一諾千金,既然答應了你,就絕不會自食其言。”
話到此處,二人就都默契的不再言語,只遙遙看著素寒芳和殤雪兩人離去的方向。
而僅僅片刻之后,莊無道就生出了感應,仰頭望天,然后唇角旁就露出哂笑之色。
那動靜來自于界域之外,仙人駕臨,使此界中的一些法則之力,自發的開始排斥。
感應這靈機,來者多半是夢靈,寒凌兩位上仙,通過靈界洞天的虛空通道直接降臨,來的果然快極。還有雪陽宮方向,此時亦有十幾道光影,正極速掠空而來。
此時所有的角色,都已就位。莊無道已迫不及待,等待著這場大戲的上演。
對于雪陽宮而言,這將是噩夢之始!
此時那空中金光冰影,一追一逃,已至雪陽宮外不足四千里。不斷的有兵刃交擊之聲傳出,那殤雪身前的冰玉寒鏡,也現出了一絲絲的裂紋。在那金色劍光的連續沖擊之下,這件仙寶距離破碎,也只差一步。
而此時殤雪所有的代死之術,都已用罄,素寒芳的第四把赤日斬仙刀,已然穿空而出。距離雪陽宮還有三千四百里,她卻已隕落于素寒芳的刀下。
不過就在那金色的刀光,即將洞穿而至之時。那虛空之中,卻傳出了二人熟悉之至的怒斥之聲。
“放肆!”
隨著一道冰藍色的光華揮落,那道金色的刀光,瞬時就被凍結。而后那冰寒的氣息,瞬時又擴展開來,蔓延至一千里外。一千里方圓之內,都盡化冰國。
好在雪陽宮近幾萬年來常年征戰,山門附近并無人煙,否則僅這一擊,都要使此間所有生靈,盡數滅絕!
“是夢靈上仙?”
殤雪的臉上,滿是驚喜不敢置信之色,絕處逢生,使她幾以為自己眼前的一切皆是幻覺。然而那瘋狂擴散傾襲而來的寒意,卻在告知她,夢靈上仙的降臨是再真實不過。
狂喜之后,殤雪才又想起眼前的情勢依然棘手,自己與素寒芳,此時無論如何都難兩全。不由眼神微黯,向上空肅容行禮道:“弟子殤雪,恭請兩位上仙圣安!”
素寒芳也同樣住手,目中微現不甘懊惱之色。可在這兩位師門長輩降臨之時,終究還是沒有造次,繼續對那殤雪動手,而是同樣恭謹一禮:“弟子寒芳,見過二位師姐。”
殤雪只是真傳,所以只能稱二人上仙。她卻是雪陽宮的圣女,所以只需以師姐稱之。
僅僅片刻,兩個女子身影,就已現于虛空之中。俱都是一身淡紫色紗衣,清雅脫俗,風姿出塵。不過此時那原本玉雪般的臉上,卻
是神情鐵青一片。妙目生威,怒意如潮,浩瀚的神念,威壓千里。使得下方二人,都是氣機凝滯,幾乎無法言聲。
尤其是那夢靈上仙,一雙顧盼生輝的眸子,此時卻似是要噴出火來。無盡的痛心,無窮的惱恨,俱都含蘊其內。
“到底發生了何事?需要你們師姐妹,刀刃相向,生死相搏?”
雖在質問著,夢靈的意念,卻是自始至終都在鎖死著素寒芳:“最好是給我一個理由!否則我雪陽宮的門規,就是為你等而設!”
哪怕眼前這位師妹,乃是她最疼愛,也最寄以厚望的后輩,可若不能為這次之事,給出一個合適的厲害,她也定要重重懲戒。
“我雪陽宮如今已是江河日下,覆亡無日。那南方蒼茫,魔焰滔天,一旦大軍北上,便是我等正道大劫。爾等難道還不知厲害?不能精誠協作,共應強敵。難道真要讓天下諸宗,看盡我雪陽宮笑話不成?待那蒼茫魔主,將我宗道統斷絕才肯甘心?”
那寒凌亦是一聲冷哼,似是在強壓著怒意,接著又覺古怪,遙目四望:“姹陽何在?”
殤雪心中微凜,欲言又止。素寒芳卻是神情坦然,頂著二位上仙的目光,平靜答著:“十息之前,姹陽她已死于我劍下。”
那夢靈的目光,頓時一變,更顯凌厲,如刀一般,僅僅注目著下方的少女,聲音嘶啞:“是誰給你的膽量,對同門下此毒手?宗門嚴禁同門相殘,姹陽她與殤雪,到底是因何事,要令你刀劍相向?”
“何事?”
素寒芳掃了眼前三人一眼,而后唇角嘲諷的挑起:“她二人培植出售人元草,被寒芳人贓并獲,不知這理由可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