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
“這個瘋子....這個瘋子修為已至天榜無上之境,大宗師之下,并無敵手!”
此時的文種,再無平素七平無雙士的風姿灑逸,他看著掙扎在猖魏王跟前,目中驚恐之色溢于言表,嘴巴蠕動,只說了最后一句:“主公速走。”
大雨滂沱之中,元神侯一步一步的踏過白玉廣場,一箭殺一宗師之后,他眼里的目標便只剩下了一個人。
那個高坐王座之上的老人!
文種咽喉格動,鮮血便跟噴泉一樣的涌出,雙目圓睜,縱橫燕山不可一世的無雙士文種終于還是斷絕了氣息。
“大王趙無極、章少卿、聶云流、文種,全都死了!”
山岳有界邱仁魁已經冷汗淋漓,他看一眼身側猖魏王,依舊八風不動地端坐,咬了咬牙,便將自己看家的手段使了出來。
邱仁魁與尋常武者不同,乃是專修守御功夫,先將外功練到了極致,說是刀槍不入毫不為過,甚至是絕大多數的內家真氣的攻擊都能擋在真氣護罩之外,接著內氣幾乎大成,此時運起了十二分本門心法,身如金剛銅像,周身上下泛起金鐵異芒。
元神殺了文種之后,面無表情,一卷妖紅繡龍袍,再往前踏出一步,地上血雨相匯積聚被踏的碎裂。
血水飛濺之中,元神侯叱氣如雷,于二十余丈之外,又是一箭。
邱仁魁甚至聽到了空中一聲弓弦繃響的聲音,之后他便駭然發覺自己立道之基的“真容山岳,泰斗獨傾”神功已被悍然擊破,胸前一痛。
低頭,垂首。
雄壯魁梧的胸膛前邊,多了一個血洞。
“絕情絕心一生,快意不過今日,你再怎么能忍,等我殺了你后,心結盡去,天人唯我,皆時成就無上大宗師,又有何難?”
元神侯殺了邱仁魁之后,飛步進了七平宮,繡龍裳上氣勁彌空漫射,空氣里細細密密的雨珠子甚至化作了奪命的暗器,又殺了數十人。
終至紫蟒王座之前,元神侯背負雙手,腳踏尸山血海,只冷冷的凝視著依舊坐的筆直的猖魏王,睥睨恣意。
“傷心絕情,天下無敵,孤王以為你是一把最鋒利的弓箭,沒想到小看了你...”
猖魏王目中終于流露一絲深沉涼色。
他眼睜睜的看著元神使這無形氣箭,入七平宮來,面對七平宮幾部之首,車輪連戰,一人一箭,第一箭先殺長穹無極趙無極,第二箭破青龍劍勢,刺章少卿于當空。
第三箭,貫穿了無雙士文種的胸膛。
這第四箭,連外功登峰造極的山岳有界邱仁魁也沒有逃過生天。
只這四箭,將他數十年精心籌謀計劃徹底打穿,一手好局,付諸于東流。
那最后一箭呢?
是不是留給自己?
邱仁魁已死,七平宮中,再尋得出第二個能稍稍與元神侯爭鋒的高手。
元神侯顯然知道這一點,他環目四顧,猖狂大笑,問道:“七平宮里,是否還有人能阻我三手?”
猖魏王嘆道:“沒想到你另辟蹊徑,也能成就自身大道,恭喜你。”
他身將受制,卻還開懷大笑,元神侯高大的身影已經將猖魏王的身子完全的罩在了陰影里邊。
“你不要笑,今日是你的死期。”
冷漠絕情且殘忍的聲音里,有一聲細微破空銳響。
一箭正中猖魏王左肩,一整條臂膀都給元神侯生生的卸了下來。
“好箭法...”
猖魏王目中卻燃起光。
“這種感覺”
猖狂肆意之中,元神侯目中的戲虐神色卻陡然收起。
好似在這一瞬間,他腦海里已經產生了一種錯覺——地面震動了一霎。
不止是七平宮中地面震動,整個許都城仿佛都顫了一顫,有什么深沉可怕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東西正發出狂嘯,亟不可待的破土而出。
“你殺細柳,孤王不怨你,殺盡七平諸首,孤王也能容你,但是此時你再不降,便死無葬身之地!”
“桀桀桀,魏老鬼,你還在做你的春秋大夢,再斷你一臂,看你如何作鬼!?”
