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隨后又說起了李破剛剛參加的那場婚禮,自然也就免不了提到當年在云內城中種種。
李秀寧也已誕下了女兒,沒那么多的顧忌,提到了自己那會躲在一旁聽墻根的故事,頓時讓李破黑臉臉。
這么多年過去他一直覺著自己的新婚之夜很別致,不想時隔多年之后竟然聽說當初有人在旁聽房,他娘的,真是一群混賬東西。
他很想問問當年聽墻根的都有誰,除了李二是不是還有沒死的……
接著又聽李秀寧說,由于被他們夫婦嚇的不輕,于是她結親的時候便拿匕首把柴紹那廝嚇了個魂不附體,頓時大樂,也就忘了想要跟人找后賬的事情。
李秀寧說這些也算是為往事做個結尾,省得男人心里存了疙瘩。
談談說說,天色漸晚。
李秀寧看他并無回宮之意,心中很是歡喜,令人傳來酒菜。
一男一女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很是溫馨的吃了頓飯,飯后又把兩個女兒抱過來稀罕了一陣。
然后秉燭夜談,一夜也就過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李破才起身和李秀寧一起用了早飯,吃著的時候,李秀寧道“前些時我那二嫂來府上說話,想要到這里小住一段時日,我也不知合不合適,跟大兄討個話。”
李破愣了愣,二嫂?想了想才明白她說的是誰。
李世民行二,李秀寧口中的二嫂定然就是長孫家的女兒了。
李秀寧小心的看著他的臉色,李世民顯然不同于旁人,李二曾經親自率兵偷襲過龍門,后來領兵在河邊跟李破屢屢相拒,最后雖然大敗虧輸,但至今也沒人知道其蹤跡。
而李世民留下的孤兒寡母李秀寧一直沒敢收留,旁人更是不敢沾邊,日子現在過的都很凄慘。
長孫氏還算是好的,有家族收留,可作為秦王妃,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李世民常年在外,回到長安又緊著跟李建成撕吧,沒有廣蓄后宅,這些年只是納了兩個側妃,至于府中小妾有多少,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李氏父子精力旺盛,估計是少不了。
兩個側妃一個出身韋氏,一個則是弘農楊氏的女兒。
韋氏就不用說了,完全是長安門閥聯姻的犧牲品,嫁了兩個丈夫,一個死了,一個失蹤,估計也是兇多吉少,你說那名聲還能好的了?
回到家中就再沒了消息,有人說她已經出家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楊氏就更慘,李楊兩家的仇怨是由楊氏子孫的鮮血澆灌而成,當初楊氏嫁給李世民,自然是弘農楊氏存了委曲求全的意思。
如今李淵父子不在了,弘農楊氏重新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后賬必定要算上一算。
李世民的側妃回到族中境遇可想而知,沒幾天她給李世民生的女兒就出了意外,估計過上些日子她自己也是自身難保。
三兄弟里面李元吉私生活最亂,他在晉陽的時候就曾霸占過晉陽王氏的女兒,弄的非常之不堪,回到長安就更是如此。
李秀寧惡其為人,對他那邊的事情不聞不問,所以當年齊王府中的女人們死的死,散的散,現在去找找,估計誰也不敢說是齊王府中舊人,他的子女們也紛紛改姓,沒了蹤影。
這個上面李破就比較滿意,誰讓那廝在晉陽的時候那般傲慢來著,斷子絕孫正是應該。
長孫……李破琢磨了一下,心中暗惱,長孫無忌才剛剛晉為大理寺少卿,這就要把妹妹趕出家門了?
他娘的,有宇文士及在前,他就不動腦子想想,并引以為鑒?真他娘的是一群狼心狗肺之輩。
看他眉頭皺了起來,李秀寧會錯了意,語氣溫婉的道“她無兒無女,只孤身一人,來到我這還哭了一場,看著著實可憐。
我這里能給她們的也就是個立足之地,大兄心胸向來寬廣,又何必跟個婦人計較?”
其實真要說起來,長孫氏也確實可憐,本來他在武德年間應該誕下一子一女,兒子就是爛泥扶不上墻的李承乾,女兒則是長樂公主。
這都是唐初鼎鼎大名的人物,可現在卻連影子都看不到了,都是李破造的孽,他那如潮般的攻勢讓李淵父子焦頭爛額,連幸福生活都被攪合的一塌糊涂。
而以李破那點可憐巴巴的歷史知識,自然對此無知無覺,還在惱于長孫無忌如何如何,你說可笑不可笑?
