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抓的!他家在金州,你在獅子口把他家的貨船扣住了,然后拿他兒子當人質,說是把貨物運到明州才還他兒子。他在這里等了半個多月,每天都去碼頭上從早看到晚,終于把你的船隊盼來了,你怎么還否認!你還是不是人了!”沒想到洪濤否認的話剛出口,江竹意的臉上就掛了冰霜,越說越激動,眼睛里還含著淚水,估計又想起了她父兄的遭遇。此時洪濤在她眼里就是個畜生,殺人不眨眼的壞蛋,還是不敢承認那種。
“停、停、停……先別急著罵我,來,坐下說。我覺得吧,這里肯定有誤會了,我是去過金州,可是從來沒遇上過什么拉硝石的船……哎,不對!你等等啊!”洪濤吧嗒吧嗒嘴,剛才在碼頭上轉了一圈當洪大善人的心情此時全沒了,白尼瑪咧著嘴笑了那么半天,讓江竹意一頓罵全給罵光了。此時他還沒想起來什么扣船、扣兒子當人質的事情,可是說到最后,終于有點印象了,好像剛到獅子口的時候是碰見了兩艘掛著銅錢旗的貨船從旅順口里鉆出來,當時自己好像是讓一艘貨船去處理了。至于怎么處理的,自己根本就沒問啊,當時哪兒有功夫去琢磨兩艘貨船,正打仗呢!
把江竹意一個人扔在臥室里,洪濤跑到甲板上讓斯萬去把所有貨船船長都找來一問,得,人還真是扣了。當時貨船船長分辨不出來這兩艘拉著硝石和硫磺的貨船到底是不是海峽公司的股東,又沒時間仔細去盤查,旗艦上已經打出靠岸的旗號了,于是他來了個省事的辦法,把徐家的兒子給當人質扣下了,反正艦隊早晚也要回明州,到時候再分辨吧。這一扣就扣了一個多月,他本人都把這件事兒給忘了,徐家的兒子也和戰俘混在了一起,這時候正在碼頭上干活呢。
“把他找到,收拾干凈,帶到我這里來,然后你自己去領一桶水!分辨不清楚也不能忘了匯報啊!人家把你兒子帶走,也忘了,你樂意嗎?”洪濤這個氣啊,自己的好名聲都是被別人這么給敗壞的,可是現在再說什么都晚了,抓人家兒子當人質這個屎盆子算是又扣上了,躲都躲不開。
“老人家,帶著兒子回去吧,這里還有幾包糖果,不是什么好東西,都是我那里的特產,就當是賠禮吧。不過老人家啊,海峽公司的旗幟可不能亂掛,你也知道,現在海峽公司和蒙古國已經開戰了,您在北方跑船,掛這個玩意很危險啊!”再次回到船艙里,洪濤臉上全是和藹的笑容,腰都彎下去不少,又是作揖又是賠罪,算是把人家兒子全璧歸趙。但他這個孫子不能白裝,緊跟著后面就是大棒子,
“將軍……哦不,董事長,董事長大人……”和江竹意一起來的正是金州的海商徐量植,他把硝石和硫磺冇運到了明州,左等洪濤的艦隊不來,右等還不來,于是就去求明州購買他貨物的商戶,把兒子被扣留當人質的事情說了。
能在明州幫羅有德悄悄收購硝石硫磺的商戶,雖然不是統計局的坐探,也是羅有德的親信,想來想去,就找到了江竹意這個新來乍到,卻是慈禧親自安排的香水代理商。慈禧的具體身冇份他們不清楚,但是他們知道慈禧是洪濤身邊的人,那這個江家也很可能和洪濤有聯系,要不干嗎千里迢迢從廣州送到了明州,還幫著買宅子、籌建香水鋪子。
“哎,別跪、別跪,咱們這邊不興跪著說話,還是坐著吧。叫我董事長就成,大人就免了,有話您就直說,這次確實是我疏忽了,有損失盡管提,耽誤了您家的船這么長時間,我一定賠償。”洪濤一把就托住了徐量植的胳膊,沒讓他跪下去,然后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看他臉上這幅神情,肯定是有苦難言,無外乎就是損失問題。這個年代的海商出海全看天氣,耽誤了好時辰一等恐怕就是一兩個月,損失大大滴。
“不不不,沒損失、沒損失,只是不知道金州那邊……”徐量植在獅子口并沒馬上走,至少看到了洪濤的艦隊是如何炮轟蒙古騎兵的,現在和洪濤這個能用掌心雷的半仙坐在一起,很緊張,說話都開始結巴了。
“哦,老人家是金州人啊……這個吧……金州沒了,燒平了……”洪濤一聽,得,又一個仇人找上門來了,自己把人家家鄉都燒沒了,讓人家回去干嗎去啊?這時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冷冰冰的寒氣刺到了自己后背上,轉頭一看,江竹意正瞪著一雙眼睛,里面全是怒火。
