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梁嘯前世有限的希臘知識,帕里斯貌似就是那個拐跑了美女海倫,害死了老哥,最后射死了希臘英雄阿喀琉斯的特洛伊王子。
沒錯,那貨的確是個神箭手。
梁嘯伸手按住帕里斯的右肩。“你再射一箭試試。”
帕里斯中手舉弓,左手勾弦,肩頭聳起,剛準備用力,梁嘯用力一捏。帕里斯“唉呀”一聲叫了起來,閃身跳了開去,惱怒的看著梁嘯。梁嘯也不說話,伸手從帕里斯手里取過弓,蹲了下來,拍拍自己的左肩,示意帕里斯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帕里斯不明其意,卻還是將手放了上來。梁嘯以跪姿拉弓放箭,連射五箭,五枝箭飛出三十步遠,幾乎射在同一個地方,如同孔雀開屏。帕里斯看得張口結舌,又驚又喜。
“懂了嗎?”梁嘯指指自己的肩膀。
帕里斯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梁嘯將弓還給他,慢慢的走開了。帕里斯撓撓頭,試了兩下,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肩膀習慣性的聳起,越射越亂,幾乎連弓都不會拿了。
老安德魯站在收拾好的馬車前,看著緩緩走來的梁嘯,欠身施了一禮,說了幾句什么。郭文斌翻譯道:“大人,安德魯老人感謝你教帕里斯射箭,他說帕里斯天生就喜歡射箭,可惜一直沒有人教他。”
“他為什么不教?”梁嘯說道:“他應該曾經是個戰士。”
“他的確曾經是個戰士,不過他是個步卒,不是弓手。在大宛的軍隊里,只有蠻族才會做弓手。”
梁嘯很意外。借助郭文斌的翻譯,他和老安德魯交流起來。有機會談起自己年輕時候的戰斗生涯,老安德魯很興奮。他套上馬車,請梁嘯坐在自己的身邊,一邊轉場,一邊興高采烈的說起來。
這一說,就是大半天。
聽了老安德魯的回憶。梁嘯才知道大宛原來是巴克特里亞王國的一部分,而巴克特里亞又是塞琉古王朝的一部分,像他這樣的希臘將士后裔非常多,而且地位很高。在他三十多歲的時候。從東方來了一群野蠻人,他們攻占了兩河之間的肥沃土地,把大宛和巴克特里亞分隔了開來,成了兩個國家。
老安德魯對那些野蠻人印象深刻。他就是在對野蠻人的戰斗中受了傷,從此告別了軍隊。成了一個牧民。不過,在遺憾之余,他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野蠻人占領河中地之地,巴克特里亞王國多次發動反擊,損失慘重,他當年的好多戰友都戰死了,被野蠻人割去了頭皮。
聽著老安德魯的感慨,梁嘯和郭文斌又仔細分析了一番。老安德魯所說的野蠻人有些混亂,好像有幾批,按照梁嘯本人的理解。應該既有塞人,又有月氏人,塞人是被月氏人趕來的,結果塞人打得巴特克里亞丟盔棄甲,占了河中地,而月氏人黃雀在后,又打得塞人丟盔棄甲,繼續南逃。
匈奴人對月氏人的攻擊就像一道海嘯,一的向西推進,改變了中亞的格局。
當然。這只是開始。用不了多久,海嘯的緣頭匈奴人也會被大漢擊敗,向西遷徙,引發一波更大的海嘯。直到影響整個西方的格局。
這世界就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啊。沒有實力,就只能被人欺負。
在梁嘯聽老安德魯講故事的時候,帕里斯騎在馬背上,一直在摸索開弓的技巧。他練了很久,也沒找到竅門。非常沮喪。想過來問,卻又不好意思,騎著馬在遠處不停的轉圈。晚上扎了營,安德莉亞做好了晚飯,叫了他幾次,他都沒聽見。
安德莉亞惱了,跑上前,一把將他從馬上拽了下來,拖到梁嘯和安德魯的面前。帕里斯紅著臉,站在安德莉亞的身后。安德莉亞哇啦哇啦的喊了了一通,老安德魯聽了,連連點頭,轉身將郭文斌拉到一旁,嘀咕了幾句。
郭文斌有些為難,沉吟了片刻,點點頭,走了過來,低聲對梁嘯說道:“大人,老安德魯想以兩匹好馬為酬勞,請你教帕里斯一點射箭的基礎。如果大人覺得帕里斯資質還可以,他愿意將帕里斯送給大人做侍從,并奉獻五匹最好的馬。”
“侍從是什么意思?”
“和門客差不多,不過沒有人身自由,更接近于奴婢。”
“他們可是驕傲的希臘人,愿意做奴婢?”
郭文斌笑了,帶著幾分說不出的驕傲。“對塞人、月氏人來說,他們是驕傲的希臘人。可對我們漢人來說,他們就沒什么驕傲可言了。別說他們,大宛的貴族看到我們漢人都非常客氣。”
“為什么?”
