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在姑臧城下頓兵十日,高地附從們爆發了一場陣前叛亂,規模不大,卻把吐蕃人嚇出了一身冷汗。
龐玉想要率軍出城趁其混亂掩殺一番,卻被范文進所止,他怕吐蕃人使詐,誘使守軍出城。
他想的明顯有點多,錯失了一次重創吐蕃大軍的戰機。
當然了,吐蕃人在姑臧城下沒少流下鮮血,他們為所有人演示了一番游牧民族缺乏攻城手段的特點。
實際上到了這個時候,只剩下四萬出頭的吐蕃大軍對姑臧已是無能為力,齊勒布親自率軍鎮壓了附從的叛亂之后,順勢宣布退兵,去西海過冬。
這是吐蕃人自北來之后遇到的第一次挫敗,嗯,他們還不知道那支偏師已經全軍覆沒,自己也處于了危險當中。
吐蕃將領們自然是垂頭喪氣,之前有多耀武揚威,這會就有多沮喪。
所有人都不住口的咒罵著平地人的卑劣和懦弱,只知道躲在城中施放冷箭,卻從不敢跟吐蕃勇士光明正大一戰。
敗犬的狂吠并不能掩蓋他們失敗的事實。
吐蕃人離開之后,左監門衛大將軍龐玉派人打探一番,知道吐蕃人撤軍遠去,立馬也開始著急了起來。
援軍至今不見蹤影,吐蕃人卻先走了,戰后功勞也就沒了一半,而且吐蕃人來至姑臧城下,涼州其他城池肯定已是兇多吉少,要是真的較真起來,大家是有過無功的樣子。
于是龐玉率三千騎出姑臧,想要盡力拖慢一下吐蕃大軍的步伐,要是能引得吐蕃大軍回轉再來攻城,那就更好不過。
吐蕃人沒什么腦子,在知道后面多了條討厭的尾巴之后,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了毛。
估計齊勒布等人的腦海中還存著神明說的轉機在哪里的念頭,立即返身撲向龐玉所部,龐玉也不逞能,返身而走,一溜煙的跑回了姑臧城。
吐蕃人被氣壞了,如果不是齊勒布嚴令大軍不得再在這里停留,吐蕃大軍估計還得攻城幾天試試。
當吐蕃人遠去之后,龐玉再次率人出城尾隨。
之后數日當中,吐蕃人想盡了辦法,什么分兵堵截,什么設伏誘敵,都無法甩脫龐玉,在這樣斗智斗勇當中,吐蕃人肉眼可見的變得聰明了起來,估計如果他們能回到吐蕃國內的話,這支大軍將擁有遠超于同族的狡詐。
不過現在他們可想不到那么多,此時此刻,吐蕃人慢慢慌了起來。
雖然身后的尾巴比較討厭,可對方人數很少,并不能對大軍造成多少威脅,也不是因為唐軍援軍到了,而是吐蕃人的食物出了問題。
吐蕃人出征帶的食物很少,他們這次從高地下來帶了些牛羊,一路過來也搶了些糧食,可吐蕃人并不注重后勤保障的作戰風格還是影響到了他們。
半個月下來,沒有任何進項的他們糧草開始吃緊了起來,這里可沒什么地方讓他們盡情打獵,再加上環境也不熟悉,根本不知道去哪里能夠找到更多的食物。
此時他們便深刻感受到了新世界的無窮惡意,吐蕃將領們只能讓士卒們節省食水,從一天三頓飯變成了一天兩頓,嗯,這是開玩笑,吐蕃人沒那么講究,吐蕃戰士只要餓了便從隨身的皮囊中拿出食物來啃嚼。
當皮囊空蕩蕩的時候,他們也就開始餓起了肚皮。
所以說,當張倫率軍趕到的時候,吐蕃人已形如潰軍……全軍上下加快了速度,想要在食物耗盡之前到達西海,至于那里會不會得到充足的食物補給,吐蕃人已經顧不得那許多,到了地方再說。
這就是吐蕃人的作戰風格,隨機應變能力很強,吐蕃人也足夠吃苦耐勞,不怕隨機應變……
在此之前,唐軍的斥候已經觀察了吐蕃人一天,并已和龐玉所部取得了聯系,而吐蕃人卻還對此一無所知。
這要歸功于他們的傲慢,在這之前,他們一直以為平地上沒什么能夠對他們造成威脅,于是很快就忘掉了行軍作戰最為基本的常識,不管什么時候,都要派出斥候……
吐蕃人的神明明顯拋棄了他們,也許是因為法力不足以延伸到這么遠的地方,誰他娘的知道呢?