“不過當地百姓并沒殺,他們都跑了……”
“不妨、不妨,老漢家人都去鄉下了。我只是想問問董事長大人,您的海峽公司還能入股不,我聽說每年都有名額,只是您的公司遠在廣州,我趕不上。”徐量植慢慢被洪濤的笑容迷惑了,緊張情緒有所緩解,鼓起勇氣提出了他的要求。
“海峽公司嘛……收人到是可以,不過他們做得都是南番和大食人的生意,您以前沒接觸過,恐怕不太容易上手。您家以前是運送硝石硫磺皮貨山貨的,這些東西雖然不太起眼,但架不住細水長流,做生不如做熟。金州肯定是回不去了,其實不光金州,北邊的港口基本都沒了,就算有,過些日子也會沒的,您想不想聽聽我的建議?”洪濤剛才在甲板上等著徐家兒子的時候,已經大概問過江竹意這個徐量植的來路。江竹意掌握的資料還挺全,顯然之前在明州沒少打聽這個北地商人的來歷。從這點上說,慈禧的眼光還是挺準的,她確實有當情報人員的天賦,沒有冒冒失失的就把生人帶過來,不光和明州的高家打聽過,還問了其他海商有關徐家的底細。
“都說董事長是散財童子,老漢求之不得……”聽到洪濤不太愿意讓徐家加入海峽公司,徐量植有點失望,又聽到洪濤說還有別的建議,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不管洪濤是不是說大話,反正獅子口和金州估計是真沒了,一個海商,光有船還不成,還得有上家和下家,否則你拉走的貨物誰給你提供,你拉回來的貨物賣給誰?這一套產業鏈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搭起來的,即使徐家去了別的港口謀生,短時間內也沒什么買賣可做,之所以一門心思的想加入海峽公司,徐量植也是想借助公司的勢力,讓自家經營起來比較容易。
“硝石、硫磺都是公司的重點采購貨物,不敢說百年不變,至少幾十年之內是不會改變的。假如老人家能繼續經營這個買賣,并且把買賣做大一些,我敢保證,您拉來多少我收多少,價格從優。不知道您是否愿意繼續去做這個買賣,銷路不用擔心,只是供應商需要您自己去聯系。”金河灣對于硝石和硫磺的需求量很大,而且會越來越大,光靠這么零散收購,不光成本高,貨源還不穩定。這個問題洪濤已經注意到了,本來打算近期去著手解決,現在突然蹦出來一個徐家,正好可以合作一下。
硝石,最近的產地就是中冇國大西北地區,尤其是吐魯番盆地一代的鹽堿地,那里不冇光有硝石,還有芒硝。可惜的是大部分硝石產地都在蒙古國境內,以前不開戰的時候還能交易,一打起仗來,商路就斷了,靠走私流過來的那點數量也滿足不了金河灣的需求。最麻煩的就是大炮這種武器不可能永遠不被別人知曉,挨幾次揍之后,蒙古人也會慢慢搞清楚大炮的基本原理。就算自己能隱藏住這個秘密,南宋朝廷也是個四處漏風的篩子,只要他們知道了,基本就等于蒙古人快知道了,到時候估計硝石、硫磺在北地就都是違冇禁物了,能不能走私出來很是問題。
另外一個硝石的主要產地就是印度半島,尤其是北印度地區。目前泊蛟在卡巴蘭港替金河灣收購的最主要貨物,就是硝石。至于說北非的硝石礦洪濤就不琢磨了,太遠,在沒有蘇伊士運河的情況下,去北非還不如直接去智利找硝石方便呢。其實不管是北非還是智利的硝石礦,對目前的金河灣都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一旦來自印度的硝石礦被斷,那洪濤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挖個坑,用動物糞便加上魁蒿來自制鹽硝。但這這種方式需要埋上幾年,才能煮出鹽硝,真要到了那個地步,金河灣的大炮就得數著數的開了。
除了硝石之外,還有一樣兒原料,就是硫磺。金河灣東邊的火山地區肯定也有硫磺礦,但那座火山是活的,時不時就噴一噴,派人過去開采難度太大了,成本太高,不如去找找周邊有沒有盛產硫磺的地區,用更容易生產的鯨油、白糖去交換反而更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