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總你知道，我們洛伊爾公司和摩托羅拉始終有一定的貿易往來的。”
毛青竹的年紀已經不小，但說到這里竟然還是緊張的舔了舔嘴唇：“我和摩托羅拉的一位通信工程師有些交情，從他的嘴里得到了一個消息。摩托羅拉公司正在推進一個計劃，用77顆衛星組建一個近地軌道的衛星網絡。這樣一來，在全世界的任何角落都可以使用摩托羅拉的衛星通信產品，與任何人進行聯絡。他們叫它——銥星計劃。”
“哦。”
胡文海點了點頭，原來毛青竹竟然這么快就得到了銥星計劃的消息。可也是，歷史上摩托羅拉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有了銥星計劃的初始版本，這樣一來包括技術研發的時間，才有可能在九十年代實現這個計劃。
銥星計劃在歷史上的失敗，可以說是生不逢時。實際上不論是技術、還是商業計劃本身，可以說都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失誤。甚至就連被深深詬病的造價，實際上銥星計劃的66顆衛星最終投資，相對于地面基站的建設成本也并不算高。
唯一的問題，摩托羅拉公司根本沒有想到基于地面基站的二代通信技術會以那么快的速度，完成對整個通信市場的占領。
“我想，或許我們應該抓住這個機會。”毛青竹偷眼看向胡文海的臉，希望能夠找到一絲支持自己判斷的表情。
可惜他注定是要失望了，胡文海的臉上一片平靜。
毛青竹有些詫異，當他第一次聽到銥星計劃的時候，他甚至是拒絕相信的。想想看，發射77顆覆蓋全地球的衛星，只為了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都能打電話！
這是多么大膽、有創意，又令人心悅誠服的計劃啊，恐怕也只有驕傲的美國人敢想敢干，其他國家哪有這么大的魄力！
毛青竹對這個計劃，實在是有些著迷。
可是聽到這個計劃的胡文海，卻只是淡淡的說了一聲“哦”，似乎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情。
毛青竹神色有些復雜，他實在是擔心自己苦心尋找到的好項目，最終要被胡文海所放棄。他是個驕傲的人，與人一項是恩怨分明。之前在國內的時候，只以為胡文海勢力通天，自己不得不從。到了美國才知道，原來自己不知為何竟然能被放到洛伊爾公司經理的位置上，實在是受了人一個天大的恩情。
他希望，自己能夠不負胡文海的看重。除了洛伊爾公司的業務，他始終在尋找能夠體現出他價值的機會。
在毛青竹看來，銥星計劃就是他的機會。
“胡總，如果我們能夠參與到這個計劃當中，對我們公司的發展應該會有很大的幫助。通信產業和衛星發射都是高技術領域，與我們一直以來想要走的路線是比較符合的……”
胡文海擺了擺手，阻止了毛青竹的勸說，搖頭道：“毛經理，公司確實有進入通信產業的想法，但技術發展是瞄準了地面基站這個路線。衛星通信有幾個極大的缺點，我認為它的前途堪憂。”
“缺陷？”毛青竹下意識想要搖頭，他從來沒想過，這個計劃竟然會有什么缺陷？
“是，首先一點，它的容量無法滿足全球需要。一顆衛星，以現在的技術再預估兩三年后，最多就算它能提供五千路的信道吧。銥星計劃即使發射了77顆衛星，哪怕用戶通信選擇的都是最優路線，同時能夠在線的也只有二十萬門通話線路。按照通信行業的標準推算，它的總用戶數量也就是一百萬。它的總投資至少三、四十億美元。算上維護和折舊，每年至少要保持五億美元的基礎收入才能盈利。也就是說它的用戶每年消費至少五百美元。”
胡文海算到這里，看向毛青竹問道：“如果是你，你會選擇一個只有一百萬用戶的通信網絡，每年支付至少五百美元的通話費用。還是選擇一個用戶容量幾乎沒有上限，但通話區域相對受限，成本上每年不超過一百美元的通信網絡？”
“這……”
胡文海嘆了口氣，說道：“最近新科和郵電部門的事情想必你也聽說了吧？”
毛青竹點了點頭，若非是聽說新科集團有意向通信行業發展，他也不會留心摩托羅拉公司在這方面的消息了。
