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尸密羅多的羊皮地圖,事情似乎變得簡單許多。
可事實上,那藏兵洞自三十年前被毀之后,其內部的結構必然會有很大的變化。
想要進入地牢,依舊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好在這一次,楊守文有了一個新幫手。
波塞黎主動要求加入,著實為楊守文省去很多的麻煩。
他在天馬城也有許多年了,對天馬城的熟悉和了解,遠非楊守文和明秀可以相比。
于是,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波塞黎更主動承擔了許多工作……
薄露,依舊在勉力堅持。
但戰局很明顯,已經無法逆轉。
隨著安西副都護田揚名出兵夾擊,叛軍的局面也就越發的艱難。
這一日,薄露躲過封思業的追擊之后,帶著殘余的叛軍,躲進了葛邏嶺的一個山谷之中。
接連數日交鋒,叛軍死傷慘重。
這一次,薄露從都播部落借來的數千人馬,而今只剩下不足八百人,其中還有部分傷兵。人困馬乏,在躲進了山谷之后,叛軍們便立刻找到了避風之處休息。
如果是在以前,薄露絕對無法容忍部曲如此表現。
可現在……
“外公,外面風大,還是回山洞吧。”
就在薄露沉思的時候,一件披風披在了他的身上。
魯奴兒的聲音,在薄露耳邊響起。
薄露扭頭,月光下,就見魯奴兒一臉憔悴之色。
兩個月了……魯奴兒看上去瘦削許多,而且也很狼狽。那一身鎧甲穿戴身上,恐怕也有很長時間沒有卸下。從碎葉城到五弩失畢中,再到巴什嶺,最后遁入葛邏嶺。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魯奴兒仿佛變了一個人似地。
“你舅舅可還好嗎?”
“舅舅剛吃了些烈酒,已經睡著了。”
三天前,阿芒為了解救薄露,以至于失去一條手臂。
薄露雖然嘴巴上不說什么,可心里一直掛念。
他嘆了口氣,輕聲道:“魯奴兒,看現在的情況,恐怕是大勢已去了……
你說,我為了這次起兵籌謀了近兩載,怎就會功虧一簣?難道那大唐國,真就不是我們可以對抗的嗎?”
魯奴兒嘴巴張了張,不知該如何回答。
好在,薄露并沒有追問下去,只是轉過身去,看著在夜色中延綿欺負的山巒,久久不語。
都播部落不會再給他任何幫助了!
事實上,都播部落對薄露,已經仁至義盡,即便是薄露,也無法要求都播部落更多。
而烏質勒的背叛,也使得他陷入了絕境。
現在看來,五弩失畢中不會再對他伸出援手,而唐軍則要對他趕盡殺絕,不會再給他半點機會。雖然山外的唐軍不過數千人,但其強大的戰斗力,絕非自己手下可以比擬。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以現在的局勢來看,他不會再有翻盤的機會。
可是,薄露卻不甘心……
魯奴兒陪著薄露在外面站了很久,最后陪著薄露,返回山谷。
“老爺,可算找到你了!”
兩人才回到山谷,就見阿吉匆匆跑來。
他手里拿著一封書信,來到薄露面前,輕聲道:“剛才有人過來,讓我把這封信轉交給老爺。”
“有人來?什么人?”
薄露聞聽,激靈靈一個寒蟬。
阿吉搖搖頭道:“不太清楚,我們的人發現了對方,但對方并沒有靠近,而是把信放下,讓轉交給老爺。對方還說,請老爺放心,只要聽他吩咐,便有一線生機。”
“沒有發現唐國的軍隊?”
“據探馬的消息,唐隊尚據此一百五十里外的忽那河畔,似乎并不清楚我們的藏身之所。”
薄露聽到這里,眉頭緊蹙。
他接過信,猶豫一下后,還是把書信打開。
書信是用突厥文書寫,薄露倒也不陌生,一目十行的掃過之后,臉色微微一變。
“播密川?”
他沉思片刻,把書信遞給了魯奴兒。
魯奴兒現在是他最信任的人,而且在此前數次大戰中,魯奴兒表現不俗,更殺敵數十人,甚得薄露的鐘愛。在他看來,魯奴兒不遜色須眉男兒,甚至比他的兒子阿芒還要出色。她不但勇武,而且還會思考,若是男兒,定能振興阿悉吉。
“播密川,那邊可是有安西都護府的疏勒軍守衛。
而且從這里到播密川,需急行三日方可到達。以我們目前的狀態,一旦我們到達播密川后,疏勒軍不肯放行,那到時候我們可就危險了……還要,為什么要我們去忽論城?那是天馬都督府所在,屬于吐火羅所治,會不會是一個陷阱呢?”
薄露聞聽,也有些為難。
這封信,不曉得是誰送給他的。
信中要他率部向西南的播密川突圍,而后轉道天馬城……
但具體怎么突圍,還有突圍之后,到天馬城做什么,信中卻沒有交代。這也讓薄露有些猶豫。如果這封信是一個陷阱的話,如魯奴兒所言,他們就會全軍覆沒。
以薄露現在的力量,著實經不起再一次的打擊。
“魯奴兒,你怎么看?”
魯奴兒拿著信,反反復復,看了一遍又一遍,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道靈光……
“外公,此前你讓舅舅伏擊那個突騎施人,是受何人委托?”
薄露聞聽一怔,瞇起了眼睛。
“那是器弩悉弄的人送信過來……魯奴兒,你的意思是說,這封信和此前的委托,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我不知道。”魯奴兒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可我們現在,似乎沒有別的選擇,對嗎?”
“這個……”
薄露閉上眼,沉思不語。
良久之后,他突然睜開眼,招手示意阿吉過來,“阿吉,讓兒郎們休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后,我們啟程動身,向西南急行軍。不過讓兒郎們小心點,不要太過張揚。”
“是,我這就去安排。”
目送阿吉離去,薄露扭頭,朝魯奴兒微微一笑。
“紅忽魯奴兒說的沒錯,我現在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繼續在葛邏嶺和那些唐國人周旋,恐怕也堅持不得太久。唐國有一個典故,叫做破釜沉舟。我們現在只有相信,送這封書信過來的人,是我們的朋友,而非敵人。”
魯奴兒則輕輕點頭,她攙扶著薄露走進了山洞,而后服侍薄露坐下休息。
看著身前熊熊燃燒的篝火,魯奴兒心里卻不平靜。
忽論城……卻不知,那忽論城中,又有什么秘密?那個寫信的人,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