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山內戰剛開始不久,柴藝就知道楚秦盟提供給丹盟大筆支援物資的事,也知道燕南行和楚秦盟有聯姻關系,但是他并不清楚具體偷運路線,所以在丹盟靠近九星坊諸家沿線一字排開,設立了十余個攔截據點,分撥專人把守。
當然,這種努力最后被證明是無效的,燕南行有的是各種辦法穿過這條松散的攔截線,到后期九星坊幾乎家家參與,說起來都是金丹后期宗門,白山頂上不知道打成什么樣,柴冠和柴屏也不下來,柴藝投鼠忌器,更無法管了。
因為山門防御的原則是品階越高越好,這種舉措的后果,便是在那一線遺留了十幾座防御力和靈地品階都很不錯的山門。靈木盟前腳交接,楚秦盟后腳便將接受山門的丹盟修士趕了出去,十幾處同時上演這一幕,靈木和楚秦這對曾血戰一場的仇人,沒想到配合起來反倒有些天衣無縫的味道。
“柴藝齊休好一對奸滑狼狽”
正在丹青山大殿整軍聚將,于等楚秦送上門的韓閻老得到消息后出離憤怒,將手中茶杯捏得稀碎。
“我帶人去把山門奪回來不就完了”
英伯大咧咧起身,沖坐他下首的兩位金丹修士一招手,三人二話不說,悶頭就往外闖。
“胡鬧”
韓閻老罵道:“你們三個去,要是殺得罷不了手,事情鬧大了我怎么收拾?”
英伯回頭冷笑,“殺光了自然就不用收拾。”
“幼稚”
韓閻老罵道:“不是和你說過的嗎?那齊休靠山很硬,哪能真下死手,我不過是想漫天開價,逼他就范好落地還錢而已。”
“他就范?現在是他來打你啊我的掌門大人”英伯拿手背一拍手心,“不是我幼稚,是你啊,太軟糯現在已不是還不還價的問題了,這時候先認慫,以后誰他媽還看得起你啊?”
“怎么跟掌門說話的”韓閻老下首一位金丹修士馬上跳起來怒斥。
“你待怎樣”
緊隨英伯的兩人毫不示弱,兩邊目光相對,就在殿中自己個先杠上了。
“唉”
韓閻老只能扶額長嘆,不過被手遮擋住的目光里,卻有抹厲色一閃而過。
“何歡宗中行掌門到”
還好,山門腳下知客的高聲通稟及時分開了對峙雙方,“唉喲,老遠就聽到你們吵吵。”還沒等韓閻老迎下去,中行雋已人未到,語先聞了。
“家門瑣事,讓您見笑了。”
韓閻老連忙笑迎上前。
“你需得知道,靈木盟歸還你家的土地,是我拿自家所占離火盟土地置換的,我這邊壓力也很大的呀。”
穿得跟朵花一樣的中行雋裊裊婷婷步入殿中,直奔韓閻老剛起身的主位座下,又翹起蘭花指遙點門外,“作戰你不能吸引靈木離火主力,導致我北上受阻,你說你家實力不濟,那我也就不計較了。現在連賴賬都賴得辣么失敗,被小小楚秦盟反打上門,丟人丟得天下皆知,如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叫我如何幫扶得下去喲。”
他將蘭花指收回,雙眉微皺,換了個‘西子捧心,的姿勢,英伯等人立刻不鬧了,紛紛歸坐拿起茶杯,眼睛專心盯著杯中茶葉,絕不抬頭。
都是金丹后期,都是元嬰宗門,也不知怎么就弄到如今這般田地,和對方的地位已是天淵之別,被當面教訓的!韓閻老心中雖不服,但形勢比人強,眼下還得需要對方幫忙呢,只能賠笑應對,“說我賴賬是沒有的事,只是沒想到條件稍沒談攏,對方就炸毛了,也是他齊休有楚家那后臺,跋扈慣了才鬧成這樣。我常年與丹爐為伴,見事的確差點,這不,便把您請來做個中人,我好去和齊休把事做個了結就罷了。”
“正是這個理,你得把他家穩住,別為眼前小利中了柴藝挑撥離間之計,若再有戰事,他家在北,你我在南,好教五行盟喝一壺呢我們白山諸家鷸蚌相爭,楚秦盟一個外人漁翁得利算什么事,從現在開始就得想辦法,保證下次他家在我方陣營之中。”
中行雋絮絮叨叨地一邊說,一邊帶頭往外走,“這就去把事辦了吧,省得夜長夢多。”
韓閻老沖英伯等人使個眼色,大家領著已集結完畢的數千子弟齊齊跟上,登上中行雋帶來的何歡宗飛梭后,很快便來到了楚秦門占據的一座山門之前。
“這是于嘛?”
英伯遠遠看到十來只銀背馱鰩如眾星拱月般,圍繞楚秦門唯一的那艘乙木御風梭停靠著,他家弟子正將一種體態介于大蝦和駝背老人之間的生物從飛梭里押出,一部分引入后山,一部分轉移到駝鰩上去。
“齊休你個斷子絕孫的狗賊專做這種毀壞靈脈的背德之事禍害完自家楚秦之地還不算,又來禍害別人土地你要是敢動這里一寸土,我發誓,丹盟世世代代跟你楚秦沒完”
專門挖礦的蝦駝獸,英伯這位客卿不認得,韓閻老管著庶務,自然是認得的,如果這十來座山門被挖斷靈脈,丹盟就算拿回來又有何用他氣得差點失去了理智,站在飛梭上破口大罵,身后丹盟眾人也不吝于用最惡毒的詞語問候齊休。
“嘿嘿韓兄何必如此動怒?”
