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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次出使的成員都是年輕人,年齡最長的龐碩也不過二十五,有一半人甚至連二十數都不到。⊙,總而言之,長胡子的沒幾個。
這么年輕的使團大概翻遍整個人類歷史都不多見。梁嘯只能理解為劉徹恨透了那些老成之輩,只得把希望寄托在他們這些嘴上沒毛的少年身上。
年輕人在一起有個明顯的好處就是交流方便,梁嘯和枚皋一見如故,和馬戎等人的溝通也比較方便,他一路上都沒有和馬戎做太多的交流,只是最后拋出了這個懸賞,一下子激了馬戎的熱情。
他敢對馬戎許諾,自然是因為大行令王恢給了他承諾。只是他沒想到枚皋也得到了天子的承諾,看來天子和王恢對這次出使都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梁嘯問道:“如果是野外作圖,你需要哪些工具?”
馬戎想了想。“野外作圖,恐怕沒時間從容磨墨,絹帛也太貴,還是用刀刻比較容易一點。”
梁嘯搖搖頭。“刀刻太慢,而且竹木簡攜帶不方便。這是件大事,我們不能因小失大,成本的事不考慮,怎么方便怎么來。”
枚皋不假思索的點點頭。“沒錯,不要省這點小錢。事情辦成了,賞賜足以補償所有的投入。”
“既然二位大人都這么說,那就用羊皮吧。”馬戎笑道:“羊皮結實,易于著墨,攜帶起來也方便。到草原上之后,羊皮隨處可見,不引人注意。”
“這是個辦法。”梁嘯又道:“還有其他問題嗎?”
“筆墨,案幾。”
“筆簡單,多備幾枝就是了。磨墨太麻煩,你準備一個陶壺,每天準備一壺墨。至于案幾。子孺,我想把你的車改造一下。”
枚皋揮揮手。“你想怎么弄就怎么用,我們已經是系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任務完成,皆大歡喜。任務失敗,一起倒霉。別說是一輛車,你就是想在我背上畫,我也沒意見。”
梁嘯笑了。年輕人就是好說話,要是和嚴助商量這件事。不知道要費多少周折。
梁嘯隨即找來工匠,對枚皋的馬車進行了改造,在兩側車廂上各加裝了一個夾板。這些夾板拉出來,就是一個移動的案幾,收起來,和車廂壁沒什么兩樣。取下來,拉開下面的支架,就是一個單獨的案幾,方便快捷。枚皋和馬戎見了,贊不絕口。
一切準備妥當。枚皋對雁門太守馮延年打了個招呼,以出游為名,出了善無城,在城外四處閑逛起來。雖然只是演習,卻一切都按照出塞之后的實戰要求,枚皋與馬戎在車上,梁嘯指揮頂盔貫甲的郎官們四下警戒,荼牛兒、龐碩二人全副武裝,護衛梁嘯本人,不論什么時候。至少保證有一人在梁嘯身邊。
事情進展得并不順利。
剛剛過了半天功夫,梁嘯就現被人盯梢了。幾個衣衫襤縷的閑漢在他們不遠外若隱若現,看似隨意,實則留心。一直在附近轉悠,如果不是梁嘯聽出其中一個人口音似曾相識,甚至沒意識到這幾個閑漢很可疑。
這里是邊境,很可能有奸細出沒。梁嘯一下子警惕起來。
他不動聲色的給李舒昀遞了個眼色。李舒昀這是第二次隨他出行,已經有了默契,立刻明白了梁嘯的意思。扮作很隨意的樣子策馬走了過去,剩下的幾個郎官向馬車聚攏過來,護住枚皋和馬戎。
見郎官們圍過來,枚皋和馬戎也意識到有情況,馬戎收起了畫板和筆墨,將腰間的劍挪到合適的位置,做好了應變的準備。
那幾個閑漢很機敏,一看這邊的情況有變動,轉身就走。梁嘯一看,一邊撥轉馬頭,趕到高處,一邊厲聲喝道:“舒昀,追上去,留下他們。”
“喏。”李舒昀招呼一聲,摘下身上的弓,縱馬奔了出去,十個郎官策馬奔馳,從不同的方向包抄過去。
一看郎官們追來,那幾個閑漢立刻分頭逃跑,郎官們分頭便追,兩三個人追一個閑漢,很快就消失在山石的后面。梁嘯并不緊張,這些郎官都是李廣親手挑選出來的,沒有一個是善茬,除非遇到優勢明顯的敵人,他們自保肯定不成問題。
梁嘯沖上附近的一個高坡,極目遠眺。荼牛兒、龐碩緊隨其后,警惕的注意著百步以內的動靜。經過鐘離期的無數次捶打,荼牛兒已經養成了習慣,不管在哪兒,都不會讓梁嘯離開他的視線。他不管遠處有多少人,卻絕不會讓陌生人近梁嘯的身。
梁嘯看了片刻,忽然皺起了眉頭。
遠處煙塵滾滾,急靠近,仿佛有數量不少的人正在靠近。仔細一看,剛剛還追得興高采烈的郎官們正狼狽不堪的撤退。他們一邊逃一邊射箭,可是身后的敵人還是在不斷地靠近,粗粗一看,竟有十余騎,而遠處還有更多的人在聚攏來,無一例外都穿得破破爛爛,跟難民似的。
沖在最前面的是一匹黑馬,馬背上坐著一個高大的漢子,手里赫然持著一枝長矛。他縱馬如飛,手中長矛幾撥,就將被他趕上的郎官挑下馬去。片刻之間,就有兩個郎官落馬被擒。
梁嘯吃了一驚,難道匈奴人這么囂張,居然敢深入長城之南,而且如此張揚?
