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尚書,外面有人自稱戶部侍郎武士彟,想要求見尚書。”
楊恭仁頭也未抬,張嘴就想說不見,最近他手邊的請柬就有一堆,他能推的都給推了,今年比前年高慎一案案發的時候還熱鬧。
連楊續都不得不跑來兄長面前給人說話,你說這得多煩人?
來戶部大模大樣說上幾句的也有,都是朝中的高官,可楊恭仁不會松口,今年勾決的人大多都跟科舉有關,他今天敢松松手,明天說不定名單上就會出現新的人物。
楊尚書的頭斬不得,他左右的人說不定就逃不掉。
困擾楊恭仁的還不止這些,當年落下的首尾終于顯現了出來。
李神通一直被軟禁于晉陽。
這人沒有一點的骨氣,茍延殘喘,卻一直未死。
從長安到晉陽任職的人多了起來,李神通之事的前前后后也傳回到了京師,隴西李氏的人顏面大失,灰頭土臉,簡直恨死了他楊恭仁。
隴西李氏和弘農楊氏的恩怨于是又添一筆,和他當年想的一樣,比血仇更重的是辱人家門。
李神通不但戰敗,行事還如此卑污,這人之前在長安名聲就不好,此事一經傳開,很多人便不加證實的信以為真,在大家竊竊私語中,隴西李氏的名聲受到了極大的損害。
李神通的弟弟李神符直接出家當和尚去了,李神通的長子李道彥在家中喝了毒酒。
李瑗氣急敗壞,卻也不敢上門尋事,只是收攏家中子弟。讓他們無事不得外出,楊恭仁快意之余,卻也有些忌憚,主要是楚國夫人府那邊沒什么動靜。
皇帝身邊的枕頭風吹起來,估計夠他喝上一壺的。
嗯,總之楊尚書最近也是滿腦門的官司,于是就住了刑部,省得麻煩。
這會他心情不好,不想見人,可聽到是戶部侍郎,他就不得不見,因為有可能是公務。
等他抬起頭來,才有些疑惑的問了一句,“你說是誰?”
“啟稟尚書,是戶部侍郎武士彟,武侍郎求見。”
楊恭仁嘴角抽動了一下,那廝回京了?這才出去一年吧,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呢?道路那么遠,來來回回的,如今路上也不安寧,竟然沒碰上斷道的強人?真是老天爺不長眼啊。
大舅哥看妹夫,不是好的同穿一條褲子,就是恨不能一腳踢死對方。
楊恭仁懶懶的擺了擺手,吩咐道:“讓他進來吧。”
武士彟滿心后悔的入來,腳步放輕,探頭探腦,他至今還沒見過這位舅兄,只是從妻子嘴里聽過一些。
楊恭仁為人端正,很有威嚴,沒人敢在他面前肆意說笑,就是比較喜歡小動物,換句話說就是對畜生比對人好的意思,不過多年不見,楊氏也拿不太準。
楊尚書要是聽了這些肯定嗤之以鼻,他在魏縣的時候餓的眼睛都藍了,什么小動物到他面前都是一盤菜,絕對不會有第二種下場。
“武信給尚書見禮。”見了面都沒打量,武士彟立即一躬到地。
楊恭仁倒是上下好好的瞧了瞧這個便宜妹夫,心里那是一百個不樂意,心情本來就不好,見了這廝更是變得糟糕至極。
武士彟在他這里的罪過可不少,頭一條就是堂妹嫁給這廝竟然是續弦,其中還有著很濃的強娶意味,若非此人現在有著正經的官職,比他的品級低不了多少,不然見了面先就得扇這廝幾巴掌出氣。
二來武士彟是李淵的幫兇,篡國之臣,估計沒少對楊氏下手。
最后才能論到武士彟的出身,一個商人竟然攀附上了弘農楊氏,想起這個楊恭仁就想罵娘。
這要不是天下大亂,此等人給楊氏提鞋都不配,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娶了楊氏的女兒,一定是李氏那邊遭的孽,故意羞辱于他們楊氏,不然根本找不出另外一個理由來。
罪過如此之多,簡直罪大惡極,也就是聽說妹妹過的還不錯,對丈夫還很維護……他娘的,估計是年歲老大才嫁了人,于是把豬狗當成寶貝了。
即便如此,他重回長安之后,卻也沒掐斷了武士彟那一口氣。
不成想這廝上躥下跳了幾下,竟是重新起復,還是皇帝欽許,也不知使了什么腌臜手段,才爬了起來。
他還等著這人能跪在他面前哀哀求告呢,說不定他心一軟,還能留此人一個體面的死法,哼哼……
內心戲也很足,可最終他還是擺了擺手,淡淡道了一聲,“坐吧,上茶。”
武士彟被舅兄盯的有些難受,剛暖和一些的身子又涼了下來,心里不由嘀咕著刑部這地方陰氣重,以后要少來。
不過聽到上茶兩個字,他身上便是一輕,好兆頭,能吃上茶湯,那就說明能好好說話了嘛。
等他哄好了舅兄,那他也就不算毫無根底的人了,別說一個戶部侍郎,將來再進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武士彟心思一下活泛了起來,面上卻不露分毫,端正的坐下,等到人送上茶湯,他不緊不慢的飲了兩口。
楊恭仁看了,心里倒是舒服了一些,還算有些氣度,不是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腌臜之徒。
“你是剛剛回京吧?”
“剛進的城,去吏部述職便來這邊瞧一瞧您,頭一次拜見大兄,有些倉促,大兄莫要怪俺不知禮數才好。”
楊恭仁看他說話不緊不慢,有條有理,并無多少卑微之色,心里的火苗又小了許多,在他想象之中,這個妹夫那肯定是一副賊頭賊腦的糟爛樣子,而見了面,其實只要武士彟表現的好點,楊恭仁不知不覺間也就瞧著順眼了許多。
這就是反差的作用。
“沒回家中瞧一瞧?”
武士彟這時才看了看楊恭仁的樣貌,順便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沒來得及呢,看望過大兄之后,俺這便回去了,在外一年未歸,也不知家中如何,俺也是歸心似箭,一路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
楊恭仁不想讓他好過,“我勸你還是快些回去看看,你家中那兩個小崽子實在不成樣子,一旦鬧到刑部來,你說我該如何相待?”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