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猜得到。
但是,真相卻在傾刻間浮出水面。
方正直這一插使的是全力,再加上高山流水本就是穿透力極強的招式,所有力量凝聚于槍尖,正好與火麟槍的真血匯聚于一點。
這一槍,看起來似乎很平常,可威力卻絕對石破天驚。
而影山卻是以虛刀應對,那么,結果其實便可以想象了。
虛影在一瞬間便被刺破,化為點點黑光,接下來,火麟槍槍勢不變,直接朝著影山而去,帶著一點金芒。
“轟!”
槍與刀相接。
火麟槍的霸道攻擊在這一刻展露得淋漓盡致,只是一觸,影山心里便暗道一聲不好,因為,在他看來方正直這不論不類的虛晃一招,居然是實招。
一道尖銳而霸道的氣息,自火麟槍的槍尖,穿透影山手中之刀。
在漆黑的刀上,留下一個槍尖大的窟窿。
而這還沒有完,因為,燕修的一斬在這個時候已經到了,修羅重殺,雖是正道,但是殺氣卻絕對凜然。
影山的刀被火麟槍一擊而穿,再回擋燕修這一招修羅斬時。
便多少有些力不從心。
正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對戰之時,一個不留意,失了先機,便會步步受制,就是這個道理。
不過,影山畢竟是影山。
魔族十域副都統,經驗之豐富,臨機之果斷,確實不是一般人可比。
一招吃了暗虧后,他便化進為退,同時,手中刀一刀。再往上一斬,正是刀中極難修煉的抽刀斷水之意。
抽刀斷水,水都可斷,足可見這一刀之快,之狠,之急。
“轟!”
第二次碰撞再次響起。
而就在這個聲音剛剛響起后。影山就消失了。
身形完全遁入到了影子領域之中。
刀可無影,人亦可無影。
只是,在對戰之時,遁入到影子領域之中,也代表著影山在剛才的碰撞中再次負傷,不得不隱。
這樣的結局無疑是令周圍的考生們無比震驚的。
他們實在沒有想明白,這樣不論不類的一招,怎么就讓影山再次受傷了呢?
然后,他們都想到了方正直之前的一句話。
“遇到問題。得正面面對!”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方正直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無奈的,是被逼迫到了絕境后的自我安慰。
可現實就是,在方正直正面面對的時候,影山敗了。
很莫名其妙的敗了。
正面碰撞,方正直居然占了上風?
考生們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影山自己也想不通,他完全不能理解。方正直這一招怎么就是實招呢?
難道他真的不會槍法?!
不可能!
影山實在不愿意承認這一點,這是來自于他的經驗。還有他的自尊和自信,他不會認為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最少,不會因為一次失敗而馬上否認自己這么多年來的經驗判斷。
只是,他現在的刀已破,雖然未斷。但形勢卻是從優勢直轉直下,一落千丈。
再碰一次?
那是莽夫的行為。
更何況,巖石上南宮木的劍已經再次落下。
第三根鎖鏈被青藍雙劍一分為二。
“嗡!”
劍如龍吟,金光大盛,巖石都有了崩裂的跡象。就像那把劍要自己從巖石中掙脫出來一樣。
周圍的考生們看到這一幕。
一個個都露出驚喜的表情,就像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點曙光,那是生的希望,如何不讓他們驚喜?
燕修手里拿著山河乾坤扇面色平靜,站立于巖石下,嚴陣以待。
而方正直則是有些詫異。
他詫異于影山的實力怎么會這么弱啊?不是說好的回光境嗎?
在與影山對碰之時,他甚至都作好了受傷的準備,可為什么一碰之下,卻是影山急急的遁走了呢?
又或者說自己真的是一個天才?臨時創出來的那一招竟是將火麟槍百分之三百的威力全部激發出來了?
方正直有些想不明白,可他一向不是一個冒進之人。
一擊而勝,那么就守在巖石下好了。
只要南宮木將四根鎖鏈斬斷,到時候圣天世界重新回到御書院掌控,再來幾個御書院的御使之類的。
這事兒就和自己沒什么太大的關系了。
安全!
