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以南,東有吳會,西有益州,中有荊州,算是開發得比較充分的地區,其他地區名義上屬于中原政權,實際上除了幾個城市之外,大部分還處于半蠻荒狀態。
住在這片地區的少數民族很多,漢人統稱為蠻夷。粗略來分,益州西部為羌,東部及荊州界為蠻,揚州界則稱為越。越族支庶太多,又被稱為百越。
這些越人住在山里,消息閉塞,對山外的情況比較陌生,生活也比較原始。和他們比起來,漢人是當之無愧的文明。雖然在梁嘯看來,漢人其實也質樸得近乎野蠻。
船廠的工人、匠師與這些越人比較熟悉,梁嘯從他們口中得知了一些越人的習俗,知道這些越人沒什么貞節的觀念。妻妾陪客是很正常的事,甚至有女子看中了哪個漢家兒郎,直接搶回去當夫婿的。
讓他們找些女人陪天子使者,絕不是梁嘯污辱他們,而是給他們一個掙錢的機會。山里生活可以自給自足,奢侈品就比較難得了。寨子里的頭領固然可以利用權勢,從附近的縣城買一些來充門面,普通人家沒有這樣的財力,就只能流口水。
陪陪客人,就能換到一些渴望已久的精美物品,他們絕不會推辭。
蔡米很快找到了那個叫鄺家寨的越人寨子。頭領鄺恩大約六十多數,見過一些世面,聽說有長安來的大人要在寨子里借住,他立刻全寨動員,挑出近二十名年輕漂亮的姑娘,出寨十里,盛裝相迎。
梁嘯打量了一番那些姑娘,非常滿意。
鄺恩將梁嘯一行迎入寨中。梁嘯先安排月亮和孩子住下,隨即又親自查看為韓嫣準備的住處。他有不少隨從,韓嫣的隨從也不小,全部住在寨子里有些困難。梁嘯又不辭勞苦,親自挑選扎營地點。安頓隨行將士。
與此同時,梁嘯拿出一筆錢,讓鄺恩采買酒肉,并特地關照鄺恩。這次要來的是天子使者,怠慢不得,不要擔心錢的問題。
梁嘯這句話得到了蔡米等人的確認。鄺恩放了心,安排人到周邊寨子里采買,順便通知那些寨子。有大生意上門,大家一起來發財。
消息一出,周邊幾十里之內的越人聞風而動,像趕集似的,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數日后,等韓嫣等人來到鄺家寨的時候,鄺家寨周圍熱鬧非凡,人潮涌動,漂亮的姑娘更是隨處可見。
韓嫣嚇了一跳,還以為梁嘯煽動越人。準備要他命呢。直到梁嘯和鄺恩并肩而來,滿面笑容,這才松了一口氣。
“冠軍侯,你這是布的什么陣?”
梁嘯哈哈大笑,趕上兩步,深施一禮。“韓王孫,你大老遠的從長安趕來,為了見我一面,還不辭勞苦的進山,我是感動得很啊。這不。山里多有不便,我只能因簡就陋,略作安排,還請王孫不要嫌菲。”
見梁嘯態度這么好。韓嫣既意外又心安理得,也沒多想。在他看來,梁嘯這是自知躲不過去,只好硬著頭皮來見他。花這么多心思,無非是希望他高抬貴手。
不管梁嘯有多大的才能,立過多大的功。現在又享有多少食邑,他都已經失寵。先被天子調離了戰場,接著又調出了長安,如今龜縮在豫章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造船。而他卻是天子身邊的寵臣,一句話就能讓梁嘯永世不得翻身。梁嘯要想保命,向他低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韓嫣打量了四周片刻,帶著三分矜持的笑了。“冠軍侯這話說得太客氣了。你是少年富貴,功冠全軍,能用琉璃造屋的富家翁,你的安排,我怎么敢嫌菲薄。”
梁嘯已經接到灌夫的警告,知道韓嫣要拿琉璃的事做文章,心里卻沒當回事。琉璃是仿玉,但畢竟不是玉。如果用琉璃也要照用玉的禮制來,長安城的列侯個個可以殺。不過,他此刻有心要整韓嫣,自然不介意把姿態放得低一點。
“王孫說笑了,你可是天子最信任的臣子,什么樣的富貴沒見過?我那點軍功算得了什么,琉璃屋也是為船廠的匠師們建的,為的是方便他們研究。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還請王孫指點。王孫,山野之中,沒什么拿得出手的,這些越女資質粗鄙,不過勝在活力十足,王孫挑幾個服侍?”
見梁嘯服軟,韓嫣心中得意,倒也不急于一時。他打量著那些衣著燦爛,身段更是誘人的越女,非常滿意,臉上卻還有些矜持。“這個……就不必了吧?”
