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就不用多說了,誰都曉得它的分量和地位,得之可為天下資。
蜀中之所以對八百里秦川如此重要,就是因為糧食,天府之國,本身就是一個大糧倉,而在如今這種情勢之下,蜀中地位更顯其要。
李孝恭會不會如同屈突通一樣降了呢,誰也說不準。
隴西李氏的家眷都在長安,這是一個比較瓷實的籌碼,當然了,想成大事的偉丈夫們大多數不會顧及這些。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手足尚可斷,衣服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即便李孝恭不管不顧,那他的手下人等呢?
李世民如果去了蜀中,則又添無數變數,要知道柴紹,劉弘基等人都是秦王黨羽……
所以說與屈突通完全不同,蜀中變數頗多,李破還是決定修書一封予李孝恭,來個先禮后兵,不光是他自己,隴西李氏那么多人,多寫幾封都勸勸,說不定李孝恭是個重感情的人呢。
如果諸般手段都沒用,那就只能用兵了,那樣一來今年的糧食會很吃緊,恐怕又要過一段苦日子了。
他和他的臣子們倒沒什么,那些關西人家會不會跟著他熬上一段……估計夠嗆,這些人慣好見風使舵,過墻抽梯的把戲,一瞧你日子不好過了,掉頭就能把你賣了換錢。
好在秦州大兵聚集,可以隨時南下蜀中,倒是省了很多功夫,而且蜀中氣候溫潤,冬天也可用兵。
這個時候,李破不會再顧忌什么糧草啊,天氣啊之類的東西,也不會認為關西還不穩當,要先等一等,他和臣下們幾乎一致認為,入蜀要快,不能給李孝恭或者其他什么人占據蜀中的機會。
換句話說,長安失守,李淵父子相繼身死,屈突通降敵等消息一旦傳入蜀中,一定會造成混亂,這個時候是入蜀的最佳時機,錯過了,說不定就要付出代價。
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平蜀未平,一旦有人在蜀中站穩腳跟,像劉玄德那樣,不管經歷怎樣的失敗,只要把腦袋縮回去,就還有大把的機會,那才叫真正的麻煩。
軍事上進入到了快速的擴張期,每一個軍事勝利都能在治政上得到體現,可以掩蓋很多的不足和缺陷。
而西北大捷,也為李破稱帝平添了數分光彩。
于此同時,一些言語正在坊間流傳開來,當年長安城中的童謠再次被人提起,關于神人托夢的故事,也在官員百姓口中傳遞。
很多人其實都明白,這是漢王在為稱帝做著準備,可讓他們有些疑惑的是,這些消息聽上去又有點似是而非,如果國號還是唐的話,呵呵,李淵地下有知,是該氣惱呢,還是該高興?
人們稍有疑惑,可還是以觀望居多,大家其實都在等待著新皇的誕生,皇帝能做的事情,漢王做起來就有點別扭,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場盛大的祭天大典即將舉行,好像整個長安都在為此做著準備。
李破更忙了,還要督促蘇亶盡快整理好關西的戶籍,田土等文書,之后還要派遣戶部的人去到郡縣,繼續復核,因為戰亂的原因,之前那些記錄肯定出現了不準確的地方。
比如說李世民西逃的時候就征募了很多的民壯,尤其可恨的是,正值春耕時節,明顯耽擱了數郡的春耕,關西今年大面積欠收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還有就是將唐軍士卒遣還鄉里,給降軍瘦身的事情,在李破和臣下們商議之中,整個關西最后常備軍旅應該在三到五萬人。
剩下的都是府兵,而之前一戰,本來還打算征召晉地的府兵一同作戰,可戰局進展的太快,根本沒用到后備軍力,于是乎,晉地今年又是豐年無疑。
而且喜人的是,河東,上黨等地也開始繳納稅賦了,整個晉地由此進入到了快速的恢復期,這無疑能夠大大緩解關西面臨的缺糧壓力。
而戶部給出了一個更好的消息,關西的人口一直保持在一個高位,這在人口大減的當下,是一個了不得的好消息。
這得益于關西沒經過幾次戰亂,加之各處人們紛紛往關西逃亡,比如說當年隨楊廣去江都的關西驍果就在楊廣死后,陸續逃回了不少人。
還有就是洛陽在李密和王世充大戰期間,很多貴族以及平民百姓西逃到了李淵治下,就像當年衣冠南渡時差不多,人們總喜歡往更加平安的地方遷移。
