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羞愧。
被山雨公主打敗,六名王城軍的心里其實是有著充分的心理準備的,可是,被一個跟在山雨公主身后的“王城軍”打敗……
而且,還是像這樣輾壓似的“擠開”。
這就讓他們有些接受不了。
當然了,最主要的是,他們都能從那名“王城軍”的臉上看出來對方的年紀,那是一張略帶稚氣的臉龐。
是誰?
跟著公主一起進入王殿的人,到底是誰?!
方正直當然不可能去回答六名王城軍的問題,事實上他現在也確實沒有什么心情去回答這個問題。
他想過王殿內可能正在上演著一幕謀逆的激情大戲,可當這幕大戲真的擺在他的面前時,他的心里還是有一種想法……
“我是不是該安靜的走開?”
南域王殿的布置,當然不可能和大夏的金鑾殿相比,畢竟,金鑾殿是經歷幾代君主不斷修繕,裝飾,改造而成。
可如果單論奢華的程度,南域王殿卻也并不遜色大夏金鑾殿太多。
無數各種各樣的寶石點綴在王殿的四壁上,除此之外,四壁上還掛滿了各種各樣兇獸的圖案和文字記載。
最主要的是,在圖案和文字記載的旁邊……
皆是擺放著與圖案幾乎完全相同的獸皮或者是骨架。
巨大的兇獸骨架,巨大的石柱,這便是南域的王殿,粗狂,野性,但是,卻充滿了威嚴的震攝力。
方正直幾乎不用去刻意的看那些圖案和文字的記載,便可以看得出來那些兇獸在生前定然強大無比。
那么……
這里擺放的獸皮和骨架,應該就是一代一代南域王室,或者是南域勇士們在南域狩獵的象征。
方正直在踏入王殿的第一感覺是端嚴,震憾,而第二感覺雖然也夾帶著一種震憾,只不過,第二種震憾卻是來源于血,染滿了王殿地面的血。
那是一道爬行過后留下來的血跡,而在血跡的前端,還有著一個頭發有些微白,趴倒在地的老頭。
五十多歲的年紀,一臉的驚慌和恐懼,臉上的表情有些煞白,嘴角還遺留著未干的鮮血,但真正靠成王殿地上留下的血跡來源卻是他的胸前。
在老頭的胸前,有著一道清晰可見的巨大傷口,大片大片的血液正大傷口處流出,在他的身前匯成一灘鮮紅。
而在老頭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個穿著性感獸皮服飾的年輕女子,每一個年輕女子手中都拿著各式各樣的樂器。
有鼓,有鈴,還有長長的玉笛……
從手中的樂器來看,并不是太統一,可是,從表情上來看,卻幾乎是完全相同的震驚模樣。
方正直心里同樣有些微微的驚訝。
因為,他想過會在王殿中看到各種各樣的人,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會在王殿中看到堂堂禮部尚書大人。
最主要的是……
禮部尚書大人還在不停的朝著自己伸著手。
“救……救……救我……”
這便是方正直覺得自己應該安靜的走開的最重要原因,他情愿自己沒有聽到禮部尚書大人的求救聲。
“妹妹?!”
一個聲音打斷了禮部尚書大人的求救聲,或者說,這個聲音至始至終都沒有一點在意這位禮部尚書大人是否求救。
緊接著,一個男人便朝著山雨公主和方正直的方向走了過來,而在男人的手里還拿著一把刀,一把滴著血的刀。
從外表來看,男人的年紀大概在三十多歲,一身華貴的銀色獸皮,腳上的長靴纏滿了金色的絲線,頭上斜插著兩枝五彩的羽毛。
而在羽毛之間,還有著一顆璀璨的藍色寶石。
“三哥,這是怎么一回事?”山雨公主看著走過來的男人,手中的匕首不自覺的握緊了一分,同時,也用目光看了看地上的禮部尚書。
方正直聽到這里,心里也猜測到了面前男人的身份,南域世子,山凌。
“呵呵……這事妹妹就不要問我,得問父王!”山凌微微一笑,看著山雨公主的表情充滿了疼愛,絲毫沒有因為山雨公主的態度而有動怒的意思。
“父王?”山雨公主的目光從禮部尚書的身上移開,轉向了正坐在王殿最上方的一個年紀在六十歲左右的老人身上。
那是一個披著一件紫色獸皮的魁梧老人,足有兩米的身高,健壯的肌肉,頭上還有著雪白的頭發。
如果不看老人臉上的皺紋,幾乎很難想象他的年紀。
南域王!