元神侯發出一陣比鬼哭猶難聽的笑聲,劈手便是一箭,罡氣銳意無限,直接將十多個趕上來護駕的七平部精銳給射殺當場。
下一霎。
斷一臂、坐紫蟒王座的猖魏王開懷大笑,口中噴出一道血箭。
奇絕一箭。
嗤地一聲,天地倒易,正中元神左目!
“你讓我少一只手,我先叫你少一只眼!”
泰京城中,風雨終住,濃烈的血氣終于淡了稍許。
這一場大戰,幾乎持續了數日之久,幾個頂尖門派,投入的人力完全足夠顛覆整個天下。
龍虎山道門,四大天師,戰死兩位,原本下一任的掌教真人李玄衣重傷!
同為玄宗兩道的北邙道則更慘些,林劍秋僅以身存,死了三位大宗師,絕世無雙級別的劍傀更是崩壞不知多少。
黃泉密教與殺手樓還有華音閣幾家也不好受,雖然合力一擊,叫天地改易,但是各家精銳傷亡極重。
可說是十停之中,去了九停。
殺手樓無面僧半條臂膀被東楚圣皇瀕死一擊給生生的扯了下來,活活斷了天人合一大圓滿的念想。無面僧縱是大宗師境界,幾乎無敵于天下,日后還能借天地奇寶神物再生造化接一條手臂,那手臂也不是先天成就的了。
換而言之,無面僧斷臂身殘之后,修為盛極轉衰,止步于大宗師境。
燕涼之地的宗師,也是死的死,傷的傷,但有手段心機的,便先覷準時機跟著那人遁走,少一個心眼的,就留下給東楚圣皇陪葬。
華音閣的閣主步還真,天榜前十的修為,幾乎不死不滅的境界,同樣被龍虎道三大天師合力鎮壓,折劍身死當場!
華音閣東方蒼天青陽宮、西方均天少昊宮、南方炎天離火宮、北方玄天元冥宮幾宮之中,也只有一個卓王孫僅存于世,其余幾位天榜人物,全部戰死!
這一戰,彼傷八百,我損一千,尸山血海,殺了個痛快,但是全部沉淪到底,可說是百年來第一戰!
何其慘烈!
“大風卷兮,林木為摧。適苦欲死,招憩不來。百歲如流,富貴冷灰。大道日喪,若為雄才。壯士拂劍,浩然彌哀。蕭蕭落葉,漏雨蒼苔”
隨著一聲傳九霄的蕭索長吟跟那一襲青袍一并漸漸的遠去,泰京城雨幕愈發深重。
龍虎山。
一個紫服道人推開了最底處石門,一步步的走了出來。
“掌教真人出關了!”
石門之前侍奉的弟子們心神馳曳,紛紛跪伏當地,身子戰栗:“教尊坐破本門最后一道死關,看來天書道成,龍虎當興!”
他們被興奮沖昏了頭腦,紫服道人身形卻漸漸的消散在空中,下一剎,已經出現在了龍虎山最巔峰處觀星臺上。
凌空觀望,泰京城上血氣漫空,王氣漸散。
紫服道人背負雙手,扛兩肩星光,半響無言。
終了,也只有輕淡一語在山上激蕩。
“帝星已滅,龍氣逸散。東楚,崩了。”
這幾天來猖魏地界陰沉的很,蘇留蝸居王謝堂中,足不出戶,閉門謝客,倒是林兮這丫頭給蘇留不小的驚喜。
他也未想到,這個丫頭跟幾年前初見之時,幾乎是判若兩人,不過幾番歷練,總算是叫她變得老成了些。
靈動之中,已不失持重。
倒是好事。
如今許都勢力虬結,錯綜復雜,日前發生之事,并非是全無聯系,云水劍宮與神槍會在許都城中的暗探,都已經帶來里的信報,也給蘇留敲響了警鐘。
蘇留雖然婉拒猖魏王,一時置身事外,也無法全然獨善其身,隱隱的嗅到了一股子危險的氣息。
許都畢竟靠近中州,不比其他地方,單單這龍虎山門、猖魏王、乘龍叟、海神宗...就沒有一個是簡單人物,看起來不可一世的乘龍叟反而是其中最為積弱的一個,蘇留心里更有一種奇妙的預感,此時似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那一日異象浮空,中州白龍斬首,這許都七平宮之上,陰云積郁,黑蛟騰空,隱隱的有一種不祥的預兆。
“此時還要以靜制動,神槍會精銳弟子已經征調了一些,堪堪夠用,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提升林兮的修為,不然萬一陷入亂局之中,不至先天修為,連基本的自保都很難做到。”
蘇留心思一轉,但是林兮武功基礎已經定型,幾年之后或可大進,急切之間卻沒有什么捷徑可走。
“難道傳她逍遙北冥神功,去捉幾個好手來給她汲個痛快?”