一向都是第一位的。
正如方正直一向恪守的道理,那些所謂的越級挑戰,臨危突破,生死邊緣的感悟之類的,他一向不屑。
自己不久前才剛剛悟出天照境的領域,對于回光境的那種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感覺,連一點心得都沒有,就馬上沖上去打打打?
那無疑是找死的行為。
影子領域中,影山的身形在游動,可無論他怎么游,方正直和燕修就是那樣站在巖石下一動不動的等著。
不急不燥。
這樣一來,影山有燥了。
方正直和燕修可以慢慢等,他不行。
他要做的是盡快阻止南宮木拔劍,而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想在南宮木斬斷第四根鎖鏈前沖上巖石,機會并不會太大。
那么,自己便需要改變策略了。
影山的目光微微瞇了起來,一瞬間,他的眼睛看到了平陽。
平陽現在正百無聊賴的站在一旁嘟著小嘴,一臉不爽,清徹的眼睛就這樣盯著方正直和燕修,嘴里似乎還在念叨著什么。
影山的眼睛一亮。
可很快又暗淡了下來,因為,他看到了平陽身上的那套赤焰百花甲。
于是,他只能將目光艱難的移開,移到了那些正躺倒在地,身受重傷的考生們身上。
一瞬間。他的眼睛無比的明亮。
地上的這些考生們或許比不上天照境巔峰的南宮木,也比不上詭詐無恥的方正直,還有天才絕學的燕修。
可能進入朝試武試第三輪的人,哪個又不是人類的精英?
最主要的是,這些人全部受了重傷,隨便一擊。便可以取下性命,這樣的話,自己又何必舍近而求遠呢?
想到這里,影山的嘴角也劃過一絲笑容。
于是,影子領域開始慢慢擴大,他的身形也慢慢的從影子領域中脫離出來,這是很自然的事情,縮小則威力集中,濃如墨汁。擴大,自然就不可能保持無影的狀態。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間集中在了影山的身上。
他們都在猜測著,眼前這位魔族十域的副都統,應該要進行最后的一搏了,那么,方正直便不可能再像剛才那般走運。
方正直會死嗎?
這個想法在他們的腦海中閃過,帶著些許的矛盾。
最終,他們都得出一個結論。
如果方正直的死能換得圣天世界重新開啟。能救他們于水深火熱的苦難之中,那么。便也算是死得其所。
對于一個山村的平民來說。
這難道不是一種無比崇高的榮譽嗎?他的名字將記錄在御書院的宗典之中,被往后參加朝試的考生們所記住。
何其偉大!
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都是世家子弟,生來便是高貴的存在,一個平民的死,換得他們的生。多么值得?
這樣想的時候,他們的臉上就充滿了平靜,或者說是平和。
不過……
這種平和的表情卻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因為,他們都有一種感覺。脖子處似乎有些什么東西硬硬的,還有些冰冷。
于是,所有的考生們下意識的低頭。
這一低頭,所有考生的臉色就終于不再平和,而是變得無比的驚恐。
十多把劍,飄浮在空中。
這是一個令人恐懼的畫面,更恐懼的是,這十多把都飄浮在他們的脖子上,緊緊的貼近,只要稍微一動便可能血染長空。
這些劍自然是地上的劍,只是,這些劍卻被一道道從地底伸出來的黑影所控制。
每一把劍的劍柄都包裹著一團黑影。
就像一只只手掌一樣。
“啊!”一聲慘烈的叫聲響起,一個考生雙手捂著自己的脖子,雙睛瞪得滾圓,他的嘴巴極力的張開,想呼吸,卻感覺那是一件無比困難的事情。
“撲通!”
考生頭一歪,栽倒在地,鮮紅的血液從他手指的縫隙中流淌出來,浸在了一片巖石覆蓋的地面上。
很無力,也很無奈。
一個個考生們看到這樣的一幕,眼神中的驚恐已經完全無法掩飾。
“啊!”
