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東宮后花園。·
一輪皎月當空,為后花園平添幾分詩意。
“你們不知道,當時他問我的時候,我真是懵了!
我特別擔心他會讓我帶他來探望裹兒……那家伙倒是個重情義的人,就是有點呆傻。你們不知道,他到現在都沒有弄清楚裹兒的身份,還以為他真的出事了。”
后花園的涼亭里,一群青年男女聚在一處。
武延基手舞足蹈的說笑著,只是沒等他說完,一個果子就飛過來,砸在了他頭上。
“他哪里呆傻了!”
李裹兒呲牙瞪眼的看著武延基,活脫脫一只要怒的小野貓。
長寧公主一旁笑了,看著武延基那手足無措的模樣,就覺得特別開心。
讓你天天裝!老娘請你吃酒都不來……這東宮里誰不知道,別再李裹兒面前說楊守文的壞話。那絕對是一個禁忌的話題,就算是太子妃,她也敢當面頂撞起來。
“裹兒,繼魏王只是說笑,你還當真啊。”
李仙蕙忙攔住了裹兒,然后又瞪了武延基一眼,柔聲道:“對了,韋先生怎么說?”
武延基也知道李裹兒那性子,雖有些尷尬,但是卻沒有生氣。
他笑了笑,沉聲道:“和觀國公說的情況差不多,精氣損耗有些嚴重,以至于風寒侵體,并無大礙。不過,韋先生給他開了一副藥,說是服后休息,明日起來能恢復八成以上。楊守文的體質很強悍,就連韋先生都說,沒那副藥,最多三天即可康復。”
聽到武延基這么說,李裹兒頓時放下心來。
一群男女又說笑了一陣,武延基見天色漸晚,便和楊墽起身告辭。
送走了長寧公主等人之后,李裹兒一個人坐在涼亭里。·手托著香腮呆呆愣……
甚至,連李仙蕙在她身邊坐下,她也沒能覺察。
“裹兒。”
“嗯?”
“你打算怎么收場!”
“什么?”
李裹兒的目光有些迷離,似乎魂不守舍。
李仙蕙見狀。忍不住嘆了口氣,輕聲道:“鬧到這一步,楊守文最后肯定會知道真相。
到那時候,你怎么辦?
我雖然不認識他,也沒有和他接觸過……但從你們的言語中。我可以聽得出來,他的性子很烈,而且很驕傲。這種人,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但如果被他現你欺騙了他,他的反應也會非常強烈。我實在不明白,你好端端為何要鬧這一出呢?”
“我……”
李裹兒的眼中,突然浮出一抹水色。
她輕聲道:“我害怕!”
“害怕?”
“嗯!”李裹兒點點頭,目光更顯迷離。
她沉默許久,才輕聲道:“其實一開始,我不喜歡他的……這個人。有些無趣,也不懂得討人家的歡心,甚至就好像武延基說的那樣,有些呆傻。我和他認識那么久,他始終沒有看出我是女孩子,而且還摟摟抱抱,總是賢弟來賢弟去的。
七姊姊,你還記得總仙會那天,我們在路上相遇嗎?”
李仙蕙露出回憶之色,片刻后點了點頭。
“那是我們第二次見面。當時他看我好像有點不開心,就和我說話。
我罵他時,他也不生氣,還問我是不是被你欺負了……七姊姊。·你不知道他有多可笑。居然以為把你當做是我,說如果你欺負了我的話,他一定幫我出氣。
那天,我真覺得他很傻!”
那凄婉的容顏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似乎很開心。
“還有啊。你不知道他有多笨。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里聽說的,居然說我驕縱蠻橫,而且很不規矩……我當時聽了好生氣的。
不過,他后來在南天門賦詩,真的很有氣概。
我從沒有見過他那樣的人……別人見到上官婉兒,都是恭恭敬敬。偏他那么狂傲,居然讓上官婉兒為他磨墨,而且還作出了那樣的好詩。再后來,他又在總仙會斗酒詩百篇!那天真的有意思,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祖母和普通人一樣的斗氣。”
“我對他很好奇,所以就總是找借口和他一起。
可是我和他接觸的越久,就越害怕,如果他知道我就是李裹兒的話,會是什么樣子?
