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嗤嗤……嗤……嗤嗤嗤……”
一聲爆炸聲在不遠處響起,隨即MG34那獨特的機槍聲響了起來,期間還伴隨著手榴彈的聲音。
“不好……有情況……”
梁雪第一個反映就是出事了,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跳了起來,只是當她正想從這間殘破的屋子出去時,這才意識到這里的人竟然沒人動彈,依舊是改吃飯的吃飯,該喝水的喝水,好像外面響起的槍聲跟他們一點關系也沒有。
看著眾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心急如焚的梁雪不禁急道:“咦……你們……你們怎么一點都不著急呢,外頭打起來了。”
說到這里,周圍的人依舊沒人動彈,焦急的她忍不住推了那名正在吃飯的少尉一把:“你們怎么這樣,外面是你們的戰友、兄弟啊,他們跟日本人打起來了,你們就不過去幫幫忙嗎?”
少尉有些奇怪的看了梁雪一眼,含含糊糊的說:“梁小姐……外面的事情自然有巡邏隊處理,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休息。”
“為什么啊……你們就不關心戰友們的安危嗎?”梁雪吃驚的看著他。
“我……”
少尉苦笑的看著這位好心的記者,無奈解釋道:“梁小姐,我們部隊有部隊的規矩,每支部隊也有每支部隊的任務。我們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白天我們還要打仗,而外面的巡邏隊的任務就是負責晚上的巡邏警戒,這樣白天他們才可以休息,就像你們報社一樣,每位記者都有自己的任務,否則如果別的記者跑來搶了你的任務,你心里會怎么想?”
“哦……原來是這樣啊。”梁雪卻是鬧了個大紅臉,感情自己才是最笨的一個,這才真叫外行指揮內行了。
跟少尉道歉之后,梁雪看到周圍的士兵吃完了飯。不少士兵紛紛掏出了毛毯靠在殘墻斷壁旁準備休息,也就不好意思再打攪人家了,他跟兩名保護自己的士兵說了一聲,讓他們也早點休息。自己則是坐到一旁,拿出一個筆記本寫了起來……
民國二十九年四月一日
今天我終于獲得了蘇旅長的批準,得到了隨著前線部隊采訪的資格,而且蘇旅長還特地派了兩名警衛營的士兵隨身保護我,這讓我感到有些受寵若驚。不過還別說。蘇旅長為人風趣幽默,如果不是他已經……呀……我在想什么啊。
現在已經是凌晨十二點三十八分了,就在兩個小時前,我在兩名警衛的護送下進入了南昌城的交戰區,雖然我是第一次來到南昌,可我還是被城內的慘狀給驚呆了,一路上到處都是殘檐斷壁以及滿地的尸體,這些尸體絕大部分都是日本人的,我軍戰死的尸體和傷兵幾乎都被后面的擔架隊給抬下去了。按理說像我這樣第一次來到戰場的人看到這么多的尸體應該感到很恐懼才對,可不知為什么這種感覺并沒有我想象中那么強烈。難道是我天生膽子就比較大么?
剛才我采訪了二十九軍的幾名士兵,從他們的嘴里和神態上我都感覺到他們對于旁邊獨立旅的士兵們那種毫不掩飾的艷羨之情,他們羨慕對方的精良的武器、羨慕對方的好看的軍服等等,而最讓他們羨慕的還是這些獨立旅的同行們每個月都有一個大洋的軍餉,而且每天都能吃到豬肉,這才是最重要的,甚至他們還愿意為此而跳槽到獨立旅去。
對于這點剛開始我有些不理解,雖然我知道他們都同屬,可就這么輕而易舉的跳槽過去也太草率了吧?當我把疑問提出來時,這些二十九軍的士兵卻笑了。他們很是不在乎的告訴我,他們當兵就是為了有口飯吃,最好還能掙點錢,如果運氣好能活著回到家里。用這些年攢下的錢蓋一棟房子再托人說媒娶上一房媳婦,那就是人生最快樂的事了。
剛聽到聽到這里時,我有些不解的問他們,難道他們不是為了把日本人趕出華夏,為了華夏民族的的獨立自由而當兵的嗎?他們聽后笑了,有人竟然反問我。自由能頂飯吃嗎?看著他們略帶嘲諷的神情,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錯了,這些士兵大都沒有文化,在他們的心里最重要的還是自己能不能在危機四伏的戰場上活下去,能不能在退役回家后過上安穩的生活,獨立自由這種東西離他們實在是太遙遠了。