這便是南域王嗎?
方正直的目光此刻也同樣看向了南域王,從南域王的眼神中,他看到一種痛苦,一種屬于老人的痛苦。
“逆子!”南域王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只是用他的憤怒對山凌的態度作著回應,但是,他卻并沒有起身救治禮部尚書的意思。
“好了,妹妹,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你既然能進到這里來,應該已經與外面的魔兵交過手了吧?”山凌微微搖頭,似乎并不屑于與南域王去爭辯,只是將目光再次看向山雨公主,臉上有著濃濃的期待。
“三哥,我問你,這里是怎么一回事?”山雨公主看了看南域王,又看了看山凌,烏黑的眼睛中有著緊顯的堅持。
“怎么回事?還能怎么回事!我們南域的勇士在前方戰場上拼殺,死的死,傷得傷,特別是寒猿部落那一戰,我們南域的勇士死了多少?妹妹你知道有多少嗎?八千,是八千啊!可父王在干什么?在和談!他居然在我南域勇士死了八千的第二天,和大夏的這個什么禮部尚書在王殿中和談!那么,妹妹……你說我在干什么?!”
山凌被山雨公主一質問,胸口也終于有了一些微微的起伏,那是一種壓仰了極久的情緒,即使因為山凌的刻意壓制沒有爆發,但是,語氣上也有了明顯的變化。
“我不管父王做過什么,我只知道他是父王,是生我們,養我們的父王!”山雨公主聽到山凌的話,烏黑的目光中也閃爍出一絲光芒,可是,很快的,她的拳頭又再次捏緊了。
“是的,他是父王,可是,他也同樣是南域王,我們是他的兒女,南域的勇士難道就不是他的兒女嗎?你見過第一天死了八千個兒女的父親,第二天卻和仇人在王殿中奏樂演曲,談著握手言和,談著以后繼續為邦為藩的父親嗎?!”
“三哥,你難道還在做著你的帝王夢,你難道還認不清現在的形勢嗎?”山雨公主的表情微變。
“形勢?哈哈哈……我告訴你什么叫形勢,這就是形勢!”山凌笑了,一邊笑的同時,他的手中也亮出一張印著鮮紅印鑒的精致獸皮。
山雨公主的目光看了過去。
方正直的目光同樣看了過去,但是,南域王和禮部尚書的目光卻是連看也沒有看那獸皮一眼。
“世子殿下,你手上的契約不過是魔族的圈套而已,他們的目的就是想斷絕南域與大夏的往來,等你真的殺了本官,他們定然會一舉攻破王城,到時候你們南域將再無翻身之機,現在我大夏圣主一片寬大,如果你們南域能幡然悔悟,馬上下令撤兵定山關,再將俘虜我大夏的定山關軍士放出,我們大夏與南域聯手……”禮部尚書雖然沒有看那張獸皮,但是,很顯然卻對那張獸皮上的內容極為了解。
“閉嘴!”山凌的語氣一冷,隨即,也將獸皮重新收入懷中:“你懂什么?魔族是可能違背約定,但是,卻不可能違背以魔神名義發下的誓言,這個契約上寫得非常清楚,只要本世子殺了你,便可以擁有三天的時間,只要有三天的時間,寒猿部落必然被攻破,到時候我南域大軍里外合圍,眼前這區區五萬魔兵……”
“這個契約上還寫著,只要你殺了本王,魔族將退兵圣山城,并且全力助你登上帝位,那樣,豈不是更好?”南域王的聲音在這個時候再次響起,直接打斷了山凌接下來要說出去的話。
“父王,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爭取時間,三天,只要有三天的時間,一切便可以成為事實!魔族?本世子根本就不需要依靠魔族,父王,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想稱帝嗎?你就真的想讓南域永遠臣服于大夏的庇佑之下嗎?大夏有什么了不起,論軍力,我南域四十萬大軍,便足以與大夏百萬大軍相抗,我南域為什么要聽令于大夏,父王,你快醒醒吧!”
