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文發現不對勁了!
離開交趾六天,他覺察到幼娘的情緒有些古怪。
以往,她就像一只快樂的百靈鳥,圍繞在他的身邊,總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可是這一次,她卻顯得很沉默,經常獨坐一旁發呆,亦或者是暗地里偷偷的看著楊守文。
那目光中,包含千萬愛慕,雖不熾烈,卻濃郁的無法化解。
“幼娘,你怎么了?”
“我沒事。”
當楊守文去詢問她的時候,幼娘卻露出天真爛漫的笑容,亦或者三言兩語把話題岔開。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楊守文有些擔心,可幼娘不肯說,他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這丫頭,到底是怎么了?
初夏時節的荊楚之地,雨水格外頻繁。
有的時候,一天里會下好幾場雨。雖然雨勢并不大,可頻繁的降雨,卻使得道路變得格外泥濘。
這也使得楊守文等人很難提速,一天下來,情況好的話,能走一百多里,情況不好,一天也不過五六十里的路程。一開始的時候,楊守文還好,可總是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速度,讓他漸漸有些暴躁起來。
“閑來頌黃庭,楊守文你若真是煩躁,不如讀些道經吧。”
明溪看出了楊守文的煩躁,于是為他出了一個主意,送給他一卷黃庭經。
楊守文對此,并無興趣。
但明溪的好意,他也無法拒絕,也只能接過經書。
一開始,他是看不進去的。
明溪道:“黃庭在悟,不再看。
你每次誦讀出聲,慢慢的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奧妙,再煩躁的心情,也會平靜下來。”
有用嗎?
楊守文不太相信。
不過,他還是按照明溪的話去做,每次翻閱黃庭經時,會讀出聲來。而每到這個時候,幼娘就會默默坐在他的身邊,聆聽他誦讀經文。那感覺,就好像從前在虎谷山時,楊守文給她講西游的故事一樣。她坐在那里,靜靜地看著他,露出甜美笑容。
又十余日,楊守文等人,抵達均州。
武當,又名太和山、謝羅山、參上山,有太岳、玄岳之稱。
‘武當’之名,最早出現于《漢書》之中。漢高祖五年,也就是公元前202年,高祖皇帝劉邦下旨,置武當縣,從此武當山便逐漸為世人所知曉。漢末魏晉時,求仙學道者紛紛棲隱于武當山中,也使得武當山成為道教圣地,披上了神秘外衣。
這里,道觀林立,有諸多的煉氣士。
唐貞觀年間,太宗詔武當節度使在武當山上祈雨而應,于是又敕建了一座五龍祠,使得武當山的地位再次獲得提升。
天色,將晚。
晚霞夕照,景色動人。
張高一襲月白色道袍,頭戴高冠,負手立于紫霄巖上。
這紫霄巖朝南,故而也叫做南巖。這里有武當山最為瑰麗的景觀,也是無數煉氣士隱居修仙之所。
山風,猛烈。
浮動張高身上的道袍獵獵。
他目光癡迷,看著眼前的美景,不由得心生感嘆。
在他身后不遠處,是一座看上去頗為簡陋的道觀。十二名身穿道袍的道士垂手而立,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從山間小徑上跑來一個童子。
他步履匆匆來到了張高身后,躬身道:“天師,有消息了。”
張高緩緩轉過身,朝那童子看去。
斜陽余暉,照在他那張俊美的臉上,卻透出一絲絲詭異之氣。
張高身材高大,約六尺三寸的身高,體形修長。他居高臨下,看著那童子,柔聲道:“來了嗎?”
“是的!”
童子道:“那人在兩個時辰前,住進了五龍驛,隨行人共六十人,沒有發現可疑之人。”
“明溪不在嗎?”
“沒有看到明溪道長。”
張高聽罷,突然笑了。
“沒關系,她一定是在那楊守文的身邊。
我張士龍要做的事情,誰都別想阻止……正好,讓她見識一下我正一道的奇門秘法,讓她死了那條心。明家的靈狐拜月引導術,我要定了,若她不識好歹,就休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
傳我的法旨,給我嚴密監視楊守文的動向。
今晚子時,便是他楊守文喪命之時……”
童子稽首一禮,而后躬身退下。
張高深吸一口氣,慢慢抬起手,虛空張開,似乎想要抓住那即將落山的夕陽。
正一道始于張道陵,但是自漢末以來,張氏道統漸漸沒落。直到孫恩被殺之后,張家從孫恩手中奪回了五斗米教的經典,而后才慢慢恢復元氣,至張高,正好傳承至第十五代。
不過,由于孫恩的緣故,歷代執政者對于五斗米教都忌諱莫深。
于是張家改五斗米教為正一道,并且積極與朝廷合作,后來又用各種手段,吞并了江左四大天師世家的力量,成為江左之地最強大的存在。只是,四大天師世家中,明氏一直非常低調,且底蘊強大,令正一道也不敢輕易與之為敵。再后來,明崇儼出山,輔佐武則天成就基業,而張高的父親,也就是十四代天師張慈正卻選擇了與武則天敵對,甚至在徐敬業造反的時候,還在暗地里協助徐敬業對抗武則天。
而明崇儼的死,也正是張慈正一手促成……
總之,張慈正站錯了隊伍,在武則天登基后,對龍虎山的正一道進行了嚴酷打壓。
張慈正也因此,不得不兵解歸天,把道統傳到張高手中。
張高執掌正一道后,便一直保持低調。
他很清楚,正一道想再次崛起,必須要有朝廷的扶持。而在當時,最佳的合作對象,便是相王李旦。
他一邊投效相王,一邊又示好明氏,并與明溪定下了親事。
只是……
太子李顯返回中樞,并且逐漸站穩腳跟,令張高感到了幾分恐懼。
此次相王府請他出手刺殺楊守文,他二話不說便答應下來。
目光,掃過站在道觀外的十二個道士,張高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極為詭異的笑容。
倒要看看,這楊守文究竟有何等本事!
但不管你有什么手段,今日也休想逃出我的手心……
張高甩袖,負手沿著山間小徑向外走。那十二個道士則緊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趨。
他們行走的姿勢非常怪異,兩腿微微完全,看似行走,實則卻是在山間跳躍。
動作整齊如一,恍如縱的傀儡一樣,而且行走無聲,速度奇快,恍若一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