梁嘯喊了一聲:“保護大人,準備撤。”
郎官們大聲答應,護著枚皋和馬戎等人向善無城方向逃去。梁嘯摧馬沖下山坡,一邊奔馳,一邊抬起了手中的弓,張弓搭箭,連射三箭。
箭羽呼嘯而去,直撲那個持矛漢子。梁嘯的騎射雖然并不算翹楚,可是他的射程足夠,準頭大致也不錯。那漢子見狀,也不敢怠慢,伏低身子,躲開兩枝箭,又揮動手中長矛,撥開另一枝箭。
趁著他避箭的功夫,梁嘯和荼牛兒已經趕到路中間。梁嘯圈住戰馬,雙腿緊緊的夾著戰馬,側著身子,拉開了弓,箭頭直指當頭的持矛大漢。
那大漢立刻感覺到了威脅,他勒住了戰馬,單手持矛,厲聲大喝。
梁嘯沒聽懂。
那漢子又吼了兩聲,見梁嘯沒反應,勃然大怒,縱馬再次沖了過來。梁嘯冷笑一聲,松開了手指。
箭去如流星,瞬間飛躍百步,射到了漢子的面前。漢子伏在馬背上,被梁嘯一箭射中頭上的銅盔,“當”的一聲脆響,震得兩耳轟鳴。他吃了一驚,卻沒有減,反而舉起手中的騎盾,加快度,徑直向梁嘯沖來,轉眼間就沖到梁嘯身前六十步。
梁嘯一動不動,連射三箭。
三枝羽箭幾乎尾相連,向漢子飛去。“噗”的一聲,第一枝箭射穿了漢子手中的騎盾,再次射在他的銅盔上,剩下的兩只箭穿過騎盾上的洞,接二連三的射中銅盔,幾乎射在同一位置。
“當當當!”連續三聲脆響,漢子被射得頭暈眼花,終于承受不住,腿一松,從馬背上摔了下去。戰馬卻依然保持度,向梁嘯沖來。
龐碩跳下馬,攔在梁嘯面前,怒吼一聲,橫肩撞在馬脖子上。飛馳的戰馬側向受力,控制不住腳步,“噔噔噔”斜行幾步,擦著梁嘯坐騎的尾巴沖了過去。荼牛兒策馬趕到那漢子身邊,單手提起他的衣袖,將他拖了過來,拔出腰間的長劍,直指他的咽喉。
“站住!”荼牛兒威風凜凜的大喝一聲。
見領被擒,追來的難民騎士們大驚失色,紛紛勒住戰馬,不敢再上前。
一時間,人喊馬嘶,亂成一團。對面一陣混亂,人群向兩邊分開,兩個被擒的郎官被人推了出來,一個漢子手持彎刀,嘰哩咕嚕的大喊大叫。梁嘯一句都沒聽懂,也不知道他們在喊什么。
荼牛兒踢了那漢子一腳,大罵道:“都給老子閉嘴。都說什么鳥語,老子一句也聽不懂。”
那漢子被梁嘯連射四箭,箭箭射在銅盔上,震得頭暈目眩,又一跤摔下馬,摔得暈頭轉向,挨了荼牛兒一腳,這才幽幽醒來,正好聽到荼牛兒的抱怨,吃了一驚,用不太標準的官話問道:“你們是漢人?”
“屁話,老子當然是漢人,你才是胡狗呢。”
“我不是胡狗。”漢子掙扎著要爬起來,卻被荼牛兒踩得結結實實,怎么掙扎也爬不起來。他急得大叫道:“我也是漢人,我是雁門郡的司馬謝廣隆。”他一邊喊著,一邊從懷里摸出一條綬帶,高高舉起。
梁嘯沒太聽懂他說什么,但是他看到了綬帶和緩帶上系著的銅印,立刻意識到誤會了。他示意荼牛兒將漢子的印綬拿過來,仔細一看,果然正是“雁門司馬”四個篆字。
“你真是雁門司馬?”梁嘯放慢了語,一字一句的問道。與此同時,他亮出了自己的印綬。
“當然。”
“那你為什么穿成這樣,還追趕我們?”
“我剛從塞外打探消息回來,看到你們在查看地形,以為你們是奸細,所以就準備抓住你們去請賞。”謝廣隆掙脫了荼牛兒,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伸手摘下銅盔,看了一眼,驚訝不已。
“你好精準的箭術,四箭射在同一個位置?”
梁嘯笑了。“你的矛也使得好。能在馬上使得如此好矛的,你還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