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谷里的麥子已經收割完畢了,只有一些邊邊角角的土地上還種著為數不多的胡麻。
寨子里的牛羊多,人人都稀罕葷油,只有鐵心源對葷油深惡痛絕,因此,那些胡麻是專門給他種的。
胡麻是一個好東西,鐵心源向來喜歡吃胡麻油,尤其是這東西炸出來的油餅,他是百吃不厭。
冬瓜這東西在西域長不大,不過還好,如今葉蔓上已經長出來不少拳頭大小的青瓜。
這東西原本就種在麥田的地壟上,如今把麥子割掉之后就開始瘋長了。
回到清香谷之后,鐵心源身后的護衛就自動散去了,鐵心源的三匹馬也被嘎嘎牽走洗涮去了。
盯著大太陽跑了大半天,鐵心源有些饑渴,就順手從地理拔出兩根胡蘿卜,在水渠里清洗一下,就咬的嘎巴嘎巴的響。
澤瑪接過鐵心源遞過來的胡蘿卜,學著他的樣子在水渠里面洗過之后,也吃的毫無形象。
地里的物產非常的豐富,就是甜瓜還沒有成熟,鐵心源趴在一個碩大的甜瓜上聞一下,一點香味都沒有,只好繼續遺憾的吃自己手上的胡蘿卜。
一個背著柳條筐的野人看樣子剛從山里回來,見鐵心源沒滋沒味的吃著胡蘿卜,就小心的湊過來拿給鐵心源一大塊還淌著蜂蜜的野蜂巢。
這可是好東西,鐵心源接過來,沖著野人嘿嘿的笑一聲,野人也呲著白牙傻笑。
顧不得蜂巢里還有白色的蜂蛹,掰下來一塊蜂巢鐵心源就毫無風度的塞嘴里大嚼。
能吃到甜食是幸福的,鐵心源閉著眼睛細細的享受,早就忘記了自己身邊還有一個啃胡蘿卜的澤瑪。
澤瑪喜歡蜂蜜卻討厭蜂巢里的蜂蛹,見鐵心源吃的惡心,就轉過頭嚼著胡蘿卜打量著個連風中都帶有清香的山谷。
山谷里的人很多,可以說是非常多,除了沒有乞丐和閑人之外和大雪山城差不多,準確的說,這里還比不上大雪山城,至少,大雪山城還有金碧輝煌的宮殿和高聳入云的靈塔,這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是低矮的土坯房子,不過,從厚厚的茅草頂篷就能看得出來,這樣的房子應該很暖和。
瀑布下面有一大群光屁股的孩子在戲水,這可能是清香谷和大雪山城最大的不同,很少能在一個地方,見到這么多的孩子,這簡直就是奇跡!
如果按照西域的算法,一個部落有多少孩子,再把孩子的數量增加六倍,就該是一個部族中成年人的數量。
在西域養活一個只吃飯不能給部族帶來糧食的孩子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尤其是十一二歲的半大孩子,他們有著大人的飯量,卻沒有大人的能力。
在瀑布下面戲水的都是很小的孩子,那些半大的孩子都在山坡上忙著摘杏子,或者在半山腰上放牧牛馬。
也不知道放牧牛馬的孩子怎們招惹了摘杏子的孩子,一大群半大的小子烏泱泱的丟下杏樹撲向山腰上的放牛娃。
很快半山腰上就殺聲四起……
鐵心源抬頭瞅瞅那些打架的孩子,好像沒看見一般,自顧自的繼續品嘗蜂蛹,看著白色的蜂擁蠕動著被鐵心源的牙齒咬碎,澤瑪強忍著嘔吐之意,徑直去了瀑布邊上,那里的婦人最多,多的幾乎要把水潭給圍住了。
鐵心源見澤瑪走了,暗笑兩下,就在水渠里洗掉手上的蜜糖,背著手繼續在山谷里轉悠。
至于澤瑪,她自己親眼看到的一切,要比別人告訴她的要準確的太多了,也詳實的太多了。
清香谷是鐵心源專門培育的一個標桿地域,如果可行,今后自己的領地都會按照這個模式進行培育。
復制的結果不可能適合每一個地方,卻一定能夠保持每一個地方的生活方式和制度模式都是最先進的。
放羊一樣的管理模式,最多能把未來的哈密,伊吾州弄成一個新的回鶻。
大宋模式的于闐已經亡國了,就說明大宋模式在西域是行不通的,所以鐵心源覺得還是自己的想法靠譜一點。
從來就沒有人在西域考慮過要建立一個什么樣的國家,中央集權或者王帳聯盟,一個是國王勢力強大的結果,另一個則是可汗實力不足以橫掃之下的權宜之策。
沒有征服,就沒有順從!
