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銀灰色布谷鳥平穩地駛向秦淮河畔的酒吧街,車上除了司機,還有一男一女,但車上的氣氛卻比較沉悶,一連穿過幾條街,車內都沒人說話。
隨著車子正式駛上酒吧街的大路,車窗外秦淮河的夜景流光溢彩,美得讓人沉醉,后座右邊的女子沉靜的目光不由望向窗外的夜景。
女人對于美麗的景色,總是難以抗拒的。
她大約三十歲出頭,一個字形容——瘦,兩個字形容——冷酷。
刀削一般的臉,凹陷進去的眼窩讓她的眼神不僅顯得沉靜,也顯得深邃而冷酷。
職場女性的打扮,黑色西褲、暗紅色襯衫,如果忽略掉她的氣質,她與一般職場女性沒什么不同,但誰能忽略她的氣質呢?何況此時她的手中把玩著一把二十公分左右長度的匕首,黯淡無光的灰色匕首。
她的眼睛望著窗外的夜景,匕首在她兩手間無聲地轉動,如一只夜空悄無聲息飛行的蝙蝠。
同樣坐在后座,但是坐在左邊的男子同樣大約三十出頭,與女子的瘦不同,他很壯,肩寬至少是常人的1.5倍,同樣一條黑色西褲,但上身卻是一件月白色的無領修身襯衫,襯衫也遮掩不住他發達的胸肌和肱二頭肌。
一頭利落的短發呈黑褐色,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的面部輪廓與漢人略有不同,可能是少數民族,也可能是外國人。
他手中沒有刀,但他手中握著一對指虎。
指虎是一種兵器,隱蔽而兇險的兵器,這玩意有四個孔,使用的時候,除了大拇指,一只手的其它四根手指分別穿過這四個孔,每個孔外緣都有一根三角形的短刺,戴著這東西握拳打人的時候,如果在光線暗淡的環境里,很難被人發現,但殺傷力卻遠勝拳頭。
開車的司機忽然開口打破了車廂內的沉默。
“咳咳,就要到地方了,兩位務必要小心啊!為了這個目標,我們這邊已經折進去好幾個高手了,1號和2號的事,兩位想必都聽說了,后來組織又派了幾個高手過來,結果還沒有接近目標,就失蹤了!所以,一會兒下車之后,兩位千萬要小心!這次的目標看似普通,但確實很邪門!連1號都失手了!”
后座上的女子冷眼掃了一眼開車的司機,手中的匕首還在無聲地旋轉著,沒有出聲。
壯實的男子卻露出一個無聲的笑容,客客氣氣地說:“知道了,謝謝兄弟的提醒!”
得到回應,司機臉上露出一點笑容,不再說什么,安心開車。
翩翩起舞酒吧已經遙遙在望。
翩翩起舞酒吧內,第二瓶紅酒也要見底了,這瓶紅酒因為駱華倩的心情改變,她幾乎一杯沒喝,都進了趙硯的肚子。
表演舞臺上換了一支樂隊,正在演奏一首動感十足的舞曲,酒吧內一對對情侶和玩伴相繼攜手步入舞池,趙硯迷蒙的雙眼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右手按著桌子站起身,左手伸到駱華倩面前,帶著幾分醉意,彬彬有禮地說:“美麗的女士!能有幸請你跳支舞嗎?”
“我不想跳!”
駱華倩冷眼看著他,沒有絲毫猶豫地拒絕了。
“謝謝你的賞臉!謝謝!”
趙硯好像聽到相反的答案,笑瞇瞇地伸手抓起駱華倩放在桌面上的右手,一提,就將猝不及防的駱華倩提站起來,順手一帶,就將駱華倩拉到近前,右手落在駱華倩腰肢上,微笑著橫移兩步,就將駱華倩帶進舞池的邊緣。
駱華倩臉色一變,下意識地掙扎,想甩開趙硯的左手,一只手推在趙硯胸膛上,想將趙硯推開。
但卻只讓趙硯嘴角的笑容更大,駱華倩怎么用力都甩不開趙硯的手,怎么用力,也推不開趙硯。
掙扎的駱華倩腳步踉蹌,但趙硯的舞步雖然搖搖晃晃,像是隨時都會摔倒,但卻相當準確,一步不錯,帶著駱華倩在舞池里翩翩起舞,逐漸匯入舞池中心。
“你放開我!我不想跳舞!!”
