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野在半空中跌落。
突然,隱蔽的角落里竄出來一道身影,氣息隱隱釋放,林弈看得清楚,來人竟然是宗門的元嬰大修士!
這位大修士對著宗主霍森點點頭,抓起猶在半空中的東方野轉身離去,片刻消失不見。
這番變化發生在兔起鶻落之間,愣神的功夫,浮空石上便只剩下林弈一個人。
眾多宗門弟子紛紛猜測,估計東方野是被宗門前輩帶走療傷。
宗門的最后一戰發展到這種程度,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直到最終決出勝者,也讓眾人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之前的內門弟子排名戰和挑戰賽,大家都看出來林弈的潛力,也承認他是本屆宗門最大的黑馬。但是,沒想到最后竟然一黑到底。
東方野接連釋放底牌,太古神通,宗門秘術第一招,第二招,均被這個只有幻丹期的修士抵擋下來,堪稱奇跡。
這時,有一些修士恍然想起之前林弈分身打敗李鎮海后,海星說的那句話:“這也只是師傅實力的冰山一角,他還有更厲害的手段!”
當時聽來天真可笑的一句話,如今想來,卻震撼無比。
宗門的眾多弟子也終于理解什么才叫冰山一角。
林弈站在浮空石上,望著下面一眾修士,能清晰的看到他們眼中的崇拜和瘋狂。
“這樣……就算贏了么?”林弈輕喃一句。
最終一招的比拼,林弈勝得稀里糊涂,完全是左臂中蘊藏的澎湃殺氣起了作用。
不知為何,本應該是一件喜事,但林弈心中卻生不起絲毫喜悅,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壓住,有些透不過氣。
就在林弈胡思亂想之際,霍森來到半空中,面沉如水,眉宇間不怒自威,揚聲道:“宗門已經落幕,大家散去吧!”
林弈愣了一下,感覺哪里不對,似乎少了些什么,一時間卻理不清頭緒。
下面的眾多宗門弟子一臉愕然,雖說現在天色已晚,但宗門怎么結束得如此匆忙,宗主的態度透著一絲古怪。
蘇七七微微皺眉,眼中閃過疑惑之色,揚聲問道:“宗主,最終一戰的勝負已分,至少應該宣布一下最后的勝者吧?”
“就是,就是,木青好不容易才打贏的。”明空在一旁幫腔道。
眾多弟子也紛紛點頭,這一戰過后,木青確實在宗門弟子中樹立了無上威望。
霍森沒有去看林弈,靜立半響后,沉聲道:“最后的勝者,尚無定論,過后宗門各位長老商討完畢,自會公布!”
震驚!不解!疑惑!
最后的勝負,一目了然,但宗主卻說出這樣一番模棱兩可的話。
每個弟子都不清楚宗主這番話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意味著什么,蘇七七不懂,明空不解,只有林弈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
瞬息之間,林弈心中一動,腦海中一片透亮,終于發現這危機的來源。
就在旗煞宗!
聯想到他回歸宗門后的異常,和宗門上宗主對他的態度,林弈的心漸漸沉了下來。
之前林弈察覺到危機,雖然有所擔憂,但并未真正放在心上,因為旗煞宗最少有兩個合體大能鎮守,以邋遢老人對他的愛護,見到他有危險,絕不會袖手旁觀。
這一點,在茨山腳下的奪劍之爭,便可見一斑。
但如今,這種危機卻迫在眉睫,霍森對他的態度極度冷漠,林弈不得不深思,這是否也代表著邋遢老人的態度。
若是合體大能想對他出手,他絕沒有逃生的可能。
但林弈卻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若是邋遢老人想對付他,何必等到現在,以前明明有很多機會。
而且這種態度上的悄然變化,似乎就在劍冢之地一行之后。
就在此時,霍森來到林弈身旁,面無表情的低聲道:“你跟我來。”
林弈心中一凜,暗道:“來了!”
林弈站在原地一動沒動,在這一瞬間,他有種逃離旗煞宗的沖動。
但轉瞬間又強忍下來,先不說能否逃出去,萬一此事只是虛驚一場,自己過激的反應豈不是有些心虛?
