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寶覺著這些人真是無知者無畏,一個兩個都想借他馬三寶之力,打上楚國夫人的旗號。
他們也不想想,楚國夫人府的名號是那么好借用的嗎?前朝公主,隴西李氏的女兒,以一女子之身曾領兵數十萬,即便父兄敗亡,她也能在危急關頭,保全自身之余,護住一門老小。
世間奇女子,巾幗豪雄,擱在楚國夫人身上那是一點也不為過。
這樣的人眼中從來不揉沙子,除非她自己愿意。
也就是這些閑人……但凡換個高官,誰敢輕易打楚國夫人府的主意?還要不要一家老小的性命了?
馬三寶此時很想問問武大,你家阿爺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不說其他的,你阿爺武士彟在戶部任職,你這個當兒子的不收斂一些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打北方邊市的主意,真當朝中御史都是吃干飯的嗎?
馬三寶像看傻子一樣看了武大一眼,武元慶卻以為這廝膽小,還在猶豫不決,于是又愚蠢的加了一句。
“馬兄只要點頭,俺就向家父說說,讓馬兄在戶部取一職位,借此可去晉陽為官……”
馬三寶徹底聽不下去了,擺手笑道:“大郎怎的如此急切,俺剛剛回來,總得容俺喘口氣,或是思量一下吧?”
也就是馬三寶與武元慶沒什么恩怨,不然的話此時使點壞心眼,估計就能讓這廝吃不了兜著走,不定連他老子都得受連累。
要知道現在長安城里除了皇宮里面的貴人們,最不能招惹的幾個女人就是扶風長公主李春,成國夫人蕭氏,楚國夫人李秀寧……
馬三寶頂算是婉拒了武元慶的提議。
讓武元慶覺著對方很不識抬舉,他的意思其實很簡單,想給馬三寶在戶部謀個職位,把人弄去晉陽,或者干脆去代州,為他的商業大計保駕護航。
當然了,他看重的肯定不是馬三寶本人如何如何,而是馬三寶后面的楚國夫人。
如今眼饞邊市之利的商人不止他武元慶一個,其他人也在翹首以盼,武元慶的先機在于他的父親武士彟重回戶部任職戶部侍郎,這是其他人無法比擬的優勢。
只是武氏兄弟也并不算失望,想跟他們一起做買賣的人多了,不多一個馬三寶。
于是大家開始專心飲酒玩樂。
喝的差不多了,便醉醺醺的拉著小娘子宿在了館中。
馬三寶有些醉了,摟著身旁的溫香軟玉也是食指大動,只是武氏兄弟的樣子讓他有點擔心。
以前這兩個敗家子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鬧鬧,現在則是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樣,他便不愿跟這兩個走的太近了。
索性告罪一聲,不顧挽留的出了院子。
到了外面被冷風一吹,酒意有些上頭,搖搖晃晃的命人趕緊把兩個仆人叫來。
他自己則溜達著往外走。
此時前面轉出兩個人,燈火依稀間打了個照面,其中一個咦了一聲,大模大樣的就擋在了馬三寶面前。
“馬三郎怎的在此?”
說話粗生粗氣的很不客氣,好像要尋仇一般。
馬三寶睜著一雙醉眼仔細打量了一下,卻是把人給認出來了,心中一驚之下,竟是酒醒了不少。
趕緊拱手作禮,“還真是巧了,竟是遇到了胡大哥,幾年不見,哥哥一向可好?”
來人正是胡大,他和馬三寶是老相識了。
當年隨李武等人南來,頂著李淵親戚的名義住進了李秀寧府中,那會馬三寶正在府中當管事。
后來李秀寧一路逃出京師,兩人就都成了她的部下,在娘子軍中效力,只是大家職責不同,馬三寶成了領兵的將軍,胡大則一直在李秀寧身邊護衛左右。
胡大這些人都是正經的邊塞豪杰,奉命南來,和馬三寶這些人天然就隔著一層,即便是馬三寶這樣八面玲瓏之人,也少與胡大等人交往。
等到李淵入了長安,胡大等人立馬銷聲匿跡,不再出現于眾人之前。
那會有人說起他們,還挺佩服他們的骨氣,于李氏有功,卻念舊主之恩,不愿投效云云。
這么說起來,馬三寶確實跟胡大有些年沒見了……
胡大意外捉住一只馬三寶,挺有興致的打量了對方一番,順口跟旁邊的人引見,“王兄,這位是馬三寶,你可別看他其貌不揚的,人緣卻是很好,也很有些領兵之才,若非跟錯了人,如今估摸著怎么也應該是個衛府將軍了。”
這話說的,也不知是夸獎還是諷刺,馬三寶喝的暈乎乎的腦袋也反應不過來,只是苦笑著連連拱手謙遜。
心里則在一連串的叫苦,再次覺著今天出門沒看黃歷,竟然剛想出來轉轉,就遇到這么些糟心的人物。
胡大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不太好,刺客或是死士之流,渾身都透著些陰氣。
而且李武帶到長安的那些人,各個都不好惹,戰斗力爆棚,在娘子軍中一直是李秀寧的親軍衛士。
讓馬三寶等人深刻的意識到了邊塞戍卒的強悍和兇殘,那樣的精兵卻被派來長安護在公主的身邊,那位晉地諸侯對公主的顧念可見一斑。
當然了,不管當時他們是怎么想的,如今回頭瞧瞧,一切好像都是理所當然,若沒有那樣的情分,大家許就都要肝腦涂地了呢。
稍微相互引見了一下,馬三寶才知道,隨在胡大身邊的那人叫王靜,聽說姓王,又是一口晉音未除,馬三寶覺著這人應該是晉陽王氏的人。
胡大目光閃動間,馬三寶可就走不了了。
“走走走,陪俺去喝上幾杯。”
馬三寶還想推脫,胡大已經一把把住了他的胳膊,還是一如當年,黑暗之中,他的笑容透著幾分陰森森的鬼氣,“怎的?瞧不起俺胡大?”
