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東西,能在黑河活下來么?”古吉輕輕捏起一只大概只有一指長,似魚非魚的小動物,外表透明無鱗,能看到體內臟器的粉紅色,四肢和軀干之間,有長長的蹼相連,除了點點小的鼻子和豬類有些相似,看上去和其他豬種沒啥關系,大概才出生沒幾天,眼睛都還沒睜開,動一動,會發出吱吱的叫聲。
“別看他現在這么小一只,只要有烏心荷花的根吃,不管多惡劣的環境,都能長得很好。只是這小東西只會吃和睡,很容易被食肉的飛禽走獸捕獵,不過你們黑河倒是得天獨厚,不光能養活烏心荷花,香蒲豬魚的天敵也進不來這黑霧,只要在冬天黑霧退去那段時間,嚴加看護,想必是沒有問題的。”這次趙家派來的修士雖然從未謀面,不過逢人就笑瞇瞇地,態度十分和善,解說也十分耐心。想必和趙秦兩家快要結親,也不無關系。他從銀背馱鰩背上抬出來一筐筐的豬魚幼崽,分發給楚秦眾人,“就是下種時麻煩一點,需要人工將豬魚幼崽一個個地放到烏心荷花的花蕊之上,它一開始會吸取花蜜過活,大概兩三天后就能自主游入沼澤,去尋覓根部的蓮藕了。”
這是門內的大事,楚秦上下除了展元留沈昌一人在黑河墟守店,還有秦唯喻在黑河峰看家,其他九人全部到場,一人上前拿起一筐,駕馭靈舟,便開始在養殖點奔波忙碌起來。
如今正值盛夏,惡臭的黑霧正處于一年中最強勢的時期,楚秦人身穿帶風罩效果的灰袍,嘴含香薏丸,還用濕布掩住口鼻,防護工作做到極致,但都不怎么管用,惡臭之氣仍能不時侵入,大概下去種個十來只豬魚,就得飛上天換氣,十分辛苦。
“嘔……”
齊休再次飛上高空,看見古吉正坐在舟上嘔吐,上前讓他去馱鰩背部休息一會,古吉倔強地搖搖頭,又再次飛入黑霧之中。“哎,好孩子啊,苦了你們了……”齊休捶捶自己的腰,人在靈舟上要想將豬魚準確地放入每朵荷花的花蕊之中,必須要大幅度的探下身子,長時間勞作,這腰竟然隱隱作痛,心中哀嘆“我才三十歲,這就要老了么?余德諾的今天,可能就是我的明天吧?”
勞作艱辛,仿佛令楚秦門上下又回到了去年,初到黑河峰的時光,還好這種強度的工作,一年也就這么一次,以后的每年夏季,都要這么來一次,然后明年冬季,就是這一輪種下豬魚的收獲季節了,但是冬天黑霧會退去,想必能輕松不少。
忙得連說話都沒工夫,沖天的惡臭也根本提不起人的食欲,好在修真之人,雖未辟谷,等閑幾天不吃都還頂得住。整整一天無間隙的下種,馱鰩上的空筐子越來越多,等到日薄西山,終于將豬魚全部種下,楚秦眾人一個個累得在馱鰩背上東倒西歪,直吐舌頭。齊休強撐著站起,將預先制備好的解毒丹藥分發下去,這黑霧之毒,奇怪的很,如果不大量吸入,人的生命是沒有危險的,但是少量積蓄在人體內,之毒便會慢慢損害身體,必須及早根除。
那和善的趙家修士對楚秦門眾人的工作效率也是贊不絕口,本來以為要三天的活,一天就干完了,自己也樂得輕松些,樂呵呵地將楚秦上下送回黑河峰,便自去復命。
“呼呼,今天這苦,要放在老楚秦門時,我們誰也吃不下。”張世石嘆道,在黑霧中呆的久了,總感覺口中有股淡淡的臭味,他大口呼氣,似乎這樣就能將臭味給吐出去。
余德諾地位雖然有些超然,但為了不落人口實,今天也是賣了老命,累得慘兮兮,半開玩笑地說道:“要是咱們楚秦門天天如此,說不得,我也呆不下去了。”
“呵呵。”聽他這話,齊休搖頭失笑:“這也是逼不得已啊,整個黑河無有出產,生計太過艱難了。不過秦繼會安排人,平時住進養殖點旁邊的黃沙幻陣里,看著那片區域。除了黑霧退去的冬天,每年我們只會忙這么一次,而且隨著烏心荷花改善土質,那里的黑霧只會一年比一年稀薄。”
展元突然想到個主意,“既然烏心荷花能改善土質,不如我們在這黑河大批種植,反正如今黑河墟有些進項,年年編列出一筆開支,擴大種植面積,應該也盡夠了。”
“好主意!”余德諾和他關系最好,開口同意,“而且以后若是香蒲豬魚收益不錯,也能省了再擴大養殖時,要等烏心荷花成熟的一年時間。”
齊休想了想,覺得是這么個理,看張世石也沒站出來反對,便也同意了。“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黑河中荷花遍地,綠回人間呢?”
“會的,一定會的。”大家不約而同,齊聲回道,把齊休也弄樂了。
豬魚的事一了,楚秦上下又進入到秦繼大婚的忙碌之中,齊休雖然不想去,但是既然是和趙家聯姻,要是辦得太過寒酸,對方肯定不肯干休,籌備婚典和聘禮,他還是要過問的。
等到議定好的婚期一到,張世石便帶著余德諾,秦唯喻,古吉等人,送聘禮,接新娘子等等瑣事,全面參與進去。婚典那天,齊休一人呆在黑河峰,弟子們全被他打發過去,一方面以示隆重,另一方面也能令他們多見見世面。
直到深夜,齊休正獨自打坐修行,忽然掌門令牌在懷中一跳,出去一看,原來是余德諾喝得醉醺醺地,歪歪扭扭御著飛劍,一頭撞到了陣法的護罩上,進又進不來,在外面沒頭蒼蠅似的亂轉。
“怎么喝成這樣?”齊休心里生出一絲不悅,將他放進來,攙扶進他在黑河峰上的房間。
“辦得熱鬧啊,光來賀禮的各路修士,就不下……不下百人。”余德諾閉著眼睛,不停嘮叨。“還……送新人一對一階飛雁,好……好東西……好東西啊……。”
“余兄?余兄?”齊休湊到對方耳邊,輕喚幾聲,對方卻毫無反應,只在那喃喃囈語,似乎醉到不知旁人的存在。“我要是能為俗家兒女,辦……辦出這種場面的婚禮,也……也不枉……不枉我……”余德諾聲音越來越小,最后發出一陣鼾聲,竟在齊休懷里睡著了。
“哎……”聽明白他這是睹景傷情,受了些刺激,不難想見趙良德將這次婚禮辦得是如何風光。“趙良德對子女,倒真是盡心盡力,可憐天下父母心啊……”為余德諾蓋上被褥,齊休輕嘆口氣,退出屋外,輕輕為他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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