這個念頭也只是轉了一瞬,便給蘇留否決了,此時風聲鶴唳,幾家勢力神經全然緊繃,達到一個極限,此舉也如火中取栗,若是蘇留貿然動手,到時候打破這個平衡,局勢發展便脫離了掌控之中了。
林兮瞧著蘇留肅然,小鹿般清澈的眸子眨了眨,登時便收了笑意,輕聲道:“師父,我也該跟老黃一并走么,免得拖累了師父。”
蘇留臉色沉靜,卻不容拒絕地道:“你最好不要脫離我三十丈內。”
林兮也知道事態大小,不同那些個刁蠻的女俠,乖巧點了點頭。
“只怪我修為低淺,太不爭氣,對師父一點幫助也沒有。”
她臉色一黯,殺手樓的殺手始終是她心頭之刺,前番既然來了一次,鎩羽而歸,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來第二次
“對了,怎么卻忘了那件事物?“
蘇留一拍前額,忽然想起那一件異寶來。
按照常理,林兮是萬難在短時間內打通天地玄關,晉入先天大道,但是他卻有白玉京的存在。
他看似不動,神念一轉,便已經進入白玉京的空間之中,奇兵神劍,處處皆是,蘇留久在江湖,養成一個奇異的愛好,敗一強敵,便將敵人的兵器收藏在這一方空間之中。
“找到了!”
蘇留身子只是停頓了一瞬,重新恢復了知覺,自懷里取出了一方古樸木盒,只透著盒子,便能嗅到其中的不凡異香。
“師父,這是什么?”
林兮雙眸跟小鹿一樣清澈,微眨了眨。
蘇留淡淡一笑,打開了這個木盒,迎面便聞著一種堪比絕世丹藥的清異香氣。
林兮仔細的看著,外表上看著只是龍眼大小的晶瑩珠子,色澤奇異,黑白二色游離其間,宛如活物一般,忽而白衰黑盛,忽而黑虧白盈,時相侵消,似乎永無休止,好不神奇。
“當年梁蕭便是靠著這純陽鐵盒里的陰陽球,才能破而后立,成就根基,倒要看看林兮這丫頭能達到什么境界。“
蘇留一手掌握著這陰陽球,控制真氣,體內一陰一陽兩道真氣自然受到莫名的激發,如絲如縷的逸入其中,接著果然有一道稍稍粗壯的真氣遞還了出來,
“你輸入內力,真氣在球內一轉試試。“
林兮嗯了一聲,接過了陰陽珠,沉心凝勁,依循蘇留所授法門,緩緩的注入了一道真氣進去。
如果將她度入的內力比喻做小溪,那自陰陽球內返回她體內的便是江河之壯,這一道真氣粗壯了十倍不止,化作了一道暖流,無時不刻的溫養她的穴竅經脈,任督兩脈都似松了一松。
接著,她美眸睜大,盯著這陰陽珠,雙手一震,險些摔落下去,檀口微微張開,一臉的不可思議之情。
“世間竟然還有這般神奇異寶,真氣遞一還十,若是持之以恒的修煉下去,天下無敵,豈不是也在反掌之間?”
林兮心神震動,喃喃自語。
蘇留卻嗤之一笑,不以為然。
“陰陽珠最重要的作用便是替人打下穩固的根基,還比不上黃大師里邊的邪帝舍利,跟無極金丹,丹劫之類的更不是一個檔次。這寶貝雖然玄奇,局限性也太大了些,武功越高,能從中受益便越是有限了,只有武功根基未定不至先天之人,才有大用。”
原書里的梁蕭便是如此,被韓凝紫打散內勁,機緣巧合得了純陽鐵盒,懵懵懂懂之間,只仗著一身氣運誤打誤撞解了紫府玄機,他自個卻不甚知曉陰陽珠的確切妙用,蘇留顯脈隱脈俱通,深明陰陽生理之變,稍稍一試之下,便知道了陰陽球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