“嗯?”霍森靈覺極為強大,似乎感受到林弈的一絲猶豫,微微側目,目光似電,炯炯有神,似乎能看透人心的最深處。
林弈強笑一下,默默地跟在身后。
繞過云霧蒸騰的仙山,山后是宗門的一處禁地,平日里不讓宗門弟子進入。
林弈四處打量,心里漸漸趨于平靜,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躲不掉,又何必做些無妄擔憂,徒增煩惱。
越到這種時刻,林弈便越冷靜,這或許是他與生俱來的一種本事。
不遠處立著一人多高的石碑,上面寫著四個大字,煉獄禁地。
霍森帶著林弈徑直走向另一側,對著虛空打了幾個法訣,幾道靈光沒入空中。
原本空無一物的虛空,突然浮現一道水幕般的結界,霍森的靈光打上去,激起幾點漣漪,好像平靜的湖面凌波蕩漾。
霍森沉聲道:“進去吧,里面有人等著你。”
林弈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抬腳向前邁去,
剛邁出半步,林弈突然頓住,回過頭,面容平靜地向霍森看去,眼睛深邃明亮,輕聲道:“我……還能出來么?”
霍森眼神復雜,避開林弈的目光,低聲道:“你問這些又有何用。”
霍森知道木青已經察覺到危機,這句話實則是想問:“我還能活著出來么?”
但霍森對此事卻無可奈何,就在方才,老祖宗暗中傳音,對他講了一下關于木青身份的推測,若事實如此,誰都救不了木青。
雖然沒有聽到霍森正面的回應,但他的那句話,已經表明了一切。
林弈心中了然,輕笑一聲,灑脫的聳聳肩,一轉身邁進了水幕結界中。
剛走進去,林弈瞬間打個激靈,一股近乎濃郁到實質的殺戮之氣撲面而來,令人心神不寧,殺念蠢蠢欲動。
“嘶!”
林弈的雙眼漸漸泛紅,殺意涌動。
就在此時,林弈識海中的紫色星辰緩緩旋轉,百余字的法訣陡然開始吟唱,回響不斷,瞬間將侵入腦中的殺念排出體外,雙眼恢復清明。
這處空間不算寬闊,只有幾十平米大小,空間里的東西一覽無遺。
突然,林弈心中一動,下意識地向前看去。
只見前方不遠處站立著身著血色道袍的修士,雙眼處是兩個黑漆漆的深洞,沒有一點光芒,正對著他,恐怖駭人。
“啊!”
林弈驚呼一聲,倒退幾步,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
這個修士似乎沒有雙眼,只有兩個黑洞,卻緊緊盯著林弈,面無表情。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瞬間降臨,整個空間仿佛如末世降臨,陰森冰冷。
林弈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汗毛倒豎,下意識的掏出巨闕劍護在身前,小心謹慎的看著眼前這不明來歷的修士。
就在此時,旁邊有人輕咳了一聲。
空間內的殺氣迅速消退,漸漸恢復一絲暖意,有了一點生機。
林弈輕舒一口氣,心有余悸地瞥了那個修士一眼,隨后循聲望去。
不知何時,邋遢老人和瘦小老者已經站到了林弈的身后。
“果然!”林弈心中暗道,真的是這兩個前輩要找我,看這架勢來者不善,絕非什么好事。
心中如此想,林弈表面上卻不動聲色,躬身抱拳道:“見過兩位前輩,不知叫木青來這里可有什么事情?”
瘦小老者緊抿著嘴唇,臉色陰沉,冷然道:“我們找你,是想問你兩個問題。在我們眼皮底下,最好別耍什么心思手段,否則……嘿。”
瘦小老者閉口不言,但用意不言而喻。
到了這個時候,林弈能清晰的察覺到這兩個前輩對他的敵意和殺機,盡管心中早有準備,但面對兩個合體大能,林弈還是感覺一陣心驚肉跳。
邋遢老人平靜的問道:“第一個問題,你是不是林弈?”
林弈的手指細不可察的輕顫一下,低眉垂目,盡量掩飾心中的驚駭和眼神中情緒上的變化。
在這生死攸關之時,林弈不敢有絲毫異樣的表現,神情顯得極為平靜。
林弈想破腦子,也沒料到他的真實身份竟然被識破。看這兩位前輩的意思,分明是要殺了他!
盡管林弈掩飾得很好,但一些細微的變動,包括心臟跳動的異常,血液的加速流動,都沒能瞞過兩位合體大能的感應。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已計較。
邋遢老人輕嘆一聲,道:“第二個問題,你是不是魔族?”