反正吐蕃人開始倒霉了……而且越來越倒霉。
天方正午,行進中的吐蕃前軍首先察覺到了不妙,因為正在行軍,所以他們沒有聽到敵人的馬蹄聲。
當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黑色的長線的時候,一些人還以為最近餓起了肚子,導致眼也花了。
再近一些,他們終于明白那是一支大軍。
吃了一驚之后,很快便有人覺著那應該是去了東邊的那一支大軍回來了,正好和他們在路上碰到,于是咧開大嘴笑了起來,并舞動手臂打起了招呼。
這確實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因為出去的同伴總會帶回一些收獲來稍稍安慰一下一無所獲的可憐人。
尤其是現在他們需要食物……
有人甚至催動戰馬迎了上去,不過很快他們就又逃了回來。
“敵人,是敵人……很多的敵人。”
警訊一起,吐蕃前軍馬上陷入了混亂當中。
好在吐蕃人自從附從們反叛了一場之后,行軍之時便讓兩千吐蕃騎兵在前,八千余吐蕃騎兵在后,將附從都夾在了中間。
所以當吐蕃人漸漸停住馬蹄,混亂很快便平息了下來,如果換了是附從在前面,結果會更糟糕,可能未等與敵接戰,大軍便已潰了。
遇敵的消息在大軍當中不斷傳遞,一直傳到齊勒布的耳朵里。
猝然遇敵之下,其實齊勒布已經無法再做出有效的反應,他只是命令全軍整軍,準備接戰。
實際上呢,他的軍令還沒有傳遞到將軍們的耳朵里,唐軍便已經進入到了可以全力發起攻擊的距離上。
唐軍的各色旗幟清晰的展現在吐蕃人視線當中。
唐軍前軍為張士貴,薛萬徹所部,分列左右,張倫率軍居中,徐世績率軍墊后,大軍如洪流般滾滾向前。
蓄謀已久的攻擊,根本沒有任何的停頓。
張士貴和薛萬徹都是最有經驗的騎兵將領,到了合適的距離之后,幾乎不分先后的高高舉起戰刀,這是大軍向前發起總攻的信號。
當戰刀前指,唐軍將士猛的踢踹馬腹,馬速漸漸提升了起來,在唐軍將士有如狼嚎般的呼嘯聲中,戰馬的速度終于來到最大。
滾雷般的馬蹄聲隆隆作響,象征著戰爭的序曲已經奏響,且很快便會進入到高(和諧)潮部分。
可這個時候吐蕃人卻還沒有列出接戰的陣型,一些足夠用勇氣的吐蕃人脫離了大隊,一撮撮的迎向了疾馳而來的敵人。
大部分吐蕃戰士則驚恐而又絕望的看著那如同城墻般的騎兵向自己涌來,馬上的騎士對于他們來說是如此的陌生。
那些人強壯而又彪悍,馬術嫻熟,人人身上都穿著奢侈的甲胄,他們的旗幟華麗而又繁復,和他們想象中以及之前碰到的那些平地人好像完全是另外一個物種。
這個時候,一些吐蕃將領的腦海中才浮現出附從們口中那些關于低地人的零碎描述,他們從來沒有仔細聆聽過。
“張弓,張弓……”
唐軍軍官的號令聲此起彼伏,在疾馳當中,戰士們張弓搭箭,連射三輪,前排的戰士收回弓箭,抽出鋼刀……
這一次,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敵人,感受著那有如實質般的殺氣,一些吐蕃人終于害怕了,他們調轉馬頭,和那些毫無忠誠可言的附從們一樣,選擇了逃走。
這在吐蕃軍陣中造成了一定的混亂,可吐蕃大軍整體上還是在向前蠕動,準備跟敵人誓死較量一番。
有經驗的吐蕃將領們在怒吼著驅趕戰士們沖鋒上去廝殺,因為他們知道此時就算逃走也不是最好的時機,這時沖上去,只要僥幸不被敵人所斬殺,那么去到敵人的身后的時候,便可以放開馬蹄逃走了。
吐蕃大軍的反應比較遲緩,當他們速度剛剛起來的時候,箭雨已經來到了他們的頭頂,密密麻麻的箭矢像雨點般落下,帶來的則是毫無爭議的死亡。
成片的吐蕃人慘叫著栽倒,密集的箭雨卻好像無休無止,不住在向吐蕃大軍后面蔓延,這是中原騎兵最常用的輪射戰術。
前面幾排的唐軍已經拔出鋼刀,準備接戰,后面的則還在不停拉動弓弦,對敵人的后方造成打擊。
上百步的距離在騎兵急速沖鋒之下眨眼即過,荒原之上,轟的一聲巨響,兩軍前排士卒相遇交錯而過。
幾乎是會寧川上戰事的重演,吐蕃戰士因為戰馬并沒有達到預定的速度,在交手當中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
唐軍士卒雪亮的鋼刀揮舞之間,無數的吐蕃人被斬翻下馬,一時間戰場之上幾乎都是吐蕃人臨死的慘叫聲。
殘肢斷臂,混合著噴灑而出的鮮血,到處飛射,死神終于在戰場上空露出了滿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