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節走的時候帶上的護衛也只一百來人,真不算多。
程大胡子在接下任務之后可沒閑著,手持皇命四處打聽消息,每天幾乎一大半的時間待在了鴻臚寺里面。
三省六部也快被他給轉遍了,這顯然是兩次遠行帶給他的經驗,需要在出行之前做好周全的準備。
比如他去敦煌的時候,就對那邊風沙狂野的環境沒多少準備,走在了路上才開始叫娘,好在他在姑臧交了一些當地的朋友,不然的話程大胡子肯定回不來了。
出使吐蕃和上兩次都不太一樣,作為大唐的使者,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還有很多的限制,更需要好好準備一下。
時間上雖然有些倉促,可還是讓程大胡子大致弄明白了吐蕃到底是個什么鬼樣子。
再加上兵部侍郎張亮親自給他介紹了吐蕃國內的局勢,而且軍情司派出去的人已經上路,他們會在吐蕃殺一些人,不管成不成功,可以預見的是會使吐蕃的亂局更加嚴重。
于是程大胡子終于明白,此去九死一生,不過就像皇帝告訴他的那樣,如果能活著回來,立下的功勞可就不是什么人都能比得上的了。
程大胡子知道逃不過,那就得為自己的小命著想。
他帶在身邊的人都是千挑萬選而來,沒幾個千牛備身,這些皇家近衛久在京師,跟著你出去游山玩水還合適,到了生死關頭卻靠不住。
所以程知節請羅士信幫忙,挑的都是一色的山東人,忠誠度杠杠的。
其實這些人也不好挑選,大部分跟在羅士信左右的山東人都已功成名就,誰愿意放下長安的官職跟著你遠走吐蕃?
所以跟著程大胡子出京的山東壯士身上都帶著些比較明顯的標簽,那就是犯了軍規戒律正等著處罰的罪軍,或者是被貶職的軍官。
有幾個還是從刑部和大理寺牢獄中撈出來的家伙。
這些人都是常年在戰爭中打滾的老軍,兇悍之處不用多做描述,也愿意用自己的鮮血,甚至是性命去博取富貴。
他們聚在一處,加上程大胡子這種人,簡直就是亂世中的禍亂之源,去到亂紛紛的吐蕃正合適,就看他們適不適應高原的環境和天氣了。
走之前大家都安頓好了家眷,程大胡子更是對他們做出了一系列的承諾,大致的意思就是只要俺老程沒死,大家的家眷和他們自己的后半生,就都能交給他程大胡子來關照。
這種收買人心的事情程知節駕輕就熟,也不用多做贅述。
另外就是程大胡子準備到涼州再招募一些人手,那邊的人他都熟,倒也不用費勁。
就是侯君集這廝挺不樂意的,他護送吐蕃和西突厥使者入京沒幾天,順便給自己結下了一門親事,但還沒等完婚呢就在一紙詔令之下離開了長安,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回來,郁悶之處可想而知。
再次和程大胡子搭檔也讓他很不爽快,上次兩人去的是敦煌,這次是吐蕃,頗有一種遇到大胡子就沒好事的感覺。
程知節上路了,在這之前,阿史那牡丹已經離開了長安返回突厥王庭。
吐蕃的使者沒什么人關注,只聽說他們早已離去,實際上是怎么個情況,只有經辦的人知道。
只有西突厥的使者還戀棧不去,年輕的阿史那咥力身上沒那么重的壓力,他打算在這里居住一段時間,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順便享受一下長安的生活,等明年春天再離開長安回西域。
護送他前來的人們也無可無不可,只是派人先回西突厥汗帳報知一下出使的結果以及中原的變化之類也就完了。
西突厥和中原王朝的關系向來緊密,這倒也不算什么。
就是統葉護可汗想跟大唐聯姻的想法落空了,因為大唐皇帝陛下沒什么親族,唯一的妹妹也已嫁做人婦,聯姻的話就要從后族來尋找,那樣一來意義不大。
說起來,這次來到長安的使者比較密集,在李破的主導之下接待起來卻很有層次感,鴻臚寺的官員經過這次鍛煉,進步也很是顯著。
接下來離開的就是新羅來使,相比其他人,金勝曼則得到了實實在在的優待,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了大唐在未來幾年的戰略重心問題。
清寧宮中,金勝曼向皇后李碧辭行。
她在大唐京師長安的這些日子,感受到了如同親人般的溫暖,同時也被明所震撼,折服。
臨別之際,少女淚流滿面,依依不舍。
