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留深吸一口氣,藉此平定自己心境。
神魂一蕩,便已然歸位,比平日猶豐盈了幾分的黑天劫力也涌回體內,但是顯然比不上王文清記憶給他是震撼。
王文清腦海里關于木婉清,也是一片空白。
適才所見畫面更有許多疑點。第一,那個疑似逍遙子的道人是不是真是破碎虛空還不好說,王文清總是逍遙子的門人弟子,貌似還跟逍遙子生活過一段時間,但是逍遙子絕對在他的身上下了某種禁制,這才使得王文清大敗之后,心神崩潰,神智失常。
誰會對自己弟子下這樣的歹毒禁制?除非這個弟子知道一些絕不能讓旁人知道的事情。
第二,是一個細節,那個貌似王語嫣的女子,只在畫面中一閃而過,她又是誰?
蘇留沉思半響,事實真相迷霧重重,但是與他又有什么干系,好處也已經到手,當下也沒有深究的心思,只將斗室之內,逍遙子身化玄光虛空破碎的場景深深的刻在腦海里。
只從那一副畫面的表面信息來看,無崖子也只是一個武功強大的人而已,生活在那一處猶如仙境一般的深谷之中,在一夜雷動之后,整個人卻憑空消失在了虛空之中。
“破碎虛空......破碎虛空......沒想到我終于也要接觸到了這一步...”
想到這個詞語,好不容易才平復的心湖再次泛波。在副本世界里的力量到達巔峰,就是要脫開這一方天地樊籠的預兆。
蘇留目光一轉,再看王文清之時,他坐在地上,不復先前清貴道人的形象,形體枯槁,早已經氣絕多時,這一位另辟蹊徑要鼎爐成道的宗師臨終之前,雙目驚恐睜大,好像看到了叫人震怖的場景,嘴角卻懸起一抹詭異的解脫笑意,有一種且悲且喜的復雜感覺。
蘇留不由的微微皺眉,神霄道的線索到他這里,也就告一段落。他循照著黃庭真解里的行氣路數小心翼翼的運行真氣,幾個周天復始,果然水到渠成,泥丸宮上有瓊漿玉液如瀑布沖泄,直至于心脈,漸漸的可聞心跳之聲,猶如鼓點雷聲之壯。
上下兩大丹田明照于心,顯脈隱脈的真氣與劫力瘋狂暴走,口中津液漸生,直過玄膺、明堂入丹田,最后四肢百骸亦是說不出的溫暖舒坦。
邊上冷眼看著的李秋水這時候駭然欲絕,驚的連動也不敢動。她活了八九十歲,見慣了各種陣仗,但是從沒有見過蘇留這樣的妖孽,煙氣氤氳之中,他席地而坐,白袍白發,腰背挺直,周身穴竅之處,竟然漸漸的透出一種淡淡的紫色豪光,襯的越發他越發的縹緲仙氣。
蘇留雙目似閉非閉,周身穴竅紫氣漸漸濃熾,最后浮體而出,在他的背后龍柱匯聚,形成了一條紫色長龍,陡然一嘯,震懾天地。
李秋水眸中掠過一絲驚懼忌憚之色,她修習的小無相功,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能用百家之功,更練得心清如鏡一般,但是此時她心里那一面明鏡卻寸寸崩裂,再難自持。
蘇留氣息一斂,終歸寂靜,沉定半響,這一遭把王文清一身修為盡數吞了還是小事,只能算是錦上添花,但在神思冥冥之中,卻得了黃庭真解,才是真的得了至寶。
要修成黃庭大道,不知多么艱難,要練成三大丹田便是第一道難關,接著還有內感五氣之妙,便是蘇留,也窮極數個位面的資源,如今也還只能說修到半途,成就兩大丹田,這樣來看,王文清棄修黃庭,轉而要用鼎爐成道,倒不失為一條捷徑。
蘇留心思一轉,解開了李秋水的穴道,毫不客氣地道:“你背出白虹掌力與小無相功口訣,我就放你進去見你相好的一面。”
對李秋水,根本不必遮掩真實意圖,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價值,李秋水真氣一凝,目光閃爍道:“你解開了我的穴道,難道不怕我就此逃走么?”
蘇留聳了聳肩,無所謂道:“你不妨試試,要是能在我手里逃走,也算你本事。”
李秋水看了眼王文清尸身,凄然笑道:“你武功通神,還要我這小無相功做什么,白虹掌力對你來說,也不算什么吧。只怕我在將小無相功與白虹掌力一并說與你之后,就要被你北冥神功給汲干了內力......”
她心機城府極深,以己度人,隱隱的猜測自己說出小無相功與白虹掌力的要訣,就要被蘇留吸干內力,卻不料蘇留搖頭輕嘆,淡淡道:“我既然要說放你去見見你的老相好,就一定會做到。”
李秋水將信將疑,猶豫再三,終于還是乖乖的將這兩門逍遙派的武功口訣默誦了出來,蘇留只聽了一遍,稍加檢證,便清楚她也沒有弄鬼的心思。
“小無相功的無我無相,白虹掌力的控勁之道,果然極有可取之處。”
他如今的修為境界,各種武功,只看一眼,便能直見關鍵之處,當下心神再度守一,取其中之精華,堅實自身武道基礎。
等李秋水進入逍遙子與童姥背靠著背相依之地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天翻地覆一般。
她要奮起余力,一掌將巫行云打的挫骨揚灰才肯干休,但是看到了無崖子,心里百味雜陳,手掌也只是抬了抬,就無力的垂落了下來。
這一生,近乎百年的時間,三人都陷在這情仇之間,從不曾解脫,今日見著了兩人同死于此,恍然一切成空,李秋水倚靠著兩人,平靜的坐下,兩行清淚,順著疤痕交錯的臉頰,漸漸的滑落。
過了不知道多久,好像有人在她的耳側溫柔輕呼一個名字:“秋水,我凌波微步終于練成了,你呢?”
“我...我還不成呢”
“唔,那我去瞧瞧師姐的折梅手練得怎么樣了...”
“師姐師姐,你的心里只有師姐了么...”
種種往事,便如云煙,倏忽一過,李秋水想再睜開眼睛看看他的模樣,但是眼皮子卻越來越重,終于還是無力的垂落下來。
逍遙三老,今日亡于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