盯著不絕于耳的罵聲,齊休一臉壞笑地飛入空中,與之遙遙相對,“我楚秦十余年含辛茹苦支援你家守備山門,沒想到遇見你這無信無義之徒恩將仇報,賴賬是吧?也罷你不給,我便自己個來取,十幾座山門挖個一、二十年,也差不多能把賬結清了,我家付出的勞力成本還沒算在里頭呢。”
“你且等等,我們……”
韓閻老剛想說可以再談,“還啰嗦什么,看老子誅殺此獠”旁邊英伯突然怒喝一聲,身形沖天飛起,口中吐出一柄造型古樸的青銅長戟,背后現出的也正是這種長戟虛影,法寶和本命天賦同時盡出,戟尖上一道無比精純的鋒銳真意逐漸凝練,修為不濟者以目視之,眼睛立時就會受傷。
長戟被他齊肩平握,還沒向齊休投出,剎那間整片地域的天地靈氣被一掃而空,天空電閃雷鳴,金丹后期修士本命法寶果然不是蓋的,齊休一開始被某種直入心靈的震懾力量鎖住,差點興不起抵抗的意志,還好馬上被甲己心掙脫,不想貿然動手,麻溜地閃進了護山大陣之中。
“哈哈哈,果然是無膽鼠輩”英伯立在天空趾高氣揚,丹盟眾人也跟著放聲大笑,正在得意,“無聊……”中行雋在后面沖他翻個白眼,“你搞這么一下子,除了得罪人還有何意義?”說完不理對方的怒目而視,向身邊何歡宗弟子吩咐一句,那弟子便取出件精致的帳篷法器祭出,巨大的花布帳篷在飛梭頂層甲板上撐起,正是前不久他和柴藝談判的那一頂。
“齊大盟主,給我個面子,來聊聊吧。”
他獨特,的聲音響徹四野,齊休躲在陣中聽得直皺眉頭。
但是無論如何,何歡宗掌門的面子是要賣的,他和柴藝等于現在白山兩大盟主,無數大小宗門的生殺予奪,全在他們一念之間了。
“謹守門戶,劍心、嫣然跟我去罷。”
齊休目光在門人弟子身上巡脧一圈,裹起莫劍心和南宮嫣然,再次飛出山門,落到中行雋面前。
“無膽……”英伯還想當面給個下馬威,“閉嘴”中行雋突然一改慣用的矯揉造作語調,沉聲吐出兩字,其中殺氣有若實質,凜冽寒意在英伯脖子上繞了一圈,等對方乖乖閉上嘴,才消弭無形。
“請”
難得見英伯吃癟,韓閻老心里倒有些想笑,不過他知道這第二次協商自己和齊休才是主角,中行雋頂多做個中人幫幫腔而已,當先領著英伯等人步入帳篷,里面空空蕩蕩,便在一邊席地坐下,齊休三人進門與之對坐,中行雋自然坐在當中主位。
“你們談,當我不在就好了,呵呵。”中行雋掩嘴笑了兩聲,便真的開始閉目打坐,神游物外去了。
“嘿嘿,我那邊好多蝦駝獸需要照看,該當如何,韓掌門就快點說吧。”齊休上來便將了一軍。
“咳,你也別得意就猖狂,把我家逼上絕路,有你的罪受”
韓閻老牙齒縫里吐出句話,便直接拿出一張皮卷丟過去,“簽了罷”
齊休接過一看,原來丹盟早有一份還款備案了,只是與楚秦期望落差太大,隨手遞給身后的南宮嫣然,果然她看兩行便不服氣嚷了起來,“三十萬靈石的利息就被你這一筆劃了?”
“什么叫以物還物?戰時的物資是什么價格,現在又是什么價格?”
“還有列出的什么不實之處,你買的時候不說,現在東西都用光了,回頭說我們賣過去的是假貨?”
“照你這么一算,是賬面上的對折不止,有這么賴皮的么?”
他連珠說完,韓閻老對此自然有備,“當時我家被靈木圍攻命懸一線,只能接受你家訛詐的種種條件,那是無奈隱忍之舉,還真當是你們會做生意?”
“此種條件無從談起,韓前輩何必把關系搞那么僵呢?需得知道若不是我們,你丹盟如今何在?”莫劍心是扮紅臉的,及時插話,把氣沖沖準備出口辯論的南宮嫣然攔了下來。
“那你們倒是定個章程啊。”
韓閻老這句話終于透了點底,看樣子他們并不是沒有繼續談的空間。雙方氣氛為之一緩,“這個……”莫劍心看向齊休,說真的,楚秦門的底線全在掌門師叔腦子里呢。
“咳,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乃天經地義,這賬里面一筆筆都是你家認下的,更改任何一處都是不守契約,所以……”齊休肅容道:“一個子兒都不能少而且你家韓平陰謀挑撥我楚秦門弟子弒上謀逆,也要交給我處置。”
“你”
韓閻老氣得一個倒仰,“那還談什么”轉頭看向中行雋,“中行掌門,這廝逼人太甚,談不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