梁嘯給鄺恩使了一個眼色。鄺恩會意,立刻上前行禮,著實恭維了韓嫣一番。梁嘯又勸道:“王孫,你是見慣了美人,不將這些越女看在眼中。可是將士們卻難得有機會品嘗這些野味,你將就著挑幾個,剩下的,我好分給將士們。”
一旁的郎官、將士早就眼紅了,聽了梁嘯這句話,更是迫不及待,眼巴巴地看著韓嫣。韓說見狀,也催促韓嫣不要再客套了。韓嫣順手推舟的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隨便挑幾個吧。”
梁嘯親自上前,挑了五個相貌最俊俏的,將她們推到韓嫣身邊,隨即對剩下的越女們說道:“你們也不要客氣了,這些都是我漢家的好兒郎,你們就拿出本事,歌舞起來,先讓他們看看你們的歌喉舞姿。”
越女們聽了,齊聲叫好,就在山谷間歌舞起來。
越人生性自然,跳的舞跳也野性十足,舉手投足,透著旺盛的生命力。靈動的眼神更是無時不在挑撥著隨行將士們的心。越女們跳至興濃,主動邀請他們一起,將士們心動不已,卻礙于軍令,不敢放肆,紛紛將目光投向自己的上官。
梁嘯笑道:“王孫,這里也沒什么外人,就讓他們樂呵樂呵吧?”
韓嫣被五個越女圍在中間,鶯聲燕語,已經醉了,當下點點頭,算是應了。將士們一見,頓時如猛虎下山,撲入越女群中,拉著早就看中的越女,且歌且舞起來。
一時間,笑聲四起,春情泛濫,讓人有一種春天來了的感覺。
歌舞聲中,飲宴開始。梁嘯推韓嫣上座,韓嫣假意推辭了一翻,便入了座。五個越女坐在他身邊,倒酒的倒酒,挾菜的挾菜,極是殷勤,侍候得韓嫣眉開眼笑,如在夢中,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在越女的懷中、股間出沒。
梁嘯在下首相陪,灌夫坐在他身邊,很是不解。“君侯是怕了這小子么?”
“灌君,你都把人帶來了,我還能怎么辦?”梁嘯苦笑道:“就當是破財消災吧。”
灌夫愧疚不已。梁嘯把這么重要的任務交給他,他卻把事情辦砸了。梁嘯如今承受屈辱,都是因為他的無能。他憤憤不平。“真是豈有此理,你是一個食邑三千八百戶的列侯,卻要對一個孌童俯首,氣死我了。”
“灌君噤聲。”梁嘯連忙捂住灌夫的嘴,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灌君以為這就能敷衍過去了么?我怕他得寸進尺,索求無度呢。灌君就莫要再節外生枝了。”
“這樣還不行?”灌夫眉毛豎了起來。“他還想怎樣?”
“誰知道呢。”梁嘯長嘆一聲:“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是刀俎,我是魚肉,還不是隨他折騰?行了,行了,你出去和兄弟們喝酒吧。你這人古道熱腸,不適合這種場合,別再惹出事來。”
梁嘯說著,將灌夫推了出去。灌夫越想越不爽,恨不得現在就翻臉,將韓嫣扯下座打一頓解氣,卻拗不過梁嘯,只得擒著酒壺出去了。
梁嘯心中暗笑,轉身又堆起一臉的笑容,陪著韓嫣說話,姿態之低,連韓說都驚訝不已。
灌夫出了門,一口一口的灌著酒,心里的火越怎么也澆不滅,反而越燒越旺。借著酒勁,他和將士們說了起來,大罵韓嫣欺人太盛,折辱有功之人。
護送韓嫣來的人不是未央宮的郎官,就是豫章郡的郡卒,他們對梁嘯的印象都不錯,特別是未央郎,梁嘯可是他們的榜樣,而韓嫣卻是他們鄙視的對象,但凡有點志氣的男兒,有誰愿意像韓嫣一樣做孌童。如今聽說梁嘯被韓嫣欺負,心里的天平自然偏向了梁嘯,為梁嘯不平。
不經意之間,一些別樣的情緒在將士們之間蔓延開來。
酒宴飲至半夜,韓嫣喝得酩酊大醉,被五個越女扶入內室。韓說想勸他,韓嫣卻已經筋酥骨軟,站都站不穩,偏偏不肯老實,手更是伸入越女的懷中,得越女的臉都疼得變了形。
梁嘯見四周無人注意,從袖子里掏出一只琉璃瓶,倒了一些粉末在碗里,又倒入準備好的醒酒茶。粉末迅速化開,消失得無影無蹤。梁嘯一手提壺,一手端茶,走到韓說身邊,有些擔心。“你兄長……會不會有事?這些越女可野得很,別傷了你家兄長,酒后入房,最是傷身不過。”
韓說皺著眉,無地自容。韓嫣的做派讓他很丟臉,這哪里還有一點大臣應有的氣度,活脫脫是一個得志的小人。這要是傳到天子耳中,如何是好?外面那么多人,他就是想為韓嫣掩飾,也掩飾不住啊。
梁嘯將銀碗遞給韓說。“這是解酒茶,你端給他,讓他解解酒吧。”
韓說狐疑地打量著梁嘯。梁嘯笑笑,轉身從案上拿過一只酒碗,倒了殘酒,斟了一碗茶湯,一飲而盡。
韓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點頭致謝,端著茶湯進了屋,喂韓嫣喝下。
梁嘯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笑意。喝了這碗茶,韓嫣今天不折騰一宿別想消停。至于明天還能不能囫圇走出來,就要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