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個地方,散發著濃郁的酒氣。
這就是程知節請李破喝酒的酒肆了。
走了不少時候,大冷天的,出了些微汗,又被風一吹,李破覺著滋味不大好受。
程知節還在解釋,城里好酒的人不少,但酒肆卻不多,而且大多是些果釀,喝著很不痛快,這家釀的酒還成,所以多走些路也值。
兩人大步進了酒肆,里面沒什么人,看著有些冷清。
剛坐下,店家就迎了出來。
不等人家說話,只見程大胡子將腰刀摘下來,啪的一聲拍在桌上,瞪著眼睛就道:“給俺上兩盤熟牛肉,弄壇酒來。”
店家估計是這才看清來的是這位“熟客”,立馬一低頭,有氣無力的嚷了一聲,“兩盤熟牛肉,一壇老酒,兩位稍等,馬上就來。”
程知節大胡子抖著,估計是有些得意,嘴上還跟李破道著,“俺交的朋友多,錢存不下幾個,要不一定請賢弟去有小娘的地方,喝個痛快。”
李破呲牙笑笑,心想,就你這個樣子,還想去青樓吃霸王餐?你就再能打,也得被人削成豬頭扔出來。
“哥哥還是把刀收回去吧,三弟跟俺說了,哥哥是個仗義疏財的漢子,身上時常拮據,小弟不好交游,到是不短銀錢,這頓酒,讓小弟來請哥哥。”
“哥哥也別見外,等哪天,小弟給哥哥弄一桌好菜。。。。。。好叫哥哥知道,小弟別的本事也許平常,但做菜的手藝。。。。。。嘖嘖,哥哥到時候嘗嘗就知道了。”
程知節習慣性的瞇了瞇眼睛,接著又是大笑連連,一邊將腰刀掛回去,一邊道:“賢弟心腸還真是不錯,也比俺本事,那會兒俺初來馬邑,只能靠著拳頭找口飯吃,賢弟過來也就幾個月,卻已有了自己的店鋪。。。。。。好,那哥哥也就不跟賢弟客氣了。”
到了這會兒,李破對程知節的印象,徹徹底底的轉了個大彎兒。
他不喜歡這個人,因為這位名人,外表看著粗豪,實則有些奸詐,想想自己知道的一知半解的東西,李破到是覺著,這人還真就名不虛傳。
要不是這樣的心性,恐怕日后也不會位列公侯,長盛不衰。
這樣的人,李破其實也見過不少,談不上什么好惡,但若是有人用豪爽來刻意隱藏心里的諸多心思,就實在讓李破升不起什么好感了。
所以,在他看來,這程知節反而不如尉遲來的實在。
當然,李破不會承認,那些都是借口,只因為他自己本就是個善于隱藏真正情緒的人,所以,定然也不會喜歡同類的人物。
一壇濁酒,兩盤熟牛肉,兩人邊喝邊談,各懷心思,卻都不會流露在外。
這酒喝著,對李破而言,已經沒太大的意思了。
又干了一碗,程知節抹了把胡須,終于說到了正題,“聽小三說,賢弟拳腳精湛,不如哪天到郡府來尋俺,讓俺也見識一番?”
李破拱了拱手,笑道:“花拳繡腿,不值一提,定然看不在哥哥眼中。。。。。。。三弟也跟俺提了,俺本來也想隨哥哥討個功名。。。。。。”
“但怎么跟哥哥說呢。。。。。。小弟有個妹子,算是小弟在這世上的唯一血脈至親,小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妹子該怎么過活?”
“所以啊,小弟只能多謝哥哥美意,不敢進郡府的門兒了。”
這下,程知節是真的詫異了,不假思索的道:“賢弟,大好男兒,怎能為婦人女子所累?哎?不是兄弟嘛?怎么成妹子了?”
李破心里話,我也知道沒幾天嘛,嘴上卻嘆了一口長氣,“千里尋親,路途不便,只能兄弟相稱啊,不說這個,來,蒙哥哥不棄,如此看重,俺敬哥哥一碗。”
一碗下肚,程知節還在勸著,“賢弟這般人物,郡府也是少見,怎能如此婆婆媽媽,而且,賢弟是關西人,若是進了郡府,比咱們這些外來人,要好過的多。。。。。。”
到底是年輕,說著說著,一些心思不自覺也就流露了出來。
看火候差不多了,李破才勉強道:“哥哥若真有心幫小弟一把,小弟。。。。。到有個不情之請,唉,算了,說出來,豈不讓哥哥為難?”
這樣的裝腔作態,程知節顯然不是對手,幾乎是不由自主的問,“快說快說,能幫的,哥哥定然盡力就是。”
李破這才苦著臉道:“俺家世代從軍,有好下場的沒幾個,到了阿爺這一輩,兄弟四人,現如今只剩一個阿伯,還找不見蹤影,俺呢,帶著妹子,卻要背井離鄉,哥哥你說,這習武從軍,有什么用?”
“所以,俺想過幾天安生日子,不想再跟阿爺他們一般,打打殺殺的,糊里糊涂丟了性命,所以啊,俺思來想去,只想到一樣本事,郡府可能用得著,嗯,俺會養馬。。。。。。”
“馴馬的本事也還不錯,哥哥你看。。。。。郡府缺這樣的人不?”
程知節呲牙咧嘴,連那慣常用來遮掩情緒的大笑都給忘了,表情漸轉詭異。
心里數了數,眼前這半大小子,會的東西可著實不少。
做菜,已經弄了個店鋪,看樣子生意還不錯,手藝肯定是沒說的了之外,商人精打細算的本事,估計也不小。
拳腳刀槍沒見過,但如果說家里世代從軍的話,定也差不太多,再說,小三那蠻牛,輕易可不服人,能對這人贊不絕口,那還用說嗎?
如今又說會養馬馴馬,郡府缺不缺這樣的人?那還用問嗎?
在馬邑這地方,會騎馬的人不稀奇,但會養馬馴馬的人,卻都金貴著呢。
“賢弟可別糊弄俺啊,別家里養上一匹兩匹戰馬,時常溜溜,就說自己會馴養戰馬了,要是哥哥因為這個薦了你進郡府,最后要是。。。。。。。那罪名可不輕,咱們可都受不住。”
李破特篤定的抱了抱拳,道:“哥哥放心,小弟還能騙你不成?俺家中曾有一老仆,當年就在阿祖麾下當馬倌,手把手教了俺幾年呢。”
程大胡子終于哈哈大笑,一拍桌子,“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雖說笑的大聲,好似高興無比,實際上,心里卻是微微帶了些妒意,他娘的,關西人家底就是厚實,哪像咱們,只能在刀口上找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