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椒微瞇雙目,寒聲道:“翁主這是何意,要替梁嘯出頭么?”
“非也,這是梁嘯的錢。”劉陵微微一笑,又添了一句。“只是其中一部分。”
李椒冷笑一聲:“他有這么多錢,又何必住瓜棚?”
“這就是你不懂了。”劉陵笑容更加燦爛。“他只是不愿茍取富貴。否則的話,他早就富貴了。我淮南王府聞其賢名,三次遣使親臨江都,重金延聘其入府,都被他拒絕了。如果他肯答應,又何須住什么瓜棚。淮南雖小,亦有小院千區以待天下賢士。只是他一心要為天子效力,不肯從我淮南罷了。”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議論紛紛。這個貌不驚人的少年居然拒絕了淮南王府的征召?淮南王是有名的賢王,禮賢下士是出了名的,能受到淮南王的邀請,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人才,何況還是三次。拒絕淮南王的重金聘請,寧可住瓜棚,此人不僅有才,而且是個忠于朝廷之人。年紀輕輕,已有高士之風。
一時間,看向梁嘯的眼光都有些變了,少了幾分帝都人的自負,多了幾分欣賞,有幾個少女開始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眼神也變得多情起來。
東方朔笑了。他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劉陵的反應超出了他的預料,讓他很意外。不過,劉陵當眾說出這些話,已經足以洗清梁嘯交通諸侯的嫌疑,他也就無須擔心了。
梁嘯暗自嘆了一口氣,心里有些愧疚。劉陵這么做,是為他揚名。可是他已經欠劉陵太多了,劉陵為他做得越多,他越是不安。他走上前,攔住了劉陵。
“翁主……”
“怎么,舍不得?”劉陵眉毛一挑,瞟了梁嘯一眼,眼神中有戲謔,也有失落。“五百金,我拿不出,想和你商量一下,換一種合作方式。我先付百金,以后每年分三成利給你,如何?”
梁嘯吃了一驚:“這……太多了。”
“那就是答應了。”劉陵笑了,不由分說地拿起梁嘯的手掌,用力擊了三下,“啪啪啪!”三聲過后,劉陵又笑道:“先借我九十金,我去開個賭。”翻身上馬,輕踢馬腹,走到場中,舉起手中的馬鞭搖了搖。
周圍的人群頓時都閉上了嘴巴,目光齊唰唰的落在劉陵身上。
“諸君住在長安,見多識廣,想必見過不少比武較技。不過,今日之比試卻不是每天都可以看到的。他們一個是我大漢名將李廣將軍的兒子,世世習射。一個是來自吳楚的少年,天生一雙猿臂,更通曉傳說中的射聲技。他們都是我大漢的年輕俊杰,這樣的比試,又豈是普通的比試可比?”
觀眾們只知道有人要比試,圍過來看熱鬧,其中有一些人認識李椒,覺得這場比試應該有看頭,但是也沒有想得太多,以為這不過是李椒的一場表演賽而已,勝負沒什么懸念。聽劉陵這么一說,他們才知道梁嘯的射藝絲毫不比李椒差,還會什么射聲技。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射聲技是什么,可既然是傳說,那肯定不會差。
一場平凡無奇,或者說是一面倒的比賽變成了勢均力敵的強強對決,精采度立刻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一時間,觀眾們的熱情高漲。他們歡呼著,討論著,聲音吸引了更多的觀眾,更多的游人圍了過來。不大一會兒,就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劉陵輕策坐騎,沿著人群輕馳,身體隨著座騎的步伐輕輕起伏,火紅的大氅抖動,像一團跳躍的火。她舉起手臂,大喝一聲:“如此精采的賽事,豈能無彩?”
這一句頓時燃爆全場,無數人放聲大笑,七嘴八舌的大叫道:“不能!”
“要賭,要賭!”
“哈哈,必須下注!我要坐莊!”
梁嘯摸著手掌,看著四周興奮莫名的觀眾,目瞪口呆。這幫人怎么一聽到賭,比看到他們比賽還興奮,就連那些小媳婦、大姑娘都忙不迭的掏荷包,興奮得兩眼放光。這也太好賭了吧。
別說梁嘯,就連李椒都有些無奈。這原本是他和梁嘯的一場較量,結果劉陵一來,不僅增加了賭注,還坐起了莊。看著劉陵輕車熟路的安排賭局,他不自覺的學梁嘯聳了聳肩。
劉陵顯然常干這種事,手一揮,就有人在地上鋪開一張坐席,就地設賭,接受下注。她開出的盤口都是一賠五,但絕大多數人都賭李椒贏,下注賭梁嘯贏的人只有寥寥數十人,而且有一半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下注的金額也有限,都是十幾錢左右,最多的只有一百錢。比起下給李椒的注,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劉陵圈馬走了回來,伏在馬背上,笑嘻嘻的對梁嘯說道:“你可一定得贏。你要輸了,我至少要輸百金。到時候可從你的紅利里扣。”
梁嘯皺眉。“翁主,你這是幫我還是幫他啊。你給我這么大的壓力,我還能好好射箭嗎?”
劉陵眉頭一挑:“真要輸了也沒事,到我身邊做個侍從,什么時候把債還清了,什么時候還你自由。”
梁嘯一聽就急了。“翁主,你這可點有賴啊,我們什么時候這么說的?”
“我還就賴上你了。”劉陵咯咯一笑。她眼神一閃,突然揚聲叫了起來。“哼,這不是修成子仲嗎?怎么,你也要賭一把?”一邊說著,一邊策馬迎了過去。
梁嘯順著劉陵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最多十二三歲的少年,騎著一匹神駿之極的黑馬,身后跟著十來個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的少年。周圍那么多人,他們也不下馬,就這么直接沖過來了,嚇得正在下注的人連忙讓開,幾個人摔倒在地,卻敢怒不敢言。
聽了劉陵的話,修成子仲咧嘴一笑:“我說怎么這么熱鬧,原來是淮南翁主在這里設賭。都賭什么啊,我也來湊個熱鬧。”
劉陵把賭局說了一遍,修成子仲打量了梁嘯一眼,回頭和一個隨從商量了幾句,擺了擺手。“我押李椒,百金。”
全場嘩然。
在此之前,下注都是幾百錢,最多的也不過一兩金,修成子仲一出手就是百金,如果李椒贏了,劉陵就要付他五百金。這可是一筆大賭注。和這筆賭注相比,其他人都不值一提。
就連劉陵都覺得很意外。“修成子仲,這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不敢接啊?”修成子仲歪了歪嘴。“不敢接,就不要坐莊嘛。讓開,我來。”
“等等。”劉陵伸手攔住了修成子仲,回頭看了梁嘯一眼,輕笑一聲:“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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