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和三家商量好了,泊家、黃家都不能超過三成股份,自己和陳家也只拿三成,剩下一成是各家婦女的,很多后勤工作以后還需要她們幫忙,一點利益都不讓她們占,洪濤覺得會嚴重打擊她們的工作積極性。雖然這個年代的婦女基本就是男人的附屬品,沒什么社會地位,一分錢不給也得干活兒,但洪濤不會去入鄉隨這個俗。他堅信,男人能做的工作,婦女大部分都能做,自己提高了她們的社會地位,是雪中送炭的好事兒,早晚會有得到回報的一天。有百利而無一害,為什么不去做呢?
泊黃陳三家人并不清楚洪濤這個帶著上千年超前記憶、披著羊皮的餓狼心里在琢磨什么,他們只是本能的覺得洪濤辦事兒很有古人之風,很公平,很對他們胃口。于是這個合作社的事情,就慢慢成了洪濤來主導,泊黃陳三家為輔助。這就有點像一個董事會了,洪濤當董事會主席兼CEO,泊黃陳三家是董事,大家有什么事情可以一起商量,洪濤權利稍微大一些,但也不能為所欲為。
平衡!這個詞很重要,一切想持久的事物,必須達到一個相對的平衡,否則無法持續下去。不管南宋朝還有多少年會完蛋吧,反正洪濤要做好在這里生活大半輩子的準備,并不是玩一把就跑,所以一個可持續發展、又能讓自己所控制的基層小組織是非常非常必要的。這就是自己以后發展壯大的火種,能不能平地起高樓,就看這個地基牢固不牢固了。
“伢子,阿爺要進城去了,你真不想跟咱去看看?”當洪濤還蹲在船幫邊上,用一根小木棍蘸著粗鹽在嘴里來回搗鼓的時候,陳名恩已經收拾了要拿去崖城鎮換東西的漁獲,站在小船上看著自己這個怪異的干兒子,滿臉都是慈祥。
“您去吧,我以后有功夫了再去看看,路上小心些,早去早回。噢,對了,鐵鉤子的圖紙您拿好了嗎?一定要用最好的鋼來做,不怕貴。”洪濤是真的很難把阿爺這個詞兒叫出口,他已經私下和陳名恩溝通過了,自己會慢慢適應,讓他別見怪自己不經常用阿爺稱呼他,這不是對他生分,而是還不太習慣。
“放心吧,阿爺不是你福伯,不小氣也不糊涂!”陳名恩對洪濤的叮囑沒有厭煩,反倒覺得有個小輩兒能關心自己挺自豪的,順便還擠兌了一下每天都和洪濤做對的老伙計。
“我也跟著你去,那么多財貨,我不放心!”泊福并沒生氣,他的守舊、固執也不是這一天兩天才表露出來的,洪濤沒出現時,他也是這個做派。聽了陳名恩的話,他干脆跳到了小船上,表示對陳名恩一個人進城不放心。
“你啊,就是一輩子操心的命,伢子們已經大了,不用你整天盯著……”陳名恩也不在意老伙計跟著自己一起去,多個人還能多個聊天的呢。當下搖起木櫓,駕著小船慢慢向西邊那個河口里駛去,一邊搖還在一邊規勸泊福。
“鐵鉤我不心疼,可那多黎布做何用?你家伢子說的你就全應承,就不怕他敗光你的家!”泊福也不示弱,大聲和陳名恩爭辯著,海上人家說話都是大嗓門,聲音小了被海風、海浪一攪合,聽不見。而且這些疍家人也不在背后議論人,不管好壞,他們都會當面說,不怕被人聽見。
“伢子,別聽那老漢的,他是指望著攢出嫁妝來給阿珠呢,早晚還不都是你的,哈哈哈哈!你們幾個利落些,磨個刀要磨到太陽出來嘛!”看著陳名恩和泊福的小船慢慢走遠,風中還不時飄來兩個老人的爭論聲,洪濤停下了刷牙的大業,蹲在船上心里有點壓力。這時給他增加壓力的人又來了,黃海也蹦到了小船上,一邊拿洪濤和泊珠的事情說笑,一邊招呼著黃家、泊家和陳家的幾個兒子趕緊出發,他們要去山上給洪濤砍竹子。布匹、鐵鉤、麻繩這些東西疍家人不會生產,只能用漁獲去和黎人、漢人換,但竹子就不需要了,有的是力氣,自己砍吧。
“嘿嘿嘿嘿……”幾個漢子聽了黃海的喊聲,也紛紛拿起砍刀,跳上了船,還不時回頭沖洪濤傻笑。這三家的幾個兒子,雖然最大的都30多歲了,性格卻和小孩子一樣,除了干活、吃飯之外,全是悶葫蘆,一腳踢不出兩個屁來。高興的事情他們就笑,不高興的事情他們就低著頭不出聲。
“阿珠!開工啦!”洪濤就算是臉皮再厚,被一大群大老爺們盯著,還不時呵呵笑幾聲,也不太自在。牙也不刷了,這個麻繩太硬,蹭得牙床子生疼,刷牙成了他目前最艱巨的任務,只能輕輕的、慢慢的一點一點蹭。
三家的好漁網都已經被合作社征用,很快就會變成地籠,僅剩下兩三張破漁網也無法再出海打漁,于是昨晚吃飯喝酒時洪濤這個董事長順便給各位董事們開了一個小會,安排了一下今天的工作重點。
陳名恩、陳琪鴻父子負責去鎮上交換、出售漁獲,這個工作只能由他來干,因為他識字,漢話和黎語都會,以前這個工作也都是他去,不容易上當受騙。這些漁獲除了換一少部分大米之外,剩下的全部用來換取鐵鉤子和黎布。鐵鉤子的圖紙洪濤已經用木炭在一塊木板上畫好了,大小都有尺寸,拿著木板去找鐵匠打造即可。黎布陳名恩也有樣品,那是一種非常厚實的棉麻混合織物,原本是用在疍家女的衣服上,就是袖口和領口那一圈黑色,洪濤覺得拿這玩意當帆用應該不錯,雖然比不上后世那些化纖織物,但有總比沒有強。靠手搖木櫓和原來那種破布帆,小船跑不遠也跑不快,他要把后世OP艇上的三角帆弄出來,給疍家人的小木船插上一對兒小翅膀,不敢說能飛吧,至少是能撲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