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要回京了?”
已經快把自己還有一位在外任職的父親給忘了的李碧,喃喃自語道。
她都快記不清自己阿爺長什么模樣了。
當然了,這也不能怪她無情,即便是在馬邑的時候,她和父親也就是偶爾見個面,等李靖回到長安,兩邊的消息就斷絕了下來。
那會便是父母親族的安危,李碧也只是掛念一下,相比于丈夫的宏圖偉業,其他的真的顧不了那么多。
好在老天爺還算給面子,當李破勢如破竹般攻入長安的時候,父母親族竟然還都平安無事,李碧心安之余可是給佛祖奉上了不少香火。
就是她這位阿爺吧,經歷了那么多的坎坷,卻總還有一股心氣未去,不愿老實的待在一個地方享福。
轉頭就去建功立業去了,這令李碧非常不滿,因為她這個皇后并不需要父親在后面支撐,您說您老大年紀了,就不能安心享享清福,非得去外面亂晃,讓人多擔心?
尤其是她這位阿爺不但和李三娘走的很近,還在蜀中殺了柴紹,胳膊肘往外拐的厲害,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李碧差點被那幾個領兵的大將軍給氣樂了。
好嘛,你們在外面領兵打仗拿皇帝開涮也就算了,參與其中的竟然還有國丈,你說這世間哪有如此見了鬼的道理?
估計李靖要是再這么操作一次,李碧跟父親斷絕關系的心都有了。
也就是李碧沒房玄齡家的盧氏那么善妒,而且明白事理,知道柴紹如果不死,對丈夫的名聲的影響會比現在大的多。
且父親當年受過李秀寧不小的恩惠,有了這些鋪墊,她才覺得父親的所作所為……也還成吧。
看妻子有些恍惚的小眼神,李破笑道:“怎么?你這瞧上去好像不怎高興的樣子。”
李碧哼哼了兩聲,“阿爺常年在外,人已年過五旬,卻還如此醉心功業,絲毫不以妻兒為念,唉,讓人怎么說好呢?
這次夫君召阿爺回京述職,可得幫我勸一勸他老人家。”
李破卻又來拱火,“你呀,婦人之見……”
李碧的眼睛立即大了一圈,李破有如未覺,繼續說道:“男兒即有定國安邦之才,怎能一生碌碌,安于享樂?
老師此次回來,我另有重任委之,不過你既然這么說了,那就讓老師自己來選吧。
其實你也莫要怨怪老師,他如今是國丈了,做什么事眾人先就讓他三分,所以也就能盡情施展才干。
從長遠看這是好事,老師建功越多,將來李原他們兄弟也能有所借力,咱們呢,也就能輕省一些,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毫無疑問,李碧被狡猾的丈夫又一次糊弄住了。
也不能說是糊弄,外戚從來都是皇權中一個重要的,也可以說是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對宮里的女人們而言尤其如此。
就算你地位再高,位置再是穩固,也逃不脫這個定律。
即便李碧不為自己著想,也得想一想兒子,他們是嫡子,如果再有外公扶持,將來的路一定會走的穩當許多。
李碧瞇起了眼睛,連頭發好像都比剛才順滑了許多,炸毛的貓又慵懶了起來。
“那夫君給阿爺準備的是什么職位?”
“如果老師愿意留在朝中為官,那就以尚書右仆射許之,以他的戰功以及撫平江右的功績,應該不會有人反對。
但老師若是不想就此停下腳步,依舊還有雄心的話,我想讓他領兵出海,滅掉倭國……”
李碧聽了一下直起了身子,出海可不是玩笑,杜伏威出海建功,在李碧看來已是冒險之舉。
只不過杜伏威……管他死不死,換了自家阿爺,李碧的心一下便揪了起來。
“倭國?遣一使者便可如前隋般令其來朝,何必動刀動槍?而且阿爺不悉水戰,還要讓他出海……”
如果不是她對丈夫非常了解,知道丈夫不會故意坑老丈人,不然她都以為是不是父親哪里得罪丈夫了。
李破搖了搖頭,來了句經典臺詞,“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酣睡?倭國孤懸于東海之上久矣,國中之人倒是對中原頗為仰慕。
可你瞧他們傳書給楊廣時說的什么?日出國天子致書日落國天子無恙,這還是屢屢遣使來朝之后的事情,其實光憑這句話,就得讓他們曉得一下厲害。
蠻夷之輩,也配稱得上一聲天子?”
