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恍惚地走出樹林,重新走進那座石亭中,荀清面對著月牙湖方向佇立許久,拿出隨身攜帶的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這個號碼標記的名字是:王卉。
通話很快就接通了,手機里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清姐?今天怎么想起這么早給我打電話?”
王卉,神武王家當代的嫡系女子,荀清幾年前就是在王卉那里看見王家破風九式的前四式,王家這一代的男子沒有出彩的,唯有王卉這女兒身不同凡俗,精明能干,支撐著王家不至于徹底敗落下去。
荀清打這個電話,本是想把剛剛看見的事告訴王卉,讓王卉知道她們王家的破風九式還沒有失傳,后面五式還有人會。
但,此刻聽見王卉在手機里的聲音,荀清話到了嘴邊,臨時卻改變了主意。
“呵呵,沒什么,就是有點想你了!卉兒!咱們很久沒見了吧?怎樣?最近有時間嗎?等我這次回京城,咱們姐妹約個時間出來喝個茶吧?”
“就這事啊?”
電話里王卉顯得有點無語。
“行!只要你這個大忙人有時間,我沒問題!”王卉答應得很干脆。
荀清嘴角微笑,心里卻不由生出幾分慚愧,但嘴上輕松的語氣卻一點也沒有顯出異樣。
“行!那就這么說定了啊!”
“嗯,說定了。”
通話很快就結束了,荀清嘴角的笑容斂去,佇立在石亭里望著亭外的月牙湖,久久無言。
還是因為位置的問題,站在她如今的位置上,她知道的秘辛比常人多很多,比如:荀清知道皇室和朝廷對神武王家漸漸沒落的情況經常感到失望,但她還知道,皇室和朝廷有些時候對此是慶幸的。
當初的神武大將軍的功勛太大了,力挽狂瀾、扶大廈于將傾,是大明當時的擎天保駕之臣,建文皇帝曾親口稱贊大將軍是國之柱石。
立下那樣大的功勞,建文皇帝已經賞無可賞,封無可封,功高震主,但建文皇帝卻又不能不賞,于是建文皇帝要奉大將軍為帝師。
大將軍知進退,拒不接受,并且主動上交兵權,以養傷為名,回到咸陽老家,終身沒有再踏出咸陽一步。
大概也是這個緣故,大將軍得到善終,沒有落到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有傳言說,大將軍的兵書并不是失傳,破風九式后五式也不是遺失,而是大將軍為保子孫平安,自己將兵書焚毀,破風九式也有意只傳下前四式。
荀清不確定這個傳言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評價這件事。
因為,幾百年了,神武王家雖然沒落,卻依然領著神武候的爵位,大明帝位每有更迭,卻沒有任何一位皇帝針對神武王家,神武王家在百姓心目中一直是大明的功勛世家,大將軍的兵書和破風九式后五式雖然沒有傳下來,王家卻一直沒有斷絕子嗣。
要知道,當初那么多功臣世家,幾百年下來,已經差不多斷絕干凈了,除了神武王家,只余下聊聊數家。
所以,從這方面來說,荀清認為如果傳言是真,兵書和破風九式后五式真的是大將軍有意毀去的,那么,大將軍真的很有智慧,一般人理解不了的智慧。
不僅有智慧,在荀清看來,更有勇氣!
不是沙場殺敵的勇氣,而是急流勇退的勇氣。
千百年的歷史中,多少能征善戰的武將,一生戰績輝煌,最后沒有死在沙場上,卻死在了朝堂的斗爭中。
剛才荀清話到嘴邊,臨時卻改變了主意,沒有把破風九式再現人間的消息告訴王卉,不是她和王卉的友誼不夠。
而是有多方面的考慮。
一個是為王家好,神武王家也許并不適合再擁有完整的破風九式,說不定是福是禍。
另一個考量則是:荀清忽然想到完整的破風九式不在咸陽,卻在南京,也許是大將軍當初有意安排的,突然想到這一點,荀清就不想逆了大將軍的意思,盡管大將軍作古已經數百年。
“破風九式……”
荀清緩緩回頭望向趙硯剛才離開的方向,眼神有些復雜。
少女時代她在歷史上看到大將軍的破風九式和男生一樣激動不已,后來上到一定的位置,聽聞傳自大將軍的破風九式其實早就失傳了大半的時候,她頓覺悵然若失,惋惜不已。
那時候在她看來,華夏的歷史上,威名赫赫的武將如蒼穹繁星,但頂級武將的武功卻幾乎都失傳了。
像戰國四大殺神、西楚霸王項羽、戰無不勝的戰神韓信、橫掃千軍的溫候呂布、無人能擋的隋末李元霸……
這些人的兵法、武功基本上都失傳了。
而神武大將軍王傳紅是大明歷史上可以比擬那些古人的最杰出的大將,大將軍的兵書和破風九式如果能傳下來,那就是國寶!
