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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思業,渤海人。
垂拱三年,也就是公元687年常客登第后,經吏部選試合格,出任敦煌縣令一職。
歷經十載,逐步升遷,坐到了而今北庭都護府的副都護。
說起來,如果不是今年臨時開設北庭都護府,封思業也不可能坐到而今的位子。他原本只是一個下州刺史,一下子成為執掌三州軍事的副都護,可謂一步登天。
要知道,封思業那一屆的狀元,可是大名鼎鼎的陳子昂。
可如今陳子昂郁郁不得志,射洪老家為他老子守孝,而他卻已經成為一方大員。
三州治下,除郭虔瓘便可以算是他了。
但郭虔瓘由于才到北庭,對這邊的情況尚不熟悉,所以很多事情,對封思業頗為依賴。這也使得封思業格外興奮,甚至有些不可一世,感覺著誰也不放在眼里。
所以,到了碎葉河谷之后,他便屯駐裴羅將軍城。
聽說碎葉城已經被毀,需要重新修建。
他堂堂北庭副都護,才懶得跑去碎葉城受罪。在裴羅將軍城駐扎,誰敢不聽差遣?
可是,封思業沒想到的是,真有人不把他放在眼里。
“混蛋,一個出家的和尚,竟敢違抗我的命令?”
聽聞楊守文攔下哥舒道元,不肯前來拜見他,封思業勃然大怒。
他指著明秀的鼻子破口大罵道:“爾等僧人,不好好吃齋念佛,還擅自干預軍事,莫非覺得本都護的寶劍殺不得人嗎?”
明秀一襲白色僧袍,卓然而立。
封思業的怒火,并沒有讓他感受到半點畏懼。
出身江左豪門,而且一直輔佐武則天,什么風浪沒有見過?明秀年紀雖然不大,可要說這氣度和膽略,就算是楊守文也自愧不如。沒辦法,人常說三代才出一個貴族。明秀這種在世家大族長大的孩子,從小被家族培養,絕非楊守文可比。
只見他嘴角微微一翹,一臉風輕云淡的表情。
“貧僧此次前來,受召機長老所托,還有一件事要質問副都護。”
對封思業這種人,明秀很清楚該怎么對付。
封思業怒道:“你算什么玩意,那召機長老有算什么玩意,又有什么資格質問本都護。”
“呵呵,貧僧沒有資格,但這件物品,不知道有沒有資格?”
明秀說著話,便取出了太子定命寶,托在手上。
他傲然道:“召機長老奉太子之命問封副都護,十日前召機長老派人前往北庭求救,何以北庭都護府足足拖延了三天,才打通昆陵山古道?封副都護若是奉郭都護差遣平定叛亂,理應立刻出兵追擊薄露,何以到了裴羅將軍城便按兵不動?”
奉太子之命?
封思業還真是不太清楚這里面的彎彎繞。
郭虔瓘倒是知道了楊守文的身份,但是封思業并不清楚。
他只是奉命來碎葉河谷平亂,但是對楊守文和明秀的身份,郭虔瓘并沒有告訴他。
封思業一怔,看著明秀手上的太子定命寶有些發懵。
“太子?”
他遲疑了一下,冷笑道:“隨便那一塊破木頭,就敢自稱是奉太子之命?你以為本官是傻瓜嗎?”
封思業說的很強硬,但語氣卻變得柔和許多。
哪知道,明秀的眼中卻閃過一抹戲虐之色,笑說道:“副都護莫非是在西域生活久了,腦袋被風沙吹壞了不成?破木頭,你也敢說出口來……找個人驗證一下,看清楚這是什么,再來與貧僧說話吧。”
封思業被說的面紅耳赤,臉上浮起一抹怒氣。
好在,他尚能克制,于是強壓怒火道:“把張主簿找來?”
大帳內的親兵立刻出去,很快就帶來了一個三旬男子。
這男子相貌堂堂,長的頗為俊俏。
他走進來,先是向封思業躬身一揖,而后才開口道:“都護喚張同休,有何吩咐?”
張同休?
如果是楊守文在這里,一定會想起什么。
這張同休,不就是去年他初到洛陽,在北市遭遇襲擊后,被武則天貶到庭州的那位洛陽令嗎?只是,不曉得他怎地就成了封思業的手下,看樣子還頗受重用。
封思業道:“張主簿,你幫我看看,這可是真的?”
張同休從桌上拿起了太子定命寶,頓時臉色一變。
他抬頭,看了看封思業,又扭頭看了一眼在大帳中卓立的明秀,臉上露出了復雜之色。
與封思業相比,張同休的眼界要高明許多。
封思業從垂拱三年常科登第之后,就來到西域,從敦煌縣令做起,一步步成為北庭副都護。可以說,這十余年來,封思業一直都生活在西域,已經遠離了大唐帝國的政治中心。
而張同休則不然……
他借張易之兄弟的勢頭,坐上了洛陽令的位子,這眼界自然高明。
太子定命寶!
張同休一眼就認出,手中的印章赫然是一枚太子定命寶,他這心里也不禁慌亂起來。
他此前,可就是因為得罪了東宮,被貶來西域。
幸虧他那兩個兄長的地位越來越高,也使得張同休在西域的情況好轉許多。封思業成為了副都護之后,便找到了張同休,并把他征召到帳下,在都護府做了主簿。
原因?
