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我想帶蘇老萊回洛陽,你看如何?”
“哦?”
“此人也是行伍出身,勇力算不得太出眾,可是卻精于兵械研究。
之前普慈之戰,這家伙從庫房里搜出廢棄的拋石機,卻輕而易舉的將之修復。似這等人才,殊為不易。我身邊而今不缺猛士,卻少有這種精通兵械的人才……”
“那青之的意思是……”
“幫我問問他?”
楊守文笑道:“我若直接問他,他回絕了,便再無寰轉的余地。
你幫我找他探探口風,到時候我也好有的放矢。真若是不成,我便省的丟了臉面。”
明秀聞聽,頓時笑了。
“此事,我會幫你打聽。”
他停頓一下,低聲道:“公主已經帶人返回洛陽,陳先生也跟隨她一同離開。
公主臨行前讓我轉告你,這邊事情結束后,就盡早回去。關于六詔之事,她怕是無法說清楚,還需要你當面向太子陳述。另外,還有一件事就是……孫處玄被抓走了。”
“哦?”
“我聽人說,他的罪名倒是不算嚴重,只不過失察之罪。
但因為陳先生的名聲非同一般,孫處玄這一次怕是仕途盡毀……陳先生說,此人性子執拗,想憑借一些小恩惠,怕是很難讓他服軟。最好的辦法,是給他個出路。”
“出路?”
明秀道:“莫不成青之以為,他會甘心做幕僚嗎?”
楊守文聽罷,不禁沉默了!
是啊,孫處玄不同于孟浣,又怎甘心做一個幕僚?
楊守文想了想,點頭道:“好吧,這件事我知道了,會好好考慮。”
想想呂志程,不惜冒名頂替做了三年縣令,更賺取了萬貫家財。可是后來他還是投靠了楊守文,不為別的,其實也是為了能有一個前程。孫處玄的情況要比呂志程要強很多,想要他隱姓埋名的做一個幕僚,除非他走投無路,否則絕無可能……
不過,這對于楊守文而言,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他和明秀一邊走,一邊交談。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吵鬧聲,一隊民壯堵在一個小巷的巷口,厲聲喝道:“出來,再不出來,格殺勿論。”
幾個強壯的民壯,手舉火把沖進了小巷。
片刻后,他們拖著一個人從巷子里出來……
“是縣尊!”
那民壯班頭突然大聲喊叫起來,“馮紹安,我抓到馮紹安了。”
楊守文聞聽,和明秀對視一眼,忙快步走了過去。
兩人來到小巷口,分開人群,來到那班頭的身邊。只見他手里抓著一個人,而那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看上去好像一個乞丐。楊守文接過了火把湊上去,在那人的臉上晃了一下,突然間笑了起來。
“馮縣令,別來無恙。”
那乞丐模樣的人,赫然正是普慈縣令馮紹安。
他看上去狼狽至極,不過在被認出了身份之后,卻恢復了震驚。
“李君,我乃朝廷命官,你怎能如此待我?”
楊守文雙眸微合,看著馮紹安,突然抬起手,一巴掌抽在了馮紹安的臉上。
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馮紹安滿嘴是血。
楊守文道:“你剛才說什么?”
“我是朝廷命官……”
又是一個耳光打了過去。
“似你這等人,也敢自稱朝廷命官,簡直丟盡了朝廷的臉面。
叛軍到來,你棄城而逃;戰事平息,你又想來興風作浪……你也配稱得上是朝廷命官嗎?”
兩個耳光下去,打得馮紹安啞口無言。
楊守文伸手想要取那金锏,卻發現出來時,沒有帶在身邊。
“馮紹安,我只問你一句話,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如此膽大妄為?”
馮紹安卻看了楊守文一眼,而后眼睛一閉,做出一副死狗的模樣……
楊守文氣得臉通紅,就要讓人把他的金锏取來。
明秀伸手攔住他,輕聲道:“青之,切莫沖動。
他越是這般有恃無恐,就越說明,我們之前的猜測正確。而且,他現在還有官身,你雖奉有太子詔令,可要處置他,也頗為麻煩。不如把他交給我,我自會讓他交代。”
“你?可以嗎?”