這一次,林弈倒是鎮定自若,他雖然可以化魔,但絕對不是魔族,只是體內有個極不穩定的魔指作怪。
林弈抬起頭,看到了兩位前輩眼中一閃而過的嘲弄,似乎是在譏諷他剛才那拙劣的隱瞞。
林弈咬咬牙,毫無畏懼地迎上兩人的目光,沉聲道:“我是林弈,但我不是魔族!”
“哦?”瘦小老者搖頭輕笑,笑容中透著嘲諷,反問道:“潛龍山上化魔的不是你?”
林弈一時間語塞當場,有心辯解,卻不知從何說起。
見到林弈的表情,兩位老人更無懷疑。
魔指已經涉及了他身上的大秘密,林弈也不敢隨便講出來。
猶豫一下,林弈低聲道:“我是可以化魔,但我不是魔族,即便我化魔,也從未傷過無辜之人!”
邋遢老人淡淡的說道:“既然是魔族,就不必多言,魔族必殺之!”
林弈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倒要問問兩位前輩,仙與魔有何分別!”
“分別大了,你是魔,我是仙,不同戴天,世代之仇!”瘦小老者嗤笑一聲。
林弈此時也豁出去了,他知道,若是勸服不了兩位前輩,他今日定會隕落在此地,絕無第二種可能。
林弈大聲道:“仙與魔確實勢不兩立,形同水火。但是,在我看來,仙魔全憑一念間!你是仙,但卻妄殺無辜,屠戮生靈,行魔族之事,那你就是魔。我是魔,但我從未傷害過無辜,心中堅守俠義,我便是仙!”
“說得好聽,徒逞口舌之利!我怎沒見魔族大發善心,做過好事,嗯?你倒是給我舉幾個例子?反倒是我人族修士被魔化后,性情大變,殘暴嗜殺的例子,屢見不鮮,太古時代血淋淋的教訓不勝枚舉,你還想狡辯!”瘦小老者怒斥一聲。
邋遢老人也緩緩道:“不錯,今日任你說破大天,也無法活命。或許你說得有些道理,但我不能冒這個風險,養虎為患。我若不殺你,來日若是你成長起來,禍亂洪荒,我就是洪荒的罪人!”
這兩位前輩擺明了就要殺他,林弈說什么也是無用。
林弈心中不甘,突然腦海中浮現神棍那猥瑣的模樣。
林弈恨得咬牙切齒:“當日來這旗煞宗就是你的意思,這下好,直接給我逼上了絕路。”
就在此時,林弈心中一動,順手將臉上的面具摘下來,沉聲道:“兩位前輩應該認識神棍,這是他給我的面具,他對我的事情全部知曉,但卻沒像兩位前輩有這么過激的反應。”
“神棍?”邋遢老人微微皺眉,與瘦小老者對望一眼,接過面具查探了一番。
瘦小老者點頭道:“確實是他的東西,上面的道法痕跡錯不了。”
邋遢老人眼中閃過一抹猶豫,傳音道:“要不先將此人鎮壓住,等遇到神棍,再問問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神棍行蹤不定,容貌千變萬化,除非是他來找咱們,否則咱們根本無法聯系到他。若是時間短還好,若是百年見不到神棍,難道我們要鎮壓此人百年?萬一是千年呢,你我壽元無多,能等多久?此子留在身邊,終究是個禍患!”瘦小老者搖搖頭,態度堅決。
頓了一下,瘦小老者眼中閃過一抹狠色,傳音道:“你若下不去手,我來斬他!”
“呵呵……”邋遢老人輕笑一聲,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定,低聲道:“別忘了當年我的稱號,天下間沒有我不敢殺的人!”
這句話,邋遢老人并沒有使用傳音之術,林弈聞言,心中一寒。
話音剛落,邋遢老人伸出干枯的手掌,五指大張,陡然罩向林弈的頭顱!
本是干枯瘦小的手掌,卻蘊藏著巨大的偉力,林弈連反抗的余力都沒有,被邋遢老人的手掌籠罩住,仿佛陷入堅不可摧的囚牢里。
籠中之鳥,危在旦夕!
林弈閉目嘆息,徹底放棄了抵抗。
就在邋遢老人的五指接觸到林弈的頭皮,剛要運勁破顱而入時,一聲嘆息憑空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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