“因為我們大漢是絲之國。”郭文斌的笑容更加燦爛。“大人別忘了,一匹價值七百錢的素練在這里可以賣到四五千錢,一匹價值千錢的文采在這里可以賣到萬錢。在他們眼里,我們大漢簡直是人人衣絲、遍地黃金的神仙國度。”
梁嘯啞然,這大概就是距離產生美吧。
“再說了,帕里斯最好的前途也不過是從軍,做一個普通的弓手,想做貴人的侍從都不可得。能跟著大人是他的福份,有什么不愿意的?他擔心的是大人看不上他。”
梁嘯明白了。連家貲不菲的郭文斌都想沾他的光,帕里斯更是求之不得。他想了想。“你覺得帕里斯如何,能做一個合格的侍從嗎?”
“帕里斯聰明機靈,又會養馬、馴馬,還懂一點漢話,應該能幫一點忙。”郭文斌壓低了聲音。“大人,老安德魯一家雖然不算富,可是有近百匹馬,算得上好馬的也有幾匹,在這兒不算什么,帶到長安,可是一筆不菲的家財啊。”
梁嘯瞅了郭文斌一眼。不愧是商人,這帳算計得可真精明,居然惦記上人家的家產了。不過,他的話說得不錯,大宛盛產好馬,漢武帝為了大宛的馬不惜發動一場戰爭。如果自己能帶回幾匹好馬去,估計來回的路費差不多就夠了。
“不急,再看看吧。我們對他也不了解,萬一看錯了人,豈不麻煩?再說了,我們現在前途未卜,不能耽誤了他。你跟他說,他們救過我的命,我可以教他一點基礎的東西,能不能練出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郭文斌點頭,回頭又和老安德魯說了一遍。老安德魯非常高興,拉著帕里斯來給梁嘯行禮。梁嘯將帕里斯帶到一旁,給他演示了空手開弓的練習方法,卻沒有講為什么,讓他自己去練習。
帕里斯將信將疑,有些茫然的走了。
梁嘯沒有多說。收徒這種事要看緣份的。他是兩世為人,才能沉下心來習射,帕里斯還是少年心性,他有沒有這個耐心和悟性,還要看他的造化。
雖然梁嘯沒有收帕里斯為侍從,可是畢竟有傳藝之恩,老安德魯一家對他們更是客氣,殷勤備至。
看著笑逐顏開的一家人,梁嘯暗自感慨,若有所思。
“來了,來了。”李蓉清放下手里的米簍,快步走到門口,拉開了大門。
門口站著一個青衣仆從,仆從后面停著一輛兩匹馬拉的馬車。李蓉清有些緊張。“你……有什么事嗎?”
“請問夫人,這是梁嘯小郎君的府上嗎?”
“是的,是的,你是……”
“我是雁門太守馮君的家奴馮無病,奉馮君之命,送梁君的侍妾回來。”馮無病說道,轉身走到馬車后,拉開了車門。“月亮姑娘,你可以下來了。”
在李蓉清驚訝的目光中,一個皮膚白晳,面龐圓潤,看起來有些浮腫的少女走了下來,看了李蓉清一眼,臉上飛起一抹羞紅,求助的看了一眼馮無病。馮無病笑道:“月亮姑娘不用緊張,從現在開始,這就是你的家了。只要你好生服侍阿姑,必然不會受苦。”
月亮連連點頭,走到李蓉清面前,怯生生的施了一禮,剛準備說話,忽然捂住了嘴,沖到一旁,哇哇的一陣干嘔,卻除了一灘清水,什么也沒吐出來。
李蓉清臉色一變,連忙上前扶住。“你有身孕了?”
月亮紅著臉,點點頭。
李蓉清頓時五味雜陳,卻不好多說什么,連忙將月亮和馮無病請進門,又將梁媌請了出來。梁媌聽完馮無病的解釋,看看月亮,不由得眉毛一挑。她什么也沒說,讓李蓉清取了兩枚金餅,送馮無病出門。
馮無病高高興興的去了。這一趟差事很辛苦,不過能得到兩金的賞錢,也算是不薄。
李蓉清回到堂上,梁媌還和月亮說著話。從雁門關走到長安,月亮學了不少漢話,勉強能和梁媌對話。她講述了自己的身世,講述了被梁嘯俘虜的經過,還講了和自己叫同一個名字的白馬。梁媌聽了,憐惜不已,讓李蓉清在后院東廂安排了一個房間,就在梁嘯房間的隔壁。
梁媌又讓李蓉清把荼花兒請了過來。
胡細君已經五個月的身孕,家務事大部分都落在了李蓉清的身上,已經有點忙不過來,再增加了月亮,李蓉清獨木難支,梁媌讓荼花兒過來幫忙。梁家現在雖然有奴婢,可是梁媌還是愿意相信知根知底的荼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