駱華倩還在掙扎,趙硯卻充耳不聞,還微微瞇上了眼睛,一副很陶醉的樣子,舞步不停,駱華倩急了,推拒趙硯胸膛的左手往下一甩,再抬起來的時候,掌心已經多了一道銀光,那是她的掌中刀,一揮手,掌心的那道銀光就劃向趙硯的左手,他的左手緊握著她的右手。
趙硯迷蒙的雙眼微睜,嘴角的笑容擴大了一些,緊握著駱華倩右手的左手將駱華倩的右手往后突然一拉。
“叮……”
駱華倩劃過去的掌中刀劃在她右手手腕上暗藏的另一把小刀上。
他剛才握她這只手的時候,早就感覺到了她手腕上另一把小刀暗藏的位置。
一招失手,駱華倩神情一變,背上瞬間被嚇出一層細汗,剛才她還以為這一刀會劃傷她自己的手腕呢?
一招失手,駱華倩還沒有從瞬間的驚嚇中回過神來,趙硯攬在她腰肢上的右手突然離開,伸手往她左手腕上往下一掠,駱華倩一驚,察覺到趙硯的手從她掌心一掠而過,等她反應過來想要躲閃的時候,掌心已經空了。
掌中小刀已經落到趙硯右手中。
“呵呵!”
趙硯輕笑一聲,右手一抬,掌中的銀光掠向駱華倩的脖子,駱華倩瞳孔一縮,下意識地后仰上身,堪堪避過趙硯掌中刀這一掠,接連的驚嚇讓駱華倩心跳如鼓,她沒料到趙硯會突然對她下殺手,難道終于激怒他了?
這個念頭剛在她腦中生出來,就感覺到趙硯的左手在她右手腕上一摸,一聲細微到只有駱華倩自己能聽見的聲音過后,她意識到她右手腕上暗藏的小刀也被趙硯奪過去了。
也是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趙硯剛才并不是真的像劃開她的脖子,而是分散她的注意力,聲東擊西,目的就是奪她右手腕上的那把小刀。
意識到這一點后,駱華倩心里產生一股無力感。
繼意識到趙硯的功夫遠在她之上之后,她又意識到趙硯勝過她的一個地方——那就是交手時的戰斗意識。
趙硯好像總能預料到她的出招,她卻總看不穿趙硯每一招的目的,他出招就像玩游戲一樣,每每總有聲東擊西、借力打力的招數,就像下棋,他一招之后,還有預設好的后手等著她,讓她防不勝防。
“功夫不錯!”
趙硯輕笑著夸了她一句,雙手隨意地往上一揚,兩道銀光一閃而逝,飛上酒吧上方的天花板。
駱華倩聽見“哚哚”兩聲輕響,抬頭一看,隱約看見她那兩把銀色小刀倒插在酒吧的天花板上。
趙硯的左手又握住了她的右手,右手又攬在她的腰上,卸下了她的武裝,他依然有興致與她共舞。
這次駱華倩沒有再掙扎,剛才她突然出刀偷襲,都不是趙硯的對手,現在刀沒了,她已經沒有信心再打贏。
鴕鳥一般的心思出現在她心里——只要他不動手動腳,就陪他跳完這支舞吧!
趙硯接下來的表現讓她緊張之余,也松了口氣,因為趙硯只是攬住她跳舞,沒有像上次那樣強’吻她。
舞池上方不斷旋轉的燈光偶爾閃過趙硯的臉,讓近距離的駱華倩在他迷蒙的雙眼中,看到憂傷與失神。
駱華倩感覺到他今晚的心思好像不在她身上,明明他就她面前,明明他正擁著她在跳舞,可她就是感覺到他的心思不在她身上,甚至都不在這酒吧里。
他在想什么?
