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延綿的山巒中,有一處松柏疊翠的峪谷,如同一塊碧玉,鑲嵌在山巒之間。
峪谷入口外,坐落著一個村莊。
此時,正是午時,陽光明媚。
“你父到了滎陽之后,說是喜歡清靜之所,于是十九哥就把你們一家安頓在這邊。
此處雖非縣城,卻依山傍水,風景秀麗。
雖說略有些冷清,但好在景色宜人。十九哥一開始向讓文宣大哥他們住在縣城里,但文宣大哥看到這里的景色之后,就立刻決定住在這里,十九哥也頗為無奈。”
似乎是擔心楊守文產生誤會,鄭鏡思便搶先解釋。
如果說,先前楊承烈他們過來時,鄭鏡思還沒有太在意的話。楊守文的歸來,讓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楊守文和楊承烈不一樣,他才情出眾,絕不是那等閑之流。雖然現如今他們和弘農四知堂斷了關系,但可以想象,一旦四知堂老楊家那些人知道自家族中出了這種人物,一定會設法讓楊守文歸宗認祖,重返弘農楊氏。
楊家,或許比不得鄭家興旺。
但如果論及歷史,四知堂可是比著經堂要久遠許多。
那同樣是一個頂級豪門的存在。自從初唐四杰之一的楊炯過世以后,楊家±長±風±文±學,ww︽w.c⊕fwx.ne≤t再無可以拿的出手來的人物。現在楊守文橫空出世,四知堂的老家伙們又豈能任由楊守文流落在外?一旦楊守文重返弘農,就勢必會得到楊家的支持,前程遠大。
也正是這個原因,鄭鏡思可不希望楊守文產生任何不好的想法。
楊守文認出眼前那座峪谷,似乎就是后世的環翠峪。
不過在這個時代,環翠峪還是一座荒涼的無名峪谷。一直到清代才有了環翠峪之名。
這可是一個好地方,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那滿山桃杏已經盛開,在柔風之中,緋紅粉白交錯,與那山間溪水、奇石交相呼應。猶如一副生動的油畫。
“廿九叔,這里很好,我也非常喜歡。”
“哈,就知道你會喜歡。”
鄭鏡思見楊守文露出笑容,也松了口氣。
他領著楊守文一行來到村口,就看到迎面從村子里跑來一個少年,身后還跟著一個彪形大漢。
“二郎,阿郎讓你回去。”
“我不要回去,不回去。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二郎,阿郎說你如果不回去的話,就讓我把你抓回去。”
“楊茉莉,你敢抓我的話,等大兄回來,我定要與大兄告狀。”
“那怎么辦?”
“你就說沒有看見我不就好了?楊茉莉聽話,你回去這么說。我爹一定不會生氣。”
“真的嗎?”
憨厚的大漢露出猶豫之色,似乎有些意動。
“楊茉莉。你只要不抓我回去,晚上回來,我從縣城里給你帶好吃的烤雞回來。”
“真的有烤雞吃?”
“我騙你就是小狗……”
一提到吃的,大漢更有些把持不住了。
“楊茉莉,你今天如果敢把人放走,以后就休想再吃飽肚子。”
就在這一大一小兩個人討價還價的時候。一個清幽的聲音,突然在他們耳邊響起。
“那個混蛋敢多管閑事?”
少年勃然大怒,頭也不回就破口大罵。
而彪形大漢則露出欣喜之色,回身看過來,歡叫一聲道:“阿郎。你總算回來了!
楊茉莉一直都沒有見到你,還以為阿郎不要楊茉莉了……嗚嗚嗚。”
那身高足有六尺的彪形大漢,看到楊守文的一剎那,便跑過來一把抱住了楊守文,更如同孩子一樣的哭出聲來。
“大兄?”
少年也看清楚了來人,頓時嚇得噤若寒蟬。
“楊茉莉乖,阿郎怎會不要你呢?
阿郎是出去辦事,你看現在不是回來了嘛!不過楊茉莉,你怎么長的越來越胖了呢?”
楊守文的臉上,也露出燦爛笑容,用力揉了揉大漢的腦袋。
這體型魁梧的彪形大漢,正是楊茉莉;而那個少年,是楊守文同父異母的兄弟,楊瑞。
“兕子,你既然到家了,我就不過去了。
我還要先趕回縣城,把今日的事情與族中知曉。你好好休息,待明日我會再來拜訪。”
“我也要來!”
鄭虔立刻大聲叫喊,惹得鄭鏡思和楊守文都笑了。
送走了鄭鏡思,楊守文這才轉過身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楊瑞一番。
“你這是要去哪里?”
“我……”
時隔半年,楊瑞曾一次次告訴自己,再見到楊守文的時候,他絕不會再露出膽怯。
不得不說,平棘那一場經歷,對于楊瑞而言是一次難得的經歷。
他膽子變得大了!
更不要說,如今的楊瑞背后,還有一個國子監祭酒的干爹。曾經以為,當他再次看見楊守文的時候,會如同一個男子漢那樣,和楊守文直面對視,毫無畏懼。
可是……
半年看去了,大兄看上去比以前高了很多,但也瘦了不少。
一身白裳,衣袂飄揚,更襯托出一種文質彬彬的書卷氣。他如今看上去瀟灑很多,更溫潤如玉。可不知為什么,當楊守文的目光落在楊瑞的身上時,那雙若秋水般的眸光里,有一種讓楊瑞發自內心的恐懼。這種恐懼,尤甚于當初的感覺。
“怎么不說話了?你要去哪里?”
“嘿嘿,二郎說要去縣城,給楊茉莉買好吃的烤雞。”
“吃,吃,吃!”楊守文抬手,在楊茉莉的腦袋上敲了三下,“你怎么就知道吃?”
楊茉莉的眼睛,一下子紅了,甚至還噙著淚珠。
“不許哭,再哭沒有晚飯。”
“楊茉莉不哭,阿郎不要生氣。”
老大的個子,卻好像孩子一樣。
猴子蹲坐在馬背上,好奇看著楊茉莉,似乎有些奇怪。而一月則在吉達的懷中,睜大眼睛盯著楊茉莉。不過,她似乎知道楊守文在教訓楊茉莉,所以也不出聲。
這重逢的場面,似乎有些古怪。
楊守文腦海中的重逢,絕不是這副模樣。
他伸出手,又揉了揉楊茉莉那亂蓬蓬的頭發,看著楊瑞道:“如果你不說,回家后我有無數種辦法讓你說。別以為有了一個國子監祭酒的干爹就可以不聽話,如果讓我知道你花天酒地,不務正業的話,小心我讓你三天都起不得床……說。”
“是鄭九郎,鄭諒。”
楊瑞真的怕了,用低弱的聲音回答道:“鄭諒約我去青山北市看斗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