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根被削斷的矛尖,伴隨著富圖瓦士兵的頭顱和腸子簌簌委地,德意志蘭士兵的雙手機械來回小幅度擺動,就像使用大鐮在草場上刈割的農人,他們事前得到了大公爵和特馬奇將軍的嚴厲訓斥,要誓守操典要求,面對箭矢、火焰,都不得擅自脫離陣線,胡亂進退。
這樣的戰局下,后面的富圖瓦士兵列隊前進得越果決,前面行列的一具具無頭或殘缺半個身軀的,帶著飆出的熱血,撲騰騰半跪在地上,倒栽在地上的便越多。許多人還在挺著長矛,下半身還在走著,上半身的腦袋就帶著驚愕的表情,朝前滾落到了水壕邊。
城頭的戍守兵員看得親切,驚慌地告警起來,等到突厥人的貝伊和加齊指揮官覺得不對,號召收兵時,在橋頭堡拒馬墻前的前線富圖瓦士兵殘缺的尸身,已經重重疊疊鋪成了一條混雜著斷桿、肢體、臟器和血泊的之河,齊齊躺在德意志蘭人戰線的前方,大部分人斗篷和甲胄上,都滿染敵軍狂熱宗教戰士的污血,斬劍已經折射不出光芒,雙腳都踩在冒著熱乎乎氣泡的血泊當中,腥臭的味道直沖半空。
但是在另外條戰線上,阿德馬爾圣職長上的營地,在經過一段時間的頑抗后,卻徹底崩盤:許多本團結在圣職長上四周的朝圣者、奴仆、修士,背著行李,拖著旗幟和武器,在突厥人瘋狂射來的箭矢前,不斷在背后被射倒,紛紛逾垣奔走,丟棄了陣地和勒芒城主教大人,慘叫聲驚天動地。
幾名突厥人舉著橈鉤,裹著厚厚的甲胄,趁亂攀爬到了營地的土墻和木柵上,準備拉翻割倒防御工事,幾枚發火罐自其后拋出,砸在了他們身上,接著渾身是火,接連悶哼著倒在了壕溝里,被蒺藜扎得笨拙得來回掙扎蹣跚,接著慢慢化為了火炬,悶哼也變成了慘嚎,但是更多掛著柳條筐的輕裝富圖瓦士兵,沖到了已經無人防護的防磐墻下,朝里面拋擲了更多的發火罐,很快很多被火焰燒著吞噬的守兵,紛紛從阿德馬爾的身邊跑過,也翻過了營地后面的墻垣,朝著河川那邊奔去。
阿德爾貝羅在火海和混亂里救出了位貴婦,而后貴婦贈送給他一匹騾馬,年輕的司祭拼死牽來,把韁繩交到了阿德馬爾圣職長上的手中,又半是強行地將他托高,沖出了營房的后門,在其后面,翻墻攻入進來的的突厥人及富圖瓦士兵叫囂著,不斷朝著他們射箭,“西格瑪,快來保護圣職長上閣下!”當阿德爾貝羅看到名穿著鎖子甲的騎士,持劍騎馬,在墻垣的邊沿斬殺了兩名準備爬上塔樓奪取基督旗幟的富圖瓦時,便大喊起來。
這位叫西格瑪的騎士,正是先前因為和希臘妓女私通,而遭到樞機會議殘酷鞭打的家伙,這會兒他被頭盔護鼻鐵條分開的,還帶著鞭痕的雙眼,冷漠地看了與他對視的阿德馬爾一下,便冷哼聲,縱馬轉身就自顧自地離去了。
“混蛋,這群披著鎧甲的野豬和雄山羊,一點常識和團結的意識都沒有,我真是受夠了,哪怕死在這里”大恨的圣職長上,邊脫離著突厥人的追殺,邊埋怨怒斥著所有的爵爺和騎士。
其實這會兒,鮑德溫和戈弗雷的營地也在瘋狂地運作著,但這兄弟倆遭到了突厥密探奸細的干擾:許多被亞吉.西揚暗中收買的家伙,有利欲熏心的希臘人,也有假意來做生意或投誠的撒拉森人,平日里和來自西方的老爺或平民們插渾打科,親若兄弟,但一旦看到了亞吉在城頭懸起信號旗,他們便到處煽風點火,謊報軍情,驚擾著整個營地的各色人——戈弗雷得到的情報,是敵人會在城南發起總攻,還有說后方羅馬尼亞帝隊的營地業已被亞吉的奇襲騎兵攻陷。
四面都是混亂的戰斗和煙霧,導致布永的兄弟倆迷惑很長時間才厘清了戰況,但這時候,兩座城門的防磐皆失。
戈弗雷不顧舊傷,用皮帶勒緊了“森林之主”給他的創口,有些顫抖地跨上了馬背,鮑德溫關切地扛著釘錘,與奧登修士伴同其左右,沃納伯爵、哈特曼伯爵等將官簇擁其邊,集中了六百名法蘭克人騎兵,朝著不遠處的圣職長上防磐馳援而去。
受到戈弗雷的影響,大約三分(四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布洛瓦的斯蒂芬也帶著一百五十名騎兵出營,跟在他身后的是兩位羅伯特伯爵,其中弗蘭德斯的爵爺還帶上了三百名弗萊芒雇傭戟手,打開營門,紛紛趕赴狗門附近的戰場。
這時候,整個戰場都是血肉模糊的死尸,殘缺坍塌的防壘,和到處亂竄的騾馬和山羊,而接下來桑薩多尼阿斯不顧來自側面的朝圣者大股援軍,開始奮力指揮所有的麾下死士,三面擠壓絞殺布拉納斯和守衛者旅團據守的最后枚釘子,被環繞在不起眼拒馬墻和水壕間的橋頭堡。
在橋頭堡后,是筆直的木橋,和歪歪斜斜的舟橋,河川上到處飄蕩著人馬的死尸,再后面是龐大的場地,在那里豎著一座座來不及拖走藏匿起來的巨大器械,那里的朝圣者匠師和士兵,也在不迭地朝遠處奔竄
塔樓上,亞吉.西揚緊張萬分地抖動著臉上的老年斑,眼珠動也不動,在幾名忠心奴兵的護衛下,順著闊大的射擊窗孔,看著這里的最為焦點,最為焦慮的戰局。
“把其余城門和塔樓的生力士兵都調過來,對的,沒錯。其他營地的朝圣者是沒辦法對我的城垣造成傷害的,只要奪取這條木橋,或者那邊的舟橋,我們就能焚毀掉敵人的攻城器械,踏平這里,踏平這里!”接著,安條克之主再度神經質尖叫起來,用戴著指環的手,點著被瘋狂人群環繞,到處都是都是激烈殘酷攻防戰斗的橋頭堡,喊到。
“喂,牧首我的父親。”在亞吉.西揚不斷高喊的時刻,下面城道上的亞美尼亞士兵普拉吉特焦慮不安,也在不斷呼喊著牧首的名字,因為他看到,被鐵索懸掛在塔樓墻壁上,三面信號旗幟飄揚下的安條克牧首,看著下面的血腥戰場,開始按捺不住,放肆地笑起來,大笑起來,越來越大聲,好像對著他頭頂上踏著的亞吉.西揚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