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叫“束珊”的步兵突然自草地里冒出的同時,原本抬起火銃的夜巡隊伏兵的齊射霹靂般開始了。
飛濺的火光和煙霧里,遭到交叉射擊的敵人巡哨甲騎的舉火手和旗手,馬鎧和甲胄上嗡嗡嗡飛出許多“小蟲”仔細看那便是被射穿的鎧甲碎片,頓時有三四人仰面倒栽于馬下。
遭到火器射擊的林中騎兵,雖然人馬顛仆,但并不慌張,他們在發覺草地里有敵人步兵埋伏后,便決心不吃眼前虧,毫不戀戰,徑自轉身疾奔。
“務必要抓住活著的舌頭啊!”對岸御傘下,看著短促激烈交手的高文,心情頗為緊張。
這會兒,那群名曰“束珊”的敵方輕步兵擔當了拒后掩護的職責,高文只見到他們的隊列騰起白光閃閃,“火器?”高文納罕道。一陣尖銳的嘯聲響起迎頭沖過去的夜巡隊士兵,鎧甲頓時被那白光射中而燃燒起來,不久整個草叢四周都黑煙彌漫,就在高文暗自捏把汗時一陣粗豪的叫喊聲里,滿身冒著煙火的夜巡隊士兵蒙在鎧甲里,繼續突出,很快和“束珊”們互相纏斗起來。
“不過是種能燃燒的箭嗎?”
這時候原本敗退而走的高文方斥候騎兵,趁機去而復返,發動追擊,一名烏古斯的特等騎射手,捻起根叉頭箭,流星般射去:敵人一名甲騎后背中箭,伏低在馬鞍上,最終吃不住痛昏厥摔落了下來
最終,那甲騎和四名束珊士兵被抓捕起來,送到對岸御傘下端坐著的羅馬皇帝面前。
皇帝先審訊了那四名束珊士兵,侍衛們呈獻上了他們的武器,排在座位其下,高文定睛望去,有弓弩,有刀劍,還有盾牌。
刀劍平平無奇,而盾牌明顯是步兵所使用的,極為長大,類似鳶盾能遮蔽大半個軀體,上尖下平,中間有數道木制橫檔,另有叫“戧木”的東西,可以用它在地上將盾牌支起,抵擋箭矢。
高文最為關心的是這束珊士兵剛才縱火之具,這會兒他看清楚,他們是使用了筒射之箭,另在箭桿兩側系著藥包,里面裝著一定量的契丹雪,他親自取過一桿沒射出去的箭來,捏碎了藥包,將內里的契丹雪擱在手里,看看嗅嗅,又想想,點點頭,便借著通譯對那束珊們詢問說,“你們籍貫故鄉都是哪里的?”
束珊們都低頭不語,通譯也沒法子,他們是趙昭商會的外圈人士,前代就居住于異國,不過會說賽里斯的語言而已,對于這幾十年來的彼處內情是不知道的。
侍衛們掀起他們袍子的衣袖,發覺這群束珊胳膊上都刺著個古怪的字,高文望去,也只能認得個偏旁“幺”字,而后旁邊是個彎曲如蛇般的字體。
合起來,即是個“乣”字。
這時一名通譯才喊起來,對皇帝稟告說:“陛下這是契丹的文字啊!”
一旦身份暴露,下面這群束珊就熬不下去,再加上皇帝溫言勸慰他們,并給他們換了衣服,賜予些金錢財貨,便供出了他們所能知道的情報。
原來這群人居然為契丹大遼時代守衛西境的“乣軍”士兵。乣軍即是遼的邊防軍,平日里駐防在邊塞壁壘當中,而前三年時他們的上司遙輦乣小將軍忽然下達命令:全軍開出防地,騎馬帶上必備的糧秣和武器,一路向西,不知何故。
結果在半途當中,匯聚起來的各路乣軍士兵越來越多,達到了二三千騎,不知走到了何處,將軍突然在片草原里將他們聚集起來,搭起座帷幕高臺,上面站著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親王,高呼我大遼的天祚帝蒙塵在外生死未卜,現在我們要暫時屈事于宋,奉戴宋國的公平王殿下向西征討,只要攻滅了忽而珊(即呼羅珊)和花剌子模,公平王即許諾我們在彼處復興大遼,作為藩國屏障。
說到這里,那被俘的甲騎異常憤怒,大罵這四個束珊毫無忠義廉恥。
但高文叫侍衛將其拖下去,繼續要求這四人說下去,比起大公平王他現在更關心那位要求乣軍降服于宋的年輕契丹親王是誰。
“耶律大石。”一人報出這個名字,而后其余三人互相看看,也都點頭,暗地里表示贊同,并且向皇帝招供,“此次自巴里黑(巴拉克特)南來大軍的統帥,亦是耶律大石殿下。”
耶律大石?
高文的心中又驚又喜,喜的是他知道這位名號,這位在本位面的遼亡后不折不饒,一路向西,后來于卡特萬之戰里大敗塞爾柱帝國,建立了雄霸中亞的“西遼帝國”(其出土文物高文在穿越前,曾搞到過一個能生火加熱的八角硯臺);驚的是,這位確實是提前不少年跑來,并且還主動投降了宋,這是個什么道理?
接著那四名束珊又說,西進途中各族蠻騎如回鶻、室韋蒙古、喀喇等都陸續來投,耶律大石將契丹和喀喇人遵照遼國舊制編為“腹心皮室軍”和“拽剌軍”,而將回鶻和室韋蒙古編為了“鶻軍”,而他們因是西番出身,所以取消了原本的乣軍身份,統一被編為“束珊軍”,不過本來手腕上的刺青還在。
而束珊在契丹語里的意思,就是“珍珠”,主要由沿路的他們在戰斗里主要擔任步兵,伴隨騎兵沖鋒,還要射箭發炮;至于“皮室”則是“金剛”之意,而“拽剌”則是“巡警”之意。
“那你們所說的公平王的宋國遠征軍呢?他們的編制和戰術如何?”高文詢問道。
被俘的束珊便說,公平王的大軍每每和他們保持相當的距離,根本無法窺探其中的門路,哪怕到了奧克蘇斯河東岸,這支軍隊也駐屯在布哈拉的城中,而耶律大石的隊伍則駐防在野外。不過大石對公平王異常敬畏,經常前去布哈拉的幕府當中奏事密議。
此外,其中一人說,他有同袍曾經偶然看到公平王的行軍大陣,約有兩萬人上下,行伍里有許多奇異的車輛,但當高文詢問這些車輛有無在槽道上行走時,束珊們都搖搖頭,說并無這樣的現象。
“看來那個葉通判果然是在吹水。”高文冷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