偏偏幾乎全部失傳了,只傳下來四式破風九式。
怎不令人扼腕嘆息?
嘆息一聲,荀清神情蕭索地離開石亭,緩步走回家的方向。
破風九式的消息,她還是沒有想好該怎么辦,要不要上報朝廷,要不要把那個年輕人招攬到她的麾下。
趙硯對荀清的存在一無所知,此刻已經在食堂里享用早餐。
連翰林學院院長荀廣元的名字,趙硯都只是偶然聽說過一次,哪里可能知道荀廣元有一個叫荀清的女兒?
更不可能知道荀清如今的身份,別說這兩天他沒有看到荀清,就算是看見了,也肯定是對面不相識。
他和荀清本來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正常情況下,他們兩人一生都不可能會有交集。
但命運就是這么奇怪,原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卻在這兩天產生了一絲聯系,只是目前趙硯還一無所知而已。
這天晚上,趙硯在宿舍里對著電腦寫著《時空校尉》的故事,之前在陸揚那個時空待了半個多月,趙硯除了把《濁浪滔天》的電視劇劇本搬了過去,也將《時空校尉》這本陸揚筆下的作品看完了。
還是和以前一樣,回到大明后,趙硯稍一回憶,《時空校尉》的故事就在他腦海里清晰地顯現出來。
正是因為如此,趙硯可以在電腦上照搬這本作品,毫不費力。
只見他半瞇著眼睛望著電腦屏幕,雙手一刻不停地連綿敲擊著,如果有他人看見,一定會以為他才思敏捷、靈感如泉涌,可惜,趙硯每次碼字的時候,都盡量避免著身邊有人,以前碼字的時候和肖夢月通著視頻,還能讓肖夢月看見他如此拉風的一面。
現在……
他這風’騷的一面,便只有他自己能看見了。
趙硯碼字碼得正順的時候,外面忽然有人拍他的臥室房門。
“嘭嘭嘭!”
聲音不小,拍得也急,工作被打斷,趙硯眉頭本能地一皺,不耐煩地叫了一聲:“誰呀?張鵬是不是你?想松筋骨是吧?”
門外傳來張鵬的聲音:“趙硯!有人來找你!是個美女哦!”
有人找我?美女?
趙硯腦海中第一個閃現的是駱華倩的面容。
“誰呀?”
就算可能是駱華倩,趙硯的態度也還是沒有好多少,皺著眉頭起身過去準備開門,有些年青人看見美女兩腿就發軟,不管對方對自己有沒有意思,也不管自己有沒有打算追對方,身子首先矮了半截。
但趙硯卻不是這樣的性格。
對他而言,除了他喜歡的和真正喜歡他的,其他女人再漂亮,也別想讓他去刻意討好,這小子的腦子始終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美女他見得多了,喻綺蘿漂不漂亮?顧青禾好不好看?蘭小蝶嬌不嬌俏?
如果他一個個就討好,這輩子就什么也不用干了,而且問題是就算他去討好那些女人,最后他除了能得到對方的輕視,估計什么也得不到。
“你開門不就知道了嘛?”
門外傳來張鵬的回應。
“誰呀?”
趙硯皺著眉頭將門拉開。
“是你?你來了?”
看見門外站著的女生,趙硯神情微變,臉上所有的不耐煩都不翼而飛。
“不好意思,我打擾你了嗎?”