他離開洛陽,祖母便開了恩科。
七姊姊,我又不傻……祖母一心想我嫁給武崇訓。武二郎人倒是不錯,不似他那老爹一樣,滿肚子的算計,而且對我也挺好,什么事情都順著我的意,可我偏不喜歡。”
李裹兒說到這里,嘴角勾勒出一抹俏美的弧度。
“娘親也想我嫁給武二郎,以為我不知道?
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若真要我嫁給武二郎……七姊姊,我肯定會閹了那個家伙。”
李裹兒就是這樣的脾氣,說話很沖,毫無顧慮。
李仙蕙不知道那武崇訓如果聽到這番話會是什么反應,可她是實在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七姊姊,你說我該怎么辦?”
李裹兒看著李仙蕙,一臉苦惱之色。
“其實我也知道,那個笨蛋如果知道了真相,一定會生我氣的。
可我就是想要他參加,就是想要他奪魁!娘親總在我面前說那個笨蛋的壞話,我就想讓娘親知道,那個笨蛋很厲害的……他能作出最好的詩,還是最厲害的人。
至于結果……
我不知道!
七姊姊,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會不會真的不再理我了呢?”
此時的李裹兒,全無往日的刁蠻之態,一副小女兒家的模樣,令人不禁心生憐惜。
李仙蕙也不知道該怎么勸說才好,于是上前把李裹兒摟在了懷中。
這一場鬧劇,結果會是什么樣子?她真不知道!
可她明白,如果楊守文真不理睬李裹兒,裹兒一定會非常傷心,非常難過吧……
皎月,當空。
洛陽城已經進入夜禁,大街上行人變得行人稀少。
王修福靠在酒樓的窗欄上,飲了一口酒,看著夜空中那一輪皎月,呆呆的愣。
他出身世家大族,但只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他老爹,雖然在王家有些地位。可他的母親,卻是一個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婢女。他的出生,其實是一個偶然。老爹吃醉了酒,于是和他的母親生關系,生下了他。
在王家,他拿著最少的月例,默默無聞。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他那老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存在?
身邊十幾個兄弟姐妹,他一無顯赫家世,二無強大背景,更沒有那凡的文采……他有的,不過是一身天生的力氣,已經從小跟隨族中武師練就的槍馬功夫。
最終,他在太原無法找到機會,只能拿著少量的錢財來洛陽碰運氣。
總體而言,他運氣不錯。
到了洛陽不久,就遇到了同鄉,更得了梁王看重。
有一個強大的靠山,絕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王修福從小就明白這樣的道理。
他在梁王府里衣食無憂,更被人看重。
這次武科,王修福本打算要奪取武魁,一鳴驚人。
可是現在……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更何況那個人是梁王,就連他老子見到,也要退避三舍。
心中有些不太情愿,但又知道,他沒有別的選擇。
距離恩科還有幾個時辰,但王修福已經做好了準備。
就在這時,房門敲響。
“誰?”
王修福聲音未落,就聽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
一個青年從外面走進來,他徑自來到酒桌旁,而后撩衣跪坐,面帶笑容看著王修福。
“王公子,馬上就要前去參加武科,怎地還在這里吃酒?”
王修福眸光一凝,看著那青年道:“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呵呵,你不認識我,可我卻認識你……我知道,王公子一身武藝高明至極,槍馬純熟,少有人能敵。但是這一屆恩科,注定你無法奪魁,只能當做個陪襯。”
王修福心里一咯噔,脫口而出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王公子的朋友,有一樁富貴,特送與公子,只是不知道王公子敢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