“在和郵電部門的——不需諱言，我們進行了一次短暫的較量。在這次較量中，我想收獲的最大的教訓就是，通信行業先發優勢特別明顯。而先發優勢之所以明顯，是由它的網絡用戶群體帶來的。最先組建的網絡用戶資源最豐富，因此先發優勢最明顯。可放到衛星通信這個上面，它的上限已經被鎖定，也就談不上什么先發優勢了。在這個時候，地面基站的優勢才是最大的。”
“可是，銥星計劃的用戶并不會因此就不能向其他網絡打電話了吧？”毛青竹有些難以理解，覺得國內的經驗教訓應該不能通用到美國來。
“銥星計劃說到底是衛星通信，你覺得以銥星計劃的功能，單是國內的電話網絡會對它開放嗎？這種獨立網絡對接地面網，計費和管理都還好說，關鍵正是它任何地點都能打通的特性，導致了完全無法監管！只這一點，對一個國家來說意味著什么，你不會不清楚吧。就算地面基站網絡并網，信號先傳輸上衛星再傳輸下地面，然后接入地面網絡再走一遍。這樣一來，哪怕是近在咫尺不同網絡的通信也要有讓人無法容忍的延遲，普通用戶能接受這樣的使用體驗？地面基站網絡價格便宜又不延遲，衛星通信延遲嚴重價格又高，你說除了有特殊需求的用戶有人會用這種通信方式嗎？”
“說到底，還是要地面基站網絡發展起來吧……”毛青竹終究有些不甘心，對銥星計劃念念不忘。
“地面基站網絡肯定會發展起來的！”胡文海一舉打破他的幻想：“摩托羅拉公司低估了地面基站技術的發展和普及速度，蜂窩通信連國內現在都已經掌握了。歐洲未來很快就要聯合起來推動gsm聯盟，國內也在研發地面基站通信。實話說了吧，新科集團就是國內地面基站技術的推手之一。摩托羅拉難道想單靠美國市場，支撐起一個全球衛星通信網？”
毛青竹有些目瞪口呆，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果。自己苦苦尋找的好項目，原來一不小心坐到了新科集團對立面去了。既然新科集團是支持地面基站技術的，那衛星通信當然就是競爭對手。何況胡文海說的也沒有錯，如果單憑美國一個市場，能實現全球通信的衛星通信技術是發展不起來的。
“哎，胡總既然已經有了決定，那就只好放棄這次與摩托羅拉合作的機會了。”毛青竹有些遺憾，不過并不那么強烈。畢竟他只是洛伊爾公司的中方經理，權限不能讓他在沒有胡文海支持下就對摩托羅拉的項目投入。既然前期并沒有什么成本，放棄起來也就沒有那么困難了。
胡文海點了點頭，對毛青竹的工作態度還是很滿意的。普通人到了他的這個位置，大概就會沉迷于每年幾億美元交易額的表象，變的虛妄和自大膨脹起來。至少是對工作不會像他這么積極主動，而是滿足于當前的條件，安心的做一個中方經理應該做的事情。
雖然這個項目找的不好，但毛青竹的心情還是要鼓勵一下的。
胡文海沉吟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毛經理的這個消息還是很有用處的，雖然我們現在不能加入到銥星計劃去，但和摩托羅拉的合作卻是要爭取的。”
“胡總的意思是？”毛青竹有些莫名所以的看著胡文海。
“銥星計劃要發射77顆衛星不是嗎？”胡文海笑道：“咱們國家的航空技術雖然在國際上沒什么名氣，但水平還是不錯的嘛！何況是這種低軌道通信衛星，一般都在一千公里以下，技術水平多少有限。如果要能上同步靜止軌道，也用不到77顆這么多了。既然任務重、技術低，為什么不能把發射任務交給咱們國家來做呢？”
“爭取摩托羅拉的訂單？這個，就怕不是那么容易。”毛青竹皺起眉來，嘆氣道：“從今年以來，國內采購摩托羅拉的芯片就下降的很快，洛伊爾公司和摩托羅拉的關系也趨于平淡了。如果投資進去還好，但不僅不投資反過來還要賺摩托羅拉的錢，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胡文海想了想，最后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銥星計劃到最后也是被廢棄了，根本沒有改造的價值。如果銥星計劃的衛星高度在同步軌道，說不定憑借成本低的優勢能做做海事電話的生意。
可這對胡文海來說也沒有什么吸引力，他甚至腦海里閃過銥星計劃能不能改裝成gps的功能。可惜，gps衛星精確授時需要的原子鐘，高度也至少要在兩萬公里以上，根本沒有改裝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