好了,夜已經深了,我也該休息了,明天我還得跟著這些士兵隨軍進行采訪呢。對了,忘了寫下來了,這些士兵的番號分別是獨立旅保安旅步兵二團三營二連的和二十九軍一四三師六九七團二營的,獨立旅的那名少尉名叫李進,二十九軍的那名下士班長名叫洪大喜。
天邊慢慢翻出了白肚,浸在夜色中的城市又露出了它的身影,原本寂靜的空中又傳來了激烈的槍炮聲。
快到凌晨兩點才迷迷糊糊睡著的梁雪被那名叫做李進的少尉給叫醒了,當她睜開眼后發現周圍的士兵早已全部起來,雙方的士兵正在吃早餐。梁雪也得到了兩個饅頭和幾塊午餐肉片,她又向旁邊二十九軍的士兵討了一碗涼水,大口吃了起來,等到她吃完早餐后,后面的街道上駛來了一輛卡車,車廂門打開,獨立旅的士兵們很熟練的上車去抬下了一箱箱的彈藥,不但自己帶上,還招呼旁邊那些二十九軍的士兵也過來取。剛開始二十九軍的士兵們還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也只是推脫了兩句就不再矜持了,畢竟上了戰場卻沒了彈藥那可是要命的。
十多分鐘后,梁雪便跟著李進以及這些二十九軍的士兵們開始朝著前方推進,他們今天的任務是攻占前面一條叫做清水街的地方。
梁雪發現一路上不斷有隊伍跟他們會和,到了目的地后,他們的人數已經達到了三四百人,這些人里有大半是二十九軍的人,獨立旅的人約莫只有一個連的規模,負責指揮的是一名二十九軍的少校營長。
李進帶著他手下的士兵首先向那名連長報道,那名連長看到梁雪后有些吃驚的問道:“梁小姐,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認識我?”梁雪很是吃驚。
那名連長笑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搖頭道:“梁小姐,你不該來這里的,這里可不是你們女人來的地方。”
“你看不起女人?”梁雪秀眉一揚道,“我可是有你們旅長簽發的通行證,有權利跟隨一線部隊進行采訪的,你休想趕我走!”
“不是吧。”這名連長似乎被嚇了一跳,擺了擺手后皺了皺眉低聲道,“蘇大……蘇旅長怎么簽發這樣的命令,難道她不是……算了算了……”
咕囔了兩句后,這名連長才正色對梁雪道:“梁記者,你想跟著我們也可以,但是你必須記住,待會你只能跟在部隊的后面,不許擅自跑到前面進行拍照觀察采訪,要知道子彈可不長眼睛,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沒法向旅長交代!”
說完,這名連長又對跟在梁雪身后的兩名警衛連的士兵道:“你們一定更要保護好梁小姐,如果她出了什么差池我唯你們試問!”
“是!”
兩名士兵一挺胸,大聲應了聲。
隨后那名連長便離開到前面指揮戰斗去了。
看著那名連長的背影,梁雪總覺剛才他說的話有些哪里不對勁。對了,他說出了事沒法向旅長交代,他一個小小的連長竟然要向旅長交代,這怎么可能?恐怕他想見旅長一面都很困難吧?梁雪雖然不是軍人,但在獨立旅呆了這么些日子,也知道軍隊里等級森嚴,一個上尉連長跟一名少將之間的差距用天差地別來形容也不為過,而且他怎么敢用那種語氣跟保護自己的兩名士兵說話,要知道這兩名士兵可是直屬旅部的警衛營啊。
就在梁雪胡思亂想的時候,前面響起了一陣激烈的槍聲。一聽到槍聲,梁雪立刻就打了個激靈,條件反射般抱著胸前的相機就往前跑,剛才那名連長的話早就被她拋在了腦后。
“喂……梁記者……前面危險,你不能到前面去!”兩名士兵見狀也嚇了一跳,連忙跟了上去……
四五分鐘后,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梁雪終于跑到了目的地,她剛拐過一個街角,便聽到旁邊傳來了一陣激烈的槍聲,將頭探過去一看,發現十多名身穿藍色軍服的士兵正對著前面一個院子抹去,這些士兵手中的武器大都是漢陽造老套筒,一小部分人手里卻是拿著日本人的三八式步槍,在一個角落里,一挺捷克式輕機槍正在掩護他們。
“噠噠噠……”
剛開始那挺捷克式輕機槍和院子里的日軍打得難解難分,雙方打得不可開交,但在幾分鐘后那挺機槍卻卡殼了,趁著那挺機槍卡殼之際院子里的日軍便將火力轉移到了那十多名二十九軍的士兵上來。沒有了機槍的掩護,這些士兵的處境立刻就變得艱難起來,很快便有幾名士兵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