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屁股釘坐,腰背挺直,就這么張竹板條凳硬是給他坐出了龍椅的味道,再配上那一副略帶威儀的雄奇面相,果然很有幾分不凡的氣勢,酒肆的老板也算是洛陽近郊之人,來日江湖豪俠過店無數,對洛陽大變頗有耳聞,此時一聽著洛陽王的字號,眼皮子一陣猛跳,幾乎連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他心里將信將疑,門外那四個探子卻也簡直驚的呆了,幾人面面相覷,都能看見彼此目中的喜色,若這個氣度不凡、武功高的青年真是洛陽之主,那說不得幾人今日就要建立不世之功了!
當下連半句話也顧不得說,飛快的去了。
寇仲微微一笑,云淡風輕的樣子叫酒肆的胖老板心里更加篤定了幾分。
“來,來,來......”
蘇留忍不住搖頭失笑,問道:“且坐下慢慢說,怎么,你還認得那洛陽王?”
寇仲以一種頗為熟絡的口氣道:“前輩可算是問對人了,本人前些時日還跟白袍龍王坐在一起喝酒,對于洛陽王,老前輩也有所耳聞么”
喝酒倒是不差,但絕不是坐在一起,那一日曼青院之會,雙龍倒也在場,然而蘇留坐在瓦崗一廂,而寇仲自坐在江淮杜伏威的廂房之中,兩人便連面都不曾照過,可說是風馬牛不相及。
眼角余光瞧著面前冷酷的老魔頭竟然好似有些動容,寇仲心里大喜,熱絡道:“洛陽王自滎陽崛起,龍騰于河洛之地,一出世就打的南海派的仙翁晁公錯落荒而逃,鐵勒宗師曲傲更是已經死在他的手里,如今再吞了洛陽城,可說是如日中天的人物。“
寇仲聲音頓了半響,繼續道:“據本人看來,這洛陽王的武功,深不可測,當不在前輩之下。”
蘇留故作不屑:”晁公錯乃是欺世盜名之輩,當年不是本座三合之敵,能敗了他,也不算什么,曲傲當年敗在武尊畢玄手里,雄心盡失,也稱不上當世宗師,本座殺他如拾草芥。“
寇仲口中應和稱是,心里卻不以為然:南海派也是當世大派,晁公錯身為門內第一高手,昔年曾經硬生生接了中原第一人散真人寧道奇一百招不敗,豈是易與之輩,曲傲的手段更加厲害,那一夜曼青院里也不知幾人失驚。
只是這個大魔越是目中無人,此計便越是行得。
寇仲嘆息一聲道:“雖然前輩武功蓋世,但是寇某以性命擔保,這個驚才絕艷的洛陽王,絕對還在前輩的想象之外。”
被旁人當面這么吹捧,蘇留便是練就了金剛不壞也是頗為赧然,哈哈一笑:“哦,還有這等人物,本座看來要去見......”
話未說完,戲也未演全,門外忽地傳來了一聲炸雷一樣的巨響:
“洛陽王何在!?”
他早就察覺到了異變,這客棧外頭站著一員銀袍少年,才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卻生的一副好英武的樣貌,胯下照夜玉獅子通體上下一色雪白,沒有半根雜色,一手捉了一個八棱梅花亮銀錘,寇仲心里也暗道一聲奇怪,世間猛人他也算是遇著數個,所用兵器千奇百怪,但是這少年手里的一對大錘材質奇異,如果真是異鐵所鑄,瞧著只怕是分量不輕。
對方來人氣勢洶洶,又領了十數個家兵在外邊叫陣,顯然來頭頗大,說不得便是哪個大閥的子弟。
寇仲心里大喜,巴不得惹上麻煩,好叫他尋機逃走,當下一拍桌子,戟指罵道:“哪家的小鬼,叫爺爺做什么,手里提著兩個雕漆大木錘,就敢來沖撞前輩,不要叫老前輩動火,不然伸出一根手指也捻死你們這些個螻蟻了。”
門外罵聲不絕,那四個探子做了帶路黨,赫然在列,蘇留冷眼橫睨,自斟自飲,酒肆里的伙計們跟掌柜的一見情況不對,立時四散逃走,做年獸散,原本熱鬧的氣氛,瞬間清冷下來。
“好一個小賊,竟敢狂言不遜,看小爺今日不活捉了你!”
那雙手提錘的銀袍少年勃然大怒,手里提著一對銀錘,翻身下馬,朝著寇仲奔去,手下的親兵爭先立功,亦是一窩蜂的涌入了酒肆,一時之間,刀光劍影霍地騰起,朝著蘇留斬來。
刀劍無眼,管你是什么前輩人物,全部斬作肉醬,只要捉著這洛陽王,便是滔天大功一件。
“哎喲,老前輩,對方人多勢眾,咱們先走為上!”
寇仲裝模作樣,一臉焦急,實則雙眼滴溜溜的亂轉,轉身就要開溜,蘇留坐在長條竹凳上,腰背挺直,目不斜視,一手輕按,卻捉住了這小子肩背處,寇仲心里暗暗叫苦,肩背運勁,想要掙開蘇留的控制,卻只覺得自己肩背上好似套了一具鋼鐵鑄就的枷鎖,沉重無比,叫他連半步也移動不得。
頭上刀光疾動,朝著他脖頸劈來,寇仲心里一急,身子一縮,好似矮了一頭,險之又險的讓過了這一道刀光,反手一抹,閃電般按住了那揮刀大漢關節之處,暗中運勁,登時便將那個大漢的手腕折斷,奪了一柄長刀在手。
他心里正自僥幸,只是這么一耽擱,銀袍少年的手下已經將門戶看的死死,再無退路,寇仲側急看,只見的此時蘇留竟然已經直直掠上了房梁,只留他一人落在刀叢劍影中,心里不由得大罵蘇留不講義氣,然而也沒時間給他腹誹了。
“接小爺一錘!”
銀袍少年闊步入室,猛喝一聲,劈手就是一錘,霍地銀光一閃,如雷電迸裂,聲勢極猛,寇仲原先空手入白刃奪了一把長刀,連舞刀花,如水銀乍泄,迫退了數人,橫空架了一架這銀錘,卻只聽得當的一聲,那一把厚背精鋼長刀,竟然應聲而折!
余力仿佛無窮無盡,寇仲好似被雷電擊中,半邊身子都震麻了,好在長生訣真力神妙異常,應危而動,瞬間流轉全身,藉此霸力橫空倒掠了出去,生生讓了這勢沉一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