馬三寶很想有骨氣的說上一聲,俺就是瞧不起你怎了?可他這人是真的慫,臉上順便露出最為真摯的笑容,腿腳更是不由自主的便跟上了胡大的腳步。
“哥哥說哪里話,俺馬三寶是什么人您又不是不清楚,當年不就是哥哥說什么俺就做什么,現在也是一般。
哥哥莫要拽了,俺又不會跑了。”
胡大哈哈大笑,跟王靜道:“你瞧瞧,俺沒說錯吧,三郎多會說話,當初就是靠著這張嘴,也不知被他糊弄了多少關西大匪。”
王靜這紅粉班頭也被逗樂了,“能說得好話那就是本事,這樓子里的娘子們若不哄的好了,怎能盡心侍奉于你?
馬賢弟看來是個有出息的人啊……”
這話說的……馬三寶怎么聽怎么別扭,于是便試探的問道:“敢問一句,王兄現居何職?聽著老家應在晉地吧,正好俺祖籍也在那邊,就是多年未曾回去過了。”
王靜現在過的依舊是神仙日子,年紀老大卻還在煙花之地流連忘返。
此時不很在意的道:“俺祖籍晉陽,在兵部當個書吏,賢弟不用這般拘束,來了彩玉坊,便是要見真佛,不談俗事。”
馬三寶眨巴著眼睛一臉茫然,你家佛爺在彩玉坊啊?參的莫不是歡喜佛?
不過能跟胡大走在一處的肯定不是好路數,馬三寶心里加了十二萬分的小心,甚至很是后悔剛才多喝了許多,在這兩位面前心眼竟然有點跟不上趟了,武氏兄弟誤我太甚啊。
他此時已經打定主意,明日就去公主那里報到,在府上躲些日子再說……
胡大和王靜的風格與武氏兄弟那邊完全不同。
胡大歲數不小了,雖然還有一顆騷動的心,但他這人干的臟活多了,也就不喜熱鬧。
王靜……武氏兄弟和他比起來,那也能叫出來耍樂?境界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
他來到館中,那就像是回家一樣,可以幾個月都貓在這里,還沒有人來趕,甚至連銀錢都不需要花費,自然有人會給他墊上,至于是店家還是與他相會的小娘子,只看他自己的意思而已。
馬三寶還沒喝多,跟他們走了一段,就知道這是兩個完全不搭界的人物,至于為什么能夠廝混在一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也不用店家引領,王靜熟門熟路的便帶著另外兩位進了一間小院,有人早已經等候在了這里,恭敬的將他們引入廳堂之間。
馬三寶看了一下,這應該就是樓子里的雅閣吧?
武氏兄弟擺酒的那間庭院和這里比起來,就要簡陋許多。
廳堂間不但掛滿了字畫,外側還擺了兩副琴臺,炭火燒的很旺,讓室內溫暖如春,廳堂后面有一間石室,有嘩嘩的水聲作響,那是專供客人洗鴛鴦浴的地方,正經的溫泉水。
就算后來人到了這里,也不會感到一點違和,你想玩什么花樣,這里都能給你準備。
這才是樓子里的消金窯,不是熟客,兜里沒有銀兩,即便你身份貴重,店家也不會把你往這里領。
王靜大模大樣的坐了主位,也不用他吩咐,酒菜就傳了上來,三個輕衣緩帶,模樣俊俏的小娘子姍姍而來,照亮了廳堂。
看著那三個小娘子的身姿舉止,馬三寶算是服了,方才那點場面真是不上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