“是你要醒一醒了,三哥!”山雨公主身上的紅光升騰著,看起來情緒上似乎也有著極大的波動。
“我?呵呵……我很清醒,從來沒有哪一次,我有這么清醒的,妹妹,平日里三哥可是最疼你的,你果然沒有讓三哥失望,有了你帶回來的八萬精銳,就算魔族想反悔,三天內也不可能再有機會攻下王城!”山凌再次笑了笑,語氣也很快恢復了平靜。
“三哥,如果我說,我根本就沒有帶一兵一卒回圣山城呢?”山雨公主看了看山凌,終于還是說了出來。
“別跟你三哥開玩笑了,妹妹,你怎么可能不帶兵回來?三哥可是把最精銳的勇士全給了你,另外,再加上你手里的三千銀角狼騎,要破開五萬魔兵的圍困,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吧?”山凌明顯有些不太相信。
“是的,憑三千銀角狼騎,要在五萬魔兵中破開一道口子并不難,但是,我確實沒有帶一兵一卒回來。”山雨公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你……妹妹,不要跟三哥開這種玩笑,你不帶兵回圣山城,那你回王城來干什么?”山凌的臉色一變,但是,還是盡量的讓語氣平靜下來。
“談和!”
“談和?!和誰談和?大夏嗎?妹妹……你是不是傻了啊?現在正是我們南域脫離大夏掌控的最好時機,我們為什么要談和?”山凌的語氣再次激動起來。
“三哥,我們根本就沒有同時抵抗大夏和魔族的兵力!”
“我知道!”山凌點了點頭:“但那又如何?妹妹,難道你真的覺得你三哥是個莽夫嗎?我們南域現在確實沒有實力與大夏和魔族同時開戰,可是,你知道大夏到現在還沒有對我們發兵嗎?即使我們拿下了定山關!”
山凌說到這里也頓了頓,接著,便又繼續開口道。
“拿下定山關,其實不過是我對大夏的試探而已,現在試探的結果出來,也證明了本世子的猜測,大夏根本就不敢對我南域用兵,因為,他不能讓我南域滅亡,即使,我南域不是他的藩邦!”
“沒有了南域的大夏是什么?”
“不過就是一塊橫在魔族面前的肥肉而已,沒有南域的天險守衛,大夏如何能繁榮昌盛?他如何能抵御北蠻諸國的突襲?”
“所以,妹妹你告訴我,我們南域為什么不能獨立,我為什么不能稱帝!”
“談和?為什么要談和!”
“每年朝貢,我們南域奉上多少金銀珠寶,獸皮翡翠,可大夏給了我們什么?書!幾本破書,還美其名曰,這個是種植技術,這個是建筑技術,那個是經濟發展策略,那個又是道德行為準則,最后還來一句,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父王,妹妹,你們難道到現在還不明白嗎?大夏這是在當我們南域是傻子啊!派個禮部尚書過來,我們南域的王就要親自接待?還要對他客客氣氣,奏樂迎賓,可知道外面我們的勇士正在浴血沙場!”
“今日,本世子就要讓這位禮部尚書大人睜大眼睛好好的看一看,我們南域,為什么要稱之為南域!”