駱華倩猜不到,但她樂于趙硯今晚的心思不在她身上,這樣的趙硯讓她感到一點安全。
趙硯此刻的心思確實不在駱華倩身上,確切地說,他今晚一整晚的心思都不在她身上,他只是有些傷感有些愁悶,傷害了霍琴琴,他心里的愁悶無法排解,所以才打電話叫駱華倩出來陪他喝酒,陪他跳舞。
上次帶駱華倩來這里,他懷著懲罰她的心思,但這次他完全沒有懲罰她的興致,即便此刻駱華倩近前眼前,只要他一低頭就能吻到她,一伸手就能把她緊擁在懷里,但趙硯就是沒有這樣的心思。
今晚他讓張鵬告訴霍琴琴他跟駱華倩去約會了,他用這個理由傷害了霍琴琴,他無意把這個理由變成事實。
哪怕他現在確實是與駱華倩在一起,但他固執地保持著今晚不與駱華倩發生任何關系。
就像一對情侶吵架,男人對女人說:“我出軌了!”
男人知道自己是騙她的,但如果隨后他真的出軌了,那他心里就真的會留下一個疙瘩,兩人之間真的會產生無法彌補的裂痕。
雖然趙硯早在做出遠離霍琴琴的那個決定的時候,就沒想過還有和她走到一起的那一天,但他還是不會讓今天欺騙她的那個借口變成現實!
哪怕僅僅只是今晚!
銀灰色的布谷鳥在翩翩起舞酒吧門前停下。
“兩位!到了!我們的消息確定目標現在還在這間酒吧里面!”開車的司機停車后回頭對后座上的男女說。
“謝謝!”
男人微笑著道謝,而女人已經推開車門走下車。
“祝你們成功!”
司機最后說,后座上的男人在他話聲中,也推開車門下了車。
下車后,女人和男人隔著車子相視一眼,男人微笑著微微點頭,看了一眼路邊翩翩起舞的招牌。
巧合的是,翩翩起舞的招牌上也有一對男女,燈光勾勒出一對年輕男女相擁著起舞的樣子。
“走!”
女人低語一聲,手腕一翻,手中的匕首縮進衣袖中,當先向著翩翩起舞的大門走去,男人笑了笑,也將手中的指虎放進西褲口袋,舉步走向酒吧門口,銀灰色布谷鳥在他們身后掉頭離去。
兩人在酒吧門口走到一起,女人自然地挽住男人的手臂,男人伸手攬住女人纖細的腰肢。
緋紅色的燈光映照下,女子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表情微變,變幻出一副微笑的表情,與微笑的男人相得益彰,看上去就是一對來酒吧尋歡的尋常白領。
酒吧門口看門的保安看了兩人一眼,沒有阻攔兩人。
兩人順利進入酒吧。
進去后,兩人微微相視一眼,不動聲色間,兩人一邊用目光巡梭整個酒吧,尋找目標的身影,一邊悄悄開始準備,女子衣袖中的匕首滑落下來,悄無聲息地落在她手中,男子也無聲無息地將那對指虎戴在雙手上,酒吧內的光線很暗,此刻只有酒吧上方的鐳射燈旋轉的光束在酒吧內亂掃,沒人能看見這兩人手上的動作。
“咔咔”
兩聲輕響,男人戴上雙手的指虎下端突然都伸出一截兩寸多長的細長刀刃,原來這對指虎還暗藏玄機。
一個服務生快步走過來,笑容可掬地問:“歡迎兩位!兩位需要桌子嗎?”
男人微笑的臉轉向這位青春靚麗的服務生,禮貌地說:“如果還有桌子的話,自然最好!”
服務生笑臉不變:“有!兩位請隨我來!”
于是,兩人跟在女服務生的身后往酒吧深處走去,女服務生走在前面,所以看不見兩人的目光一直在巡梭整個酒吧里的顧客,十余步的工夫,女子輕輕挽著男子手臂的左手悄悄捏了捏男子的手臂,男子望過來的時候,她的視線示意了一下斜前方的舞池。
男子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一眼看見舞池里擁著一個美貌女子跳舞的目標——趙硯。
于是,兩人相視而笑,跟著,笑容斂去,女子對男子微微偏頭示意,男子點點頭,女子松開男子的手臂,男子在前面女服務生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腳步突然加快往斜前方疾步而去,鐳射燈的一束燈光在他右拳上一掃而過,指虎下端的細長刀刃沒有一絲寒光,卻足以讓人心底發寒,但無人看見。
女子的身影往右邊一閃,從另外一個角度悄無聲息地快速接近趙硯。
“就在這里了!兩位……”
女服務生腳步一定,轉身微笑著說話,一句話沒有說完已經愣住,因為剛才還在她身后的那對情侶已經杳無身影,女服務生茫然地左右張望,一時間哪里看得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