此時李破擺了擺手,心里給長孫無忌記了一筆大帳,嘴上卻道“既然求到你門上,收留了便是。
長孫氏也是越活越回去了,連個女兒都容不下,做的還不如一個外人,真是豈有此理。”
一聽這話,李秀寧算是松了一口氣,一邊給他夾菜一邊道著,“這事大兄可是想的差了,雖然她上門時語焉不詳,可我卻聽得出來,應該是長孫氏那邊想讓她改嫁他人……”
說到這里,李秀寧的眼睛瞇了瞇,估計心里面也有些惱火,她這二嫂是秦王正妃,可不是其他什么人,若是就這么改嫁了,簡直就是朝他們李氏臉上狠狠抽上一巴掌,她自然不能無動于衷。
不然她也不會跟李破說起這事。
李破對這些貴族間的恩怨八卦不很感興趣,只是涉及到長孫無忌,他執政日久,對臣下們的人品,德行,名望等越來越是看重,于是便問了一句,“是長孫無忌要把妹妹嫁于旁人?”
李秀寧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是長孫順德那邊作妖,長孫無忌這個兄長為人還不錯,沒有他出主意,我那嫂嫂也不會來登我的門。”
隨后又把長孫氏的糟爛事跟李破說了一遍,算是讓李破吃了一個大瓜,豪門恩怨,果然很是精彩。
只是結局差強人意,沒有發生莫欺少年窮的段子,當然如果按照現在的趨勢發展下去,長孫氏內訌的日子好像也不遠了。
見李破對此不甚在意,倒是對長孫無忌頗為關注,李秀寧暗自欣喜,看來這個人情做的不冤。
等過些日子消停一下,她還打算把長嫂鄭氏,也就是李建成的太子妃給接過來,那邊過的也不好。
不管她那兩個兄長當初怎么爭斗,可明媒正娶的妻子為人處世都很不錯,不得不承認的是,李氏父子在娶妻之上眼光都很獨到。
李建成的妻子鄭觀音出身滎陽鄭氏,大業十年二十多歲的時候嫁的李建成,比李建成大了不少,還是二婚,標準的政治聯姻。
結親多年,給李建成生了四個女兒,滎陽鄭氏離著遠,照顧不到她們,若非李秀寧時常接濟,估計現在連吃飯都成問題。
大家族就是這點好處,即便家業敗了,只要有一個顧念情義的人過的好,那就能得到照撫,無有流落街頭之憂。
李破離開楚國夫人府,回頭想想,李秀寧生了兩個女兒,要求明顯多了起來,零零碎碎的卻都是在為親族著想,也難為她了。
李破自詡還算是個有情有義之人,自然也就不喜歡別人冷漠絕情,所以李秀寧所求便都盡量答應了下來。
最近一年事情又多又雜,對李氏那邊放松了關注,回去之后要讓人查一下了,看看李淵的子孫們都在做什么,也好做到心中有數。
一行人回去皇城的路上,正巧路過鴻臚寺左近,竇建德的府邸就在這里。
竇建德的飲食起居以及出行,都要在鴻臚寺備案,由鴻臚寺和禮部一起安排,府中的護衛則由兵部的軍情司和千牛備身府一起掌握。
竇建德自從歸于府邸之后,便處于全面監控起居的軟禁狀態。
河北降人以曹旦,裴矩,崔君肅等人為首,分散在河北,河南,以及長安各處,像裴矩和崔君肅都被留用在洛陽,曹旦等人則被解來長安,一直處于閑置狀態,幾乎沒有敘用的可能了。
還有如高雅賢,蘇定方等陣前降唐的河北將領,大多留用在河北軍中,一些頗具反抗精神的家伙則都掉了腦袋。
比如說民怨極大的段達等人,都被梟首示眾。
大冷天的,李破自然沒興趣去調戲竇建德,帶著人轉過竇建德的府邸,街邊拐角處竟然還有一家酒肆。
酒幡在北風中飄搖,看著挺新,應該是新開的酒家。
現在長安城中放開了對商家的管制,這倒也沒什么,就是開在了這里讓李破不由多瞧了幾眼。
這時酒家的門一開,一個小娘子拎著個酒壇子行了出來,小娘子長相清秀,皮膚有點黑,身形矯健,看著很有活力。
看著一行人行過,她也不害羞,還好奇的巴望了一下,有人瞅過來她就鼓著眼睛瞪回去,很是潑辣。
李破瞧了兩眼也沒在意,卓文君當壚賣酒的故事他倒是知道,只是當世已不稀奇,男丁大量亡于戰亂,女子為了生計躬耕掌家的比比皆是,賣個酒算什么?馬邑那邊還有女子巡街呢。
人馬匆匆而過,竇線娘仰頭看著一行隊伍過去,才嘀咕了一聲,“這地界該死的人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