山凌說完,目光也看向了地上的禮部尚書身上,神情中,充滿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強大自信,手中的刀發出嗡嗡的輕鳴聲,濃郁的寒氣噴涌而出。
很顯然,山凌是真的動了殺心。
南域王的目光看向山凌,他的嘴唇微微的顫動著,他想說點什么,或者想去阻止,可是,卻終究沒有行動。
方正直其實在來的時候心里也有想過如果碰到南域王,或者是南域世子的時候,會發生什么事情。
比如逆謀,又比如腦羞成怒,等等。
他想過這些,那么,他當然也準備了一些說辭。
從方正直的角度來看現在的形勢,南域的圣山城被魔族所困,正是處于最危難的困境之中。
這樣的情況下,要說服南域與大夏聯合起來抗擊魔族,應該并不是一件太過于困難的事情。
可是……
在聽完山凌的一番話后。
他卻有了一種新的視線來看待現在的局勢。
如現在的形勢而言,南域確實是陷入到了危機之中,可是,正像山凌所說的,大夏根本就不敢對南域用兵。
換句話說,大夏不但不敢用兵,還必須要竭盡全力的去幫助南域度過這個難關。
不管南域的態度是什么樣子。
大夏都不能讓南域倒下,即使,南域獨立成國,即使,南域之王稱帝,大夏也不可能讓南域倒下。
那么……
怎么談?
根本就沒有什么可談的。
南域拿下了大夏的定山關,大夏得忍著,南域俘虜了大夏定山關的軍士,大夏同樣得忍著,南域困住了大夏的太子,只要不開殺戒,那么,大夏還是得忍著!
這便是大夏現在的局勢。
無論南域做什么,只要魔族對大夏的威脅還在,只要魔族的魔兵還在南域,大夏就必須要忍著。
刀在這一刻亮了起來。
高高的舉在了禮部尚書的頭頂,可以肯定的是,只需要一個眨眼的功夫,禮部尚書的腦袋就要翻滾起來。
這讓禮部尚書的臉上汗如雨下。
他想再說點什么,可是,他卻再也說不出口,因為,在聽完山凌的話后,他就明白,所謂的和談,根本就是他一廂情愿。
沒有籌碼。
所有的籌碼在山凌的這一番話后都變成了灰飛。
那么,這場和談便不可能再繼續談下去,而他這個堂堂禮部尚書也注定要在這場失敗的和談中身首異處。
絕望!
深深的絕望在禮部尚書的心里升起,虛脫,無力的感覺浸襲著他的全身,即使是原本被他緊緊握在手中,帶給他巨大力量的圣旨此刻也變得無比的沉重。
“咚!”
金黃色的圣旨滑落在地,掉落在血泊之中,上面的字跡依舊蒼勁,可是,里面的話語卻是無比的蒼白。
方正直的目光下意識的看向了那張圣旨。
以他現在的實力,自然可以清楚的看清楚圣旨上面所寫的字,只是掃了一眼,意思便已經全部出來了。
大概說的是所有的守軍將士,必須遵從禮部尚書的命令。
同樣的,里面也寫了圣上林慕白的意思,并且表達了想與南域和談的想法。
看完圣旨。
方正直也明白為什么禮部尚書會出現在南域王城之中了,同時,他也明白,為什么寒猿部落的兵馬會按兵不動。
要不是有這道圣旨和禮部尚書來滲和,現在寒猿部落的兵馬現在應該都到了圣山城了吧?
寒猿部落一空,幾十萬南域士兵便可以兵臨圣山城……
那么,一切都會如方正直之前所料,魔族又怎么可能像現在這樣威風八面?
真是……
坑了爹啊!
等一下,不對!
圣上不可能會傻到這種地步吧?
明知道沒有籌碼,還派人來和談,阻止大夏軍士勝利的希望?這里面的問題,出在哪里了呢?
方正直的眉頭微微一皺,目光也定在了那張鋪開的圣旨上,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里有一種奇怪的錯覺。
答案……
應該就在圣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