這些年晉地在李破治理之下,漸漸繁榮了起來,河北,河南人逃亡也就多了一個選擇,可惜的是,那里已經沒多少百姓了。
關西是個好地方,起碼在這個時節是鐵一般的事實,長安城中的人口劇增到四十余萬,就是明證。
而統計戶籍和田土的工作會一直持續到整個關西徹底穩定下來……
蘇亶忙的焦頭爛額,再也沒工夫去呼朋喚友,舉薦的官員名單卻還是越來越長,沒辦法,太需要人手了。
另外就是他提議的用田土來換貴族們糧食的事情開始做了起來,效果竟然還不錯,這儼然成為了長安貴族們輸誠的一個渠道。
為了向新主人示好,貴族們可謂是絞盡腦汁,即便是有所猶豫的家族,也不會錯過任何好的機會。
因為漢王很可能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是他們的主人,也極有可能是整個天下的主人。
當李破給予了關西人更多的耐心而非是像楊廣一樣,急吼吼的表明我不喜歡你們,那么關西人的態度其實就并不難以猜測了。
之所以很多人還在觀望,并非是他們不想給漢王效力,而是貴族們的天性使然,他們想要取得更多的利益,卻又不想之前得到的利益受損。
與此同時,他們還在仔細觀察著漢王的一舉一動,尋找著漢王的喜好以及治政的規律,這些其實都是在如何為一個新主人更好的效力做著準備。
換句話說,貴族們的遲疑和觀望絕非是對舊主有所緬懷,甚或是表現自己的忠誠,而是他們擔心失去,卻又想得到更多而已。
貴族們的貪婪和謹慎,在這里都能看得到,當然,如果李破是王世充那樣的暴君,想來關西世族們的表現應該比洛陽門閥優秀的多。
誰知道呢,照現在的情形來看,關西人也并沒有他們自己想象的那么剛烈。
一些人家陸續拿出了一些糧食充實到了長安倉房之中,用糧食來換取土地的標準定的也很快,而貴族們其實并不在意這個。
關西一直缺糧,李淵不曾開口,是怕激起貴族們的不滿,李破開了口,還用土地來置換,也是怕關西人鬧將起來。
只不過李破兵威正盛,關西人的口袋就要松一些,可有遠見的人都明白,這只能是權宜之計,貴族們絕不可能傾其所有,你也不可能去抄了他們的家底。
其實糧倉豐盈或是空虛一些都在其次,市面上要有足夠的糧食流通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國庫中的糧食是應急之用,所以更有效的辦法是讓大地主們賣糧,而這需要官府做出一定的安全保證。
這是一種良性的相互作用,并非是一方求著另一方來做,只要有著必要的秩序,其實這種信任關系就能維持下去。
和李破在晉地做的那些基本相似,盡快的恢復秩序,糧食自然就會漸漸充盈起來,而以關西的田土狀況以及處于優勢的人口數量,都有很大的潛力可以挖掘。
不管怎么說,新朝的氣象正在建立當中,李破也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向了新的巔峰,隨著天氣漸漸涼爽下來,西京長安的氣氛也逐步產生了變化。
長安城里的人們其實也說不上來什么滋味,七八年前李淵扶了代王楊侑當皇帝,祭祀了一遍天地,沒過兩年,李淵自己受禪登上了皇位,又祭祀了一次。
這才又過了幾年,李破又要稱帝,還要來一遍,這么頻繁的給老天爺上供,也不知老天爺是高興還是生氣。
只是不管老天如何,百姓們倒是有點麻木了,而且連年戰亂,百姓們早已失去了湊熱鬧的興趣,只想平平安安的,最好什么事都別發生。
相比百姓而言,貴族們關注的同樣不是大禮本身,他們關心的是權勢,是富貴,是家族的興衰,是子孫的未來。
漢王只要能給予他們這些東西,那么別說祭祀一下天地,就算你想學楊廣去天山溜達溜達,大家也能舍命陪你再去上一趟。
太極殿偏殿。
溫彥博,蕭禹,何稠,長孫順德,岑文本,王澤,裴世清等人分坐兩側,各自代表的也就是三省六部了,新舊臣子都聚于一處。
基本上在未來一段時間內,這些人便是李破施政的核心人物了,同時也是金字塔尖的一群人。
蕭禹是溫彥博,何稠,長孫順德力薦,可見其能,他出身蘭陵蕭氏,是蕭皇后的異母弟,據說非常感激李破收留了蕭皇后,誰知道呢,反正得三人同薦,按照規則這個人還是要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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