李碧狐疑的看著丈夫,以她對丈夫的了解,可不會為楊廣抱不平,肯定還有什么話沒有說出來。
李破看著妻子那我不相信你,你肯定又在胡說想要糊弄于我的小模樣,不由一笑,他也不多做解釋,跟妻子說這些是想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別到時候埋怨他不將老丈人當人。
于是他做無奈狀道:“行了,跟你說實話吧,滅國之功不可多得,讓別人前去還不如許給老師。
你瞅瞅周圍,我已與突厥定下盟約,西突厥的那些人遣使來朝,高地咱也上不去,高句麗不好輕拔,我也是費心尋了一圈,才找見的倭國。
你體諒一下吧,若是實在不愿老師前去,那我就把徐世績叫回來,本來我是打算讓他去打高句麗的,你看這分的多好……”
李碧一下便被丈夫給逗樂了,可靜下心來想一想,玩笑般的話語,卻透露著無盡的雄心壯志,愛了愛了。
李碧終于點了頭,“行吧,只要阿爺自己愿意,我又攔不住他。”
這一篇也就算翻過去了,接著李碧就吐槽起了李破把武德殿交給了獨孤修儀,這明顯不合后宮的規矩。
武德殿在禁苑之外,皇帝演武之所在,交給嬪妃打理確實不太合適,哪怕是交到阿史那容真或者李春手里,李碧都不會說什么,但獨孤華……就讓她有點窩心。
當然了,鬧點小脾氣而已,并不值得李破安慰什么。
要說現在宮里的大事,無疑就是阿史那天香快要生了。
這讓李破比較揪心,主要是他們屬于近親,血脈上離著不遠不近的,以李破的生理學知識,他覺得要是生下個女兒應該沒什么事,男孩可就不一定了。
想到這事,李破暗自咬牙,要是生出個傻兒子,那就送到突厥去……
實際上,這種事宮闈之間并不少見,最后的結果嘛,那也不用細說了,和突厥那邊的處理方式不會有任何的不同。
不論哪朝的皇室,也不會讓一個有缺陷的孩子活下來……
有了些心事的李破隔日去看了看自己的“香妃”,嗯,根本不用擔心,人家阿史那天香過的快活著呢。
挺著日漸隆起的大肚子,喜歡吃什么就吃什么,喜歡喝什么就喝什么,覺著無聊了就去找幾個狐朋狗友耍樂。
大家看在她有孕在身的面子上,也總是讓著她一些,于是這位孕婦徹底放飛了自我,把自己弄的溜圓,也就是半個月沒見,李破差點沒認出來,這個胖乎乎,一直在傻樂的家伙是誰,把俺的“香妃”趕緊還回來。
在阿史那天香這里待了一晚過后,得,李破也不操那份閑心了。
人家正琢磨著趕緊把孩子生下來,好能跟隨成國夫人去洛陽耍耍呢,心早飛了,根本不在即將誕生的孩子身上。
反而弄的李破有點懷疑人生,瞧瞧自己娶的這幾個婆娘吧,一個個的都不像是能好好養育孩兒的樣子。
也不知道他李破的下一代長成之后,會不會都成了歪脖樹?
歪脖樹不歪脖樹不知道,反正李原這個冬天沒少干了蠢事。
他竟然學會讓人捉刀代筆寫起了作業,捉刀的自然是竇光大家的傻兒子,一個標準的背鍋俠。
從小就跟在活蹦亂跳的李原身邊,讀書勤奮刻苦,就是人有點木,和他那總是自詡大好男兒,卻很識得時務的老子完全是兩個樣子。
于是李原又挨揍了,老師揍完母親揍,也就是李破還算理解兒子,不然李原面對的估計將是男女混合雙打。
司農卿竇誕在聽說兒子干的蠢事之后,于百忙之中入宮見駕請罪,看上去也有了把兒子剁了喂狗的心了。
李破倒沒怎么當回事,敢作弊的孩子將來未必不能成器,只要品性上別養成總想走捷徑的壞習慣就好。
之所以弄的這么鬧騰,還在于當世之人對個人品德修養十分看重的關系,大概就是不怕你做錯事,就怕你做錯事的方式上不得臺面。
冬天還沒有過去,大家都閑得慌,李破覺著自己在后宮待的時間長了許多。
二月間,郫國公何稠給李破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去年種下的白疊子在秋末時都送回到了長安,由司農寺和太常寺兩個衙門收錄在案,然后都送到了何稠府上。
經過一個冬天的研究,何稠美滋滋的上奏,白疊子的花果可以用作織染……
當然了,這只是第一階段的成果,至于和桑麻比起來,到底有何優劣之處,或者是產量如何,能不能像桑麻一樣大規模種植,都還在兩可之間。8)