張同休心里非常清楚。
他封思業朝中無人,若不然也不會在西域生活了十余年。
此次出兵,封思業受張易之的指使,準備拉攏一些人。也正是這個原因,才使得封思業行軍遲緩,其中便有張同休的出謀劃策。張易之執掌奉宸府,卻苦于沒有強大的外援。他兄弟也在暗中招攬人才,封思業便是張同休推薦給的張易之。
若不然,這副都護哪里輪得到封思業來做?
可是……
張同休瞇起眼睛,突然問道:“敢問法師,那位召機長老,可是姓楊?”
沒等明秀回答,封思業便搶先說道:“沒錯,那召機長老是姓楊,他們都稱他‘楊君’。”
“都護,這枚定命寶絕對沒錯。”
“啊?”
張同休湊上前,低聲道:“這印章名喚太子定命寶,非太子無人敢持有。
而那位召機長老若是姓楊的話,持有太子定命寶便順理成章……都護,沒有錯的。”
“真是奉太子之命?”
“是不是奉太子之命卑職不知,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都護最好不要招惹那個人。”
張同休沒有說明白,可是封思業心里,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沉吟許久,他突然起身,從長案后轉過來,把太子定命寶雙手奉還給了明秀。
“敢問法師,太子有何差遣?”
明秀,笑了。
他把太子定命寶收好,沉聲道:“召機長老讓貧僧詢問一下,都護何以停步不前?
另外,烏質勒的事情你不要過問。
此事最好交由安西都護府來處置,那烏質勒……讓他前往龜茲,向田揚名都護解釋吧。你現在要做的事情,是找到薄露,將之消滅,切勿讓薄露找到機會,東山再起。”
“臣,遵太子之命。”
封思業很清楚,他雖然勾搭上了張易之兄弟,卻不代表敢去違抗太子之命。
張同休對那位召機長老似乎也很忌憚,這就說明,他更招惹不起對方。
原本還想在碎葉河谷囂張一下,沒想到這里居然藏著這么一個大人物,封思業整個感覺都不好了。
明秀見封思業低頭,也就不再停留,告辭離去。
“張君,那個召機和尚究竟是誰?”
張同休顯得很糾結,在猶豫片刻后道:“封都護,你別問了。
這個人其實并不是真正的出家人,只是奉圣人之命,才做了僧人……圣人對他很看重,太子更與他非常親密。他既然突然在碎葉城出現,一定是有非常緊要的事情。這種情況下,你最好是不要問,也不要管,當沒有這個人,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總之,此人你招惹不得!
真要是激怒了他,便是五哥也保你不得……”
連張易之都不能保住自己嗎?
封思業真的是怕了……
他投靠張易之,為的是求富貴,而不是給自己招惹麻煩。
想到這里,封思業已經做出了決定,立刻點頭道:“若非張君,我險些闖下大禍。
既然如此,我就遵他命令,立刻追擊薄露……”
張同休點點頭,長出一口氣。
不過,他心里又感覺到奇怪:如果真是那個人的話,他跑來西域,又是什么緣故?
梓州,射洪。
天色已晚,射洪縣城卻依舊是格外熱鬧。
白天時,射洪氣溫很高,熱的讓人難受……沒辦法,梓州的天氣就是這樣!由于地處盆地之中,所以天氣也非常古怪。白天是艷陽高照,到了晚上就會下起大雨。
待天亮之后,雨停了,氣溫重又升高。
夜間的雨水,在白天時化為蒸汽。加之地處盆地之中,水汽無法散去,于是到了夜里又變成了瓢潑大雨。
周而復始,日復一日。
梓州的水量充足,同時也使得稻米生長旺盛。
只是這天氣,卻好像蒸籠一樣。哪怕是氣溫不高,可還是讓人汗水涔涔,非常難受。
不過,對于一直生活在梓州的黃閣而言,早已習慣了這種天氣。
他是射洪黃氏族人,經營著一家商鋪,是個老老實實的本份生意人。
可實際上,他卻掌握著射洪縣城的地下世界。
整個射洪的大小團頭,都聽命于黃閣。從某種程度而言,他也是黃家最為重要成員。
這的天氣!
雖然說早已習慣了射洪的天氣,可是看著屋外的靡靡細雨,黃閣仍舊感到很不舒服。
“十九郎,把油紙傘給我拿來。”
一個長得頗為機靈的小伙兒,從屋里跑出來,手里拎著一把油紙傘。
“三老爺,要不小的給你叫車過來?
這外面下著雨,可是不太方便。”
“算了,我自己走路就是……熱了一整天,好不容易下了點雨,正好涼爽一下。
你把店里收拾好,記得關好店門。”
“三老爺放心,小人省得。”
那小伙兒一臉阿諛的笑容,把黃閣送出了店鋪。
撐開油紙傘,沿著被靡靡細雨打濕,略顯得有些泥濘的街道行走,黃閣的心情很是愉快。
七哥讓他找的人,到現在也沒有消息。
一個小女娃,又能躲到什么地方?
黃閣覺得,七哥實在是太謹慎了一些。那女娃的師父那么難對付,都死在他們的手里,一個小丫頭,又能翻出什么水花來?正元節那天,老陸被人殺死,在黃閣看來也不過是一個意外。雖然當時他是有些害怕,可過了這么久,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他幾乎找遍了射洪,也沒有找到線索……那只有一個可能,那丫頭跑了!
只是七哥仍不肯罷休,讓他繼續打探。
去哪兒打探?
這射洪就這么大,他幾乎把縣城都翻了個遍也沒有線索,讓他又該從何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