霍琴琴站在門外,臉皮有點發紅,神情有點尷尬,她從趙硯剛才的語氣里感覺到了趙硯的不耐煩,這讓她此時站在門口顯得很不自在。
張鵬站在門口對趙硯輕笑了一聲,擠了擠眼,打趣地問:“怎么樣?是不是美女啊?”
趙硯斜了他一眼,沒接他話茬,遲疑了一下,讓開半邊身子,對霍琴琴說:“進來坐!想喝什么?我這里有茶有咖啡,還有果汁!想喝什么我給你去拿!”
見趙硯讓自己進他房間,霍琴琴眼睛微微發亮,嘴角不自覺地現出一抹喜悅的笑容,嗯了一聲就拎著一只保溫桶走進趙硯的房間。
“果汁吧!”
她輕聲說。
“好!”
趙硯今天對她的態度大異往常,顯得特別溫和,答應一聲,順手帶上房門,就大步走向客廳冰箱那里,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鎮的草莓果汁。
張鵬一見,瞪大了眼睛,嚷道:“喂喂!這果汁是我的!你什么時候買果汁了?”
張鵬條件反射地跑到趙硯面前,想搶趙硯手里的果汁,趙硯卻乜了他一眼,信手推在他臉上,將張鵬推到一邊,繼續大步走向自己的臥室,丟下一句給張鵬:“看你這小家子氣的樣!以后出去別說你認識我趙硯!我丟不起這個人!”
“嘭”
趙硯進了臥室,順手又把房門給關上了,張鵬錯愕地望著已經關上的房門,一口氣憋在胸口半天上不來。
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卻是郁悶地脫口罵了一句:“草!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雖然剛才他條件反射過后,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這樣太摳了,但趙硯明明拿了他的果汁,卻還這么鄙視他,仍然讓他憋屈得不行。
趙硯拿著果汁走進房間的時候,看見霍琴琴正站在他書桌旁邊,在打開她帶來的那只保溫桶,聽見他的腳步聲,霍琴琴回眸微微一笑,細聲細氣地說:“我在聯訊上問你想不想吃什么,你也不說,我就給你買了只老雞借校外的一個小飯店燉了,你快來呀!雞湯還熱著呢!你快趁熱喝一點!你最近在醫院里昏了那么久,你看你都瘦了那么多,叔叔阿姨他們回去的時候,我跟他們保證過會想辦法給你把身子補回來,你來試試看合不合口味……”
見霍琴琴在那里用保溫桶上面的碗蓋給他盛雞湯,還撕了一只雞腿在碗蓋里,趙硯匆匆的腳步立時緩了下來,一股溫熱的感覺在心間彌漫開來,這種感覺讓他很不習慣,眼睛有點發酸。
望著霍琴琴溫婉的側面,聽著她細聲細氣的話語,趙硯忽然將頭扭頭一邊,微微仰臉,不讓那種酸澀的感覺在眼里繼續蔓延。
不過,他怕霍琴琴以為他不想看到她,很快又將臉轉回來。
大概是心境不同的緣故!以前他心里只有肖夢月,所以一直不曾試著去欣賞霍琴琴的美。
此刻再看霍琴琴,趙硯終于發現她身上的閃光點。
她的容貌確實不如肖夢月精致完美,但配合上她溫婉的氣質,竟是那樣的完美,非常和諧。
趙硯也終于發現霍琴琴的身材很棒,比肖夢月比黎麗雅比長孫夏秋比他認識的絕大多數女生女人都更棒。
最重要的,還是她的情!
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他的,趙硯不知道,但就他所感覺到的,大概是高中時期他暗戀肖夢月的時候,霍琴琴看他的眼神就與一般女生不同了。
后來他與肖夢月走到一起,霍琴琴看他的眼神依然藏著愛慕,只是,此刻回憶起來,趙硯終于記起那段時期霍琴琴的眼神總有一絲黯然,她的笑容不再如以前那樣明媚,但依然關心著他。
趙硯記起她送他的第一只陶藝茶杯,她說是她親手做的。
趙硯還記起那天晚上,武術社的許劍豪帶人襲擊他,打破了那只陶藝茶杯,杯蓋上的那只代表著他屬相的小猴子也摔碎了,趙硯記得那天晚上他怒發沖冠,把那幾個家伙都狠狠的收拾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