明秀聞聽,頓時笑了。
“青之,莫小看我,好歹我是明家子弟。
江左明氏,自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小手段。或許比不得你那些手段兇殘酷烈,但是對付這種人,卻是最合適不過。放心,用不得多久,我就可以把他的嘴巴給撬開。”
如果換個人說這種話,楊守文未必會相信。
但是明秀……
和明秀結識已經有三年之久,楊守文對他非常了解。
既然他這么說,那就肯定是成竹在胸。而馮紹安的身份擺在那里,除非楊守文把他殺了,否則若對他用刑,勢必會被人落了口實。畢竟,刑不上大夫,馮紹安雖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卻是朝廷任命的普慈縣令。而在他身后,還有一個鮮于燕!
想到這里,楊守文點點頭。
“如此,就交給四郎了。”
明秀微微一笑,回身對那班頭道:“來人給我把他……”
“不要帶他去縣衙,他既然喜歡抓人,那就把他帶去大牢里審問,免得嚇到了孩子。”
馮紹安的面頰,突然抽搐了一下。
他睜開眼,輕聲道:“李君,我那娘子……”
楊守文則看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忽聽得一陣急促馬蹄聲從城門方向傳來。
一匹快馬沿著長街疾馳而來,馬上的騎士高聲喊道:“閃開,閃開,有圣旨到。”
聽得那聲音,楊守文愣住了。
他忙快步從人群中走出,大聲道:“小高,你怎在這里?”
馬上的人連忙勒住了馬匹,就著火光,他看清楚了楊守文,忙翻身下馬,快步上前。
“楊君,奴婢終于找到你了。”
這馬上的騎士,赫然是高力士。
看他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神色疲乏,顯然是長途跋涉而來。
楊守文有些詫異,身手把高力士攙扶起來,輕聲道:“小高,你這是……從哪里來的?”
高力士聞聽,不禁苦笑起來。
“楊君,你可真是難找啊。
奴婢是隨敬暉敬侍郎一同入川,先去了益州,而后又從益州趕到了梓州。
沒想到抵達射洪后,卻聽說你已經離開,于是奴婢又跟隨敬侍郎一路南下找你。
楊君,你現在可是了不得。
整個梓州提起楊君,都是交口稱贊。普慈和龍臺兩戰,更是聲名響亮。
遂州刺史鮮于士簡已經與敬侍郎匯合,正趕來普慈,而今已經過了婆娑古道,預計天亮時就能抵達。
敬侍郎還帶了圣旨過來,請你早作準備。”
楊守文有些懵了!
他可是沒想到,敬暉會入川。
不過再一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這劍南道發生了這么多事情,武則天又怎可能坐視不理?
想到這里,他立刻打起精神,扭頭對明秀道:“四郎,加緊審問馮紹安,我這就去準備迎接敬侍郎。”
前次見敬暉,還是兩年前。
當時他被召入洛陽問政,隨后又被外放出去。
一晃兩年,楊守文真沒有想到,能夠在這普慈與敬暉相遇。不過這樣也好,敬暉來了,必定是帶著武則天的旨意而來。那么,他也就可以卸任,不必再勞心費神。
想到這里,楊守文也不禁有些激動。
在他看來,敬暉一來,他就可以返回洛陽了……
“立刻去通知張脩張司馬,令他暫緩開拔。
其余人,整理街道,嚴加守衛。對了,把老蘇給我找過來,讓他隨我一同去見欽差。”
民壯們也有些茫然,但是聽了楊守文的話,立刻行動起來。
楊守文則帶著高力士直奔縣衙,而明秀示意那民壯班頭把馮紹安架起來,往大牢行去。
“喂!”
馮紹安突然開口喊住了明秀。
他一臉的迷茫困惑,看著明秀道:“敢問這位先生,那位李君……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