很多智謀之士以為只要先把一個松散的國家建立起來,然后再慢慢的調整國內的制度,最后達到讓王的光輝籠罩每一個人。
他們不知道的是,當最有擔當的開國之君完蛋之后,后來的君主很難再對現有的政治體制改動分毫。
只要改動,戰亂就會到來,如果后繼的君王如同大宋歷史上那些強悍的君王那樣,國家可能會脫胎換骨,可是那樣的君王即便是在大宋的史冊上,也不過聊聊幾人。
孩子們摘下來的杏子還有點硬,吃起來發酸,這是用來制造果脯,蜜餞用的,如果當水果吃,就需要爬上樹去找零星的已經成熟的杏子。
離開杏樹出去征戰的小子們打了敗仗,好多孩子哭哭啼啼的揉著腦袋上的大青包。
放牧牛馬的孩子都比較野,用皮兜子甩起土坷垃來又狠又準,這東西打在牲口身上很疼,卻又不會傷著牲口,落在人的身上也是一樣的。
腦門上的大青包是揉不下去的,鐵心源檢查了幾個受傷的孩子,確定沒有被打壞之后嘆一口氣道:“下回去揍那些放牛的家伙,好歹避開他們的皮兜子啊,一群人烏央烏央的聚在一起殺過去,不就是給人家目標揍嘛?
你們好多人的父親都是武士,你們回去問問他們會不會頂著敵人的箭雨向前沖。”
一個年紀大點的孩子非常的有眼色,見鐵心源手里拿著青杏子,就猿猴一樣的爬上高高的野杏樹,給鐵心源摘了七八個已經熟透的杏子,然后仰著滿是鼻涕的臟臉等族長告訴他怎樣才能把放牛娃揍一通。
野杏樹上結的果子還是不太好,即便是成熟了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吃了兩顆杏子,鐵心源就被酸的打了兩個冷顫,拿胳膊攬著那群被打敗的孩子道:“人家在半山坡,本身就地勢高,往下丟東西很容易……”
澤瑪走到瀑布下面的時候才發現,水池子里不但有光屁股孩子的戲水,同樣的還有好多光屁股女人也在戲水,只不過小孩子毫無顧忌的在高處的水潭里玩耍,女人們躲在低處的水潭里戲水,很是快活。
野人女子大多黑乎乎的,即便是脫光了也沒有多少美感,不過啊,那份愜意的勁頭讓澤瑪非常的羨慕。
澤瑪看了一會就發現一個問題,這里玩耍的孩子一個個都非常的壯實,這里乘涼戲水的女人也一個個都非常的健康,不像大雪山的女人一個個蓬頭垢面,瘦骨嶙峋。
好些婦人抱著自己幼小的孩子浸在水池里,孩子胡亂撲騰,撲騰累了就會趴在母親豐滿的胸膛上吃飯……
這些婦人大手大腳,手腳上的繭子很厚,這都是勞作留下的痕跡,說明這里的婦人沒有誰是貴婦。
難道說這個山谷里的人每個人都能吃的飽飽的?
帶著這個疑問,澤瑪問清楚了鐵心源的住處,就徑直向鐵心源居住的茅屋走去。
茅屋的大門開著,一個穿著宋人服飾的女子正在勤快的收拾著屋子。
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上剛剛用清水洗過,走進屋子就暑氣頓消。
女子眉目如畫,身姿窈窕,和西域女子粗大的骨架完全不同,見澤瑪走進來,就停下手里的活計有些不高興。
不高興就代表著自己對這個女人有威脅,澤瑪挺挺自己飽滿的胸膛笑道:“你是鐵心源的女人嗎?”
尉遲灼灼皺眉道:“這里是族長的房間,你不應該進來。”
澤瑪笑道:“鐵心源說過,我可以在清香谷里隨意的看,隨意的走,晚飯的時候他還要問我對清香谷的看法。”
尉遲灼灼指著書架上,以及桌子上,箱子上,椅子上堆滿的各種文字的書籍道:“既然是族長允許的,你想看就看,只是不能動族長的書,他會發怒的。”
澤瑪笑著答應了,指著墻上的字畫問道:“這都是鐵心源自己畫的嗎?那兩只老虎怎么那么小?”
尉遲灼灼不愿意和一個不認識字的吐蕃女人討論書畫,冷冷的道:“那是兩只貍貓,不是老虎!”
暴露了自己不認識漢字的澤瑪沒有絲毫的難堪,繼續指著一個面目猙獰的羅漢像又問道:“這個老頭是誰?他膝蓋底下按著的應該就是老虎吧?”
“那是伏虎羅漢!”
“打虎其實沒什么了不起的,我以前有一個護衛叫做白狼原的,他能空手捉住最兇悍的白狼,我以前還有一只大獅子兩只小獅子,可惜大獅子為了救我被他們給打死了,小獅子現在在那里我都不知道。”
尉遲灼灼哼了一聲,就繼續用清水擦拭木床,她已經知道面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誰了,和人盡可夫的女人多說一句話都是自己的恥辱。
“你喜歡鐵心源嗎?”澤瑪蹲下來看著尉遲灼灼的臉猛地發問。
尉遲灼灼心頭一慌,手上的麻布就掉進了水盆里,濺起了大片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