“但愿新羅能長為大唐之臣……”
道出心聲之際,金勝曼已是哽咽難言,對李碧行下大禮,久久不起。
李碧不太能理解島國之人的慕強心理,但對這個美麗而又靈巧,外加滿身異域風情的新羅王女卻很喜歡。
命人將她攙扶起來笑著安慰道:“此去路途遙遙,你要自己保重,之后兩國親善還要你來好好維持。
異日有為難之處,還可再來,如今大唐也正逢多事之秋,不能好好招待于你,等過上兩年也許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到時就算你想留在長安長住,應該也不是難事。”
李碧對少女想的什么,倒還清楚,如果不是大局使然,少女留在宮中增進兩國的聯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看金勝曼這些時日的表現,估計自己也很樂意……
所以李碧在這里給她做出了些承諾,留了個話頭,將來會是如何,還得看緣法,她不介意宮中多出一個新羅王女,但還得看新羅人是不是能夠擺脫當前的困境,大唐能不能保持住蒸蒸日上的勢頭。
不然的話,一切也就不用提了。
少女很快破涕為笑,除了祝福皇后娘娘能青春永駐,福壽綿延之外,還向皇后娘娘保證,她一定會再回來的。
金勝曼還年輕,對前途充滿了憧憬和向往,還無法深刻的理解,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的意境。
以當世的交通條件,有些人一旦離別,一輩子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所謂相見即是永別,說的就是這個,是人生的大恐懼之一。
金勝曼向李破辭行的時候,則是另外一番場景。
沒什么纏纏綿綿,旖旎無限,李破在金勝曼眼化,經濟,政治軍事的一種集合體,是世間最為強大的男人,她的那點思慕之情糅雜了許多其他的東西,甚至于和男女之情沒有多少關聯。
而新羅王女在李破眼中,也只是一個工具人,在將來一段時間內,是大唐和新羅聯結的紐帶,更是和私情沒有半毛錢關系。
他們再次于太極殿中相見,李破只是略作囑托,并依照之前金勝曼所請,許下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的承諾,便將人給打發走了。
大唐皇帝和新羅王女的故事暫時告一段落,有沒有后續誰也不清楚,他們并沒有擦出太多的火花,兩國相交是十分嚴肅的問題,摻雜不了太多其他的東西。
金勝曼出長安的時候,送行的是鴻臚寺卿高表仁為首的鴻臚寺官員,另外就是王琦代表皇后送了金勝曼一程。
鴻臚寺少卿崔敦禮則要作為大唐使節隨金勝曼一道去新羅,他們要一路去到東萊和陸續聚集起來的大軍匯合,然后坐船出海。
行程數千里,是一帆風順,還是滿路荊棘,除了要看老天爺的眼色之外,就是看這些人得不得用的問題了。
使者們陸續離開,皇帝也到了出京去跟突厥可汗會盟的時候了。
經過了近半年的準備,此次出行并不屬于皇帝臨時起意,倉促出行的范疇。
而且李破沒有像楊廣那樣,自己走到哪里就把朝廷搬到哪,還要帶上自己的后宮,只這些人浩浩蕩蕩的就得有幾萬人。
所以每次楊廣出行,人數都在十萬人開外,甚至會達到數十萬人的規模,每一次出去消耗的各類物資都好比一場會戰。
相比之下,李破就寒酸多了,他親自點了十幾個文武官員隨行在側,其中官位最顯的吏部尚書裴世清。
也數裴世清年紀最大,其他的諸如門下侍郎長孫順德,本,戶部侍郎段綸,兵部侍郎竇軌,禮部侍郎劉洎,起居郎薛元敬,著作郎虞世南等人,都屬于青壯派官員。
主要還是怕年紀太大,禁不住旅途顛簸,像段文振那樣死在路上,那可就太晦氣了……
一應護衛則從千牛備身和左右屯衛,以及京兆各地守軍中挑選出了五千人隨行,他們既是皇帝的儀仗兵,也是皇帝近衛。
統領他們的則是皇貴妃,左千牛備身府將軍阿史那容真,和親衛大都督羅士信。
在這之前,李破已經召回了左屯衛大將軍趙世勛,和柱國大將軍尉遲恭,右屯衛大將軍竇琮一道統領京師守軍,留守長安。
皇后李碧暫攝朝政,為了政局穩定,今年施行的諸般國策能順利的進行下去,除了裴世清之外,三省六部的主官全都留守京師……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