“不要殺我!”
“我還有大好的前途啊,影……影山副統領,不要殺我啊!”
雖然,對于人類來說,在魔族面前求饒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但是,他們之中有很多人并沒有上過戰場。
他們還沒有通過朝試,沒有為國家效力。
所以,在真正面對死亡之時,人性的恐懼自然遠遠戰勝了他們的理性。
“吵什么!影山這樣做,無非就是想用我們的命來要挾他們,難不成你們還想成為他們的拖累嗎?”一個聲音在一片嘈雜而驚恐的叫聲中響起。
說話的人是刑清隨。
刑清隨口里的他們,自然是指方正直和燕修還有南宮木三人。
他的脖子上同樣架著一把劍,他無力去抵抗這樣一件事實。
但是,他卻并沒有發出一聲尖叫,自那把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后,他就一直沒有出過聲音,直到周圍響起的驚恐叫聲后,他才憤而出聲。
其它的考生們目光瞬間便集中在了刑清隨的身上。
他們很想說點什么,可當他們看清楚刑清隨脖子上的劍后,到嘴的話卻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來吧,影山!接下來就輪到我了,是我把你帶入圣天世界,這個錯便由我來擔,想用我們的性命來要挾,身為大夏王朝的子弟們,又何懼你區區魔族?!”刑清隨的目光在這一刻顯得無比的堅毅,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懼色。
作為鎮國府的嫡系子孫,從小便在戰場中長大,見的是血,飲的是雨,沖鋒陷陣之時,哪一次不是將生死拋下?
這便是鎮國府,十三府之首的鎮國府!
“說的好,今日我便與刑公子一同赴死!”另外一個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
“我也愿意一同赴死!”緊接著第三個聲音響起。
可惜的是,并沒有第四個聲音,因為,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刑清隨一樣看破生死,即使某一刻,某一兩個人被帶動了心中的熱血。
卻永遠都不可能是全部。
“我不想死啊!”
“我也不想死……”
“啊!”
第二聲慘叫聲響起,倒下的正是剛才那個口口聲聲喊著我不想死的考生,這讓他的眼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自己明明就是求饒了,而刑清隨他們則是站出來求死?
為什么第二個會輪到自己?
他想不明白,也沒有時間再去想明白,因為,他的腦海中已經陷入了模糊,全身變得無比的虛弱……
這樣的變故,立即便讓其它準備求饒和考生們閉上了嘴巴。
一個個睜大了眼睛望著影山。
“叮!”
清脆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南宮木的劍終于斬在了第四條鎖鏈上,這一次,他拼盡了全力,胸口的血瘋狂的噴了出來。
但是,鎖鏈卻是一斬而斷……
“轟隆隆!”
巖石發出一陣劇烈無比的顫動,一道道裂縫從巖石上冒出來,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一樣覆蓋著整個巖石。
南宮木的目光望著腳下的巖石,眼睛很平靜。
從始至終,他都只專注于做他的事情,不管下方發生了什么事情,不管方正直是贏還是輸。
就算是一個個慘烈的聲音響起,就算是明明聽到了耳邊的求饒聲。
他都只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沒有一點遲疑,沒有一點停頓。
有些淡漠。
但是,卻帶著一心的堅持。
巖石上的裂縫越來越大,里面甚至還有著一股隱隱的光芒像要暴開一般,這樣的一幕,如果是在不久的剛才。
無疑是充滿生機與希望的一刻。
可是,當脖子上架起一把劍后,再看到這樣的一幕,心情明顯就不太一樣了。
圣天世界脫離掌控。
他們的存在,還有利用的價值。
可一旦圣天世界重新開啟,御書院的御使們沖進圣天世界,那么,被逼到絕路的影山會不會挺而走險,將他們一舉殺掉,便成為一個未知之數。
“嘭!”
終于,巖石完全爆開,一道金色的光芒從巖石中沖出